吳亦凡可能牽涉上億賠付

文/張凱旌

編/深海

“今天我去紋身,紋Mr_凡先生的名字在身上,給他擋災避禍”、“真心希望下一個熱搜是全網給吳亦凡道歉”……都美竹爆料吳亦凡事件發酵後,吳亦凡的粉絲——梅格妮們在微博超話中報團取暖,但從內容來看,“聲援”的粉絲們,與評論區“倒戈”的網友們,彷彿被相隔在兩個世界。

自2014年選擇歸國發展後,吳亦凡的藝人道路幾乎可以說“順風順水”,不僅先後與馮小剛、周星馳等知名導演合作,還藉助“skr”、“free style”等熱梗在《中國有嘻哈》播出後晉升“頂流”。

而梅格妮們,更是在肖戰、王一博等知名愛豆大火前,就已經憑藉着一套完整的打榜攻略,在24小時內將吳亦凡的首張專輯投成了美國iTunes四榜單第一。

或許正是從此之後,市場充分認識到了粉絲經濟的潛力,飯圈文化也開始走向瘋狂。從鄭爽張恆合力開發粉絲App“M77”,到粉絲爲應援偶像瘋狂打投、做數據、集資,再到爲讓偶像出道不惜倒牛奶……飯圈不僅已形成嚴密組織,還多次挑戰社會公共良俗。

爲整治飯圈亂象,中央網信辦在今年6月啓動“清朗·‘飯圈’亂象整治”專項行動。有行業人士認爲,吳亦凡事件將進一步推動飯圈治理,在強力監管之下,流量明星、娛樂機構、互聯網平臺、經紀團隊、應援組織者乃至底層的粉絲,利益和生態重構幾乎已成定局。

吳亦凡歸國踏入演藝圈,迅速積累粉絲

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粉絲經濟的發展也經歷了漫長的過程,但吳亦凡,確實是踩在風口上的那個人。

飯圈的起源並沒有明顯的標誌,但很多人會將《超級女聲》歸爲衍生出這種文化的鼻祖。數據顯示,《超女》辦到第二屆時,湖南衛視的收視率已經僅次於央視一臺,該節目同時段的收視率更是以壓倒性優勢佔據首位。

2005年,李宇春、周筆暢、張靚穎拿下第二屆《超女》前三,“玉米”、“筆迷”們也藉此出圈,但粉絲們普遍的情況還是“無組織有紀律”,專注於對自家明星的討論,少有越界行爲。

大約過了十年,“歸國四子”、“TFBOYS”開始收割流量。一個典型案例是,2015年9月2日鹿晗所發的一條微博,評論量超1億條,打破了先前由自己保持的1316萬條的紀錄。

此時的飯圈,在內部已經有了階級性和分工,控評、刷超話等爲明星造勢的手段也開始陸續出現,粉絲們心中的攻擊性逐漸萌芽,對他們而言,外界的聲音變得吵鬧而又遙遠。

正是在這個階段,吳亦凡作爲“歸國四子”中的一員開始在娛樂圈嶄露頭角。值得一提的是,在此之前吳亦凡的粉絲們已經有了專屬稱號“梅格妮”。這個稱呼來源於2012年7月18日吳亦凡在微博上對粉絲說的一句話:“我喜歡你,每個你。”

吳亦凡“起飛”的速度,猶如坐上了火箭。與韓國SM娛樂公司解約後一個月,在沒有過演戲經歷的情況下,他就被定爲了“京圈才女”徐靜蕾指導的電影《有一個地方只有我們知道》的男一號。2015年,隨着這部電影的上映,吳亦凡也和徐靜蕾一起登上了《時尚芭莎》的月刊封面,不久後,他還成爲了全亞洲首位登上Vogue China封面的男明星,並在管虎監製、馮小剛主演的《老炮兒》中現身出演了“小飛”一角。

2016年,吳亦凡繼續“高歌猛進”。他客串《美人魚》、主演《致青春·原來你還在這裏》、《爵跡》,還成爲了第一位參加NBA全明星賽的中國明星。儘管6月時,小G娜曾曝出“約炮門”,但事件很快被平息。

此時,吳亦凡已經憑藉在演藝圈的走紅迅速積累了龐大的粉絲量。年底,Burberry微博因他成爲首位華人代言人而漲粉到100萬人;Burberry SKP旗艦店中吳亦凡走秀穿的售價1.65萬元的風衣,也被搶購一空。

而隨着2017年,吳亦凡主演的《西遊伏妖篇》斬獲16.56億票房,作爲主嘉賓的《中國有嘻哈》爆紅,以及“造星時代”的到來,梅格妮對吳亦凡的狂熱逐漸攀至巔峯。

造星時代飯圈愈發失控

2018年,《偶像練習生》、《創造101》兩部網綜的上線進一步加深了資本與飯圈偶像間的關係,粉絲們氪金支持偶像的行爲得到了極大強化。

在這個流程中,粉頭上接經紀公司,下連萬千粉絲,包括數據組、文案組、控評組、反黑組在內的多個組別通力合作,既要爲“愛豆”們貢獻財力,又要付出自己的人力。

而支持偶像的方式,從衆籌、販賣/購買周邊產品,到組織粉絲爲偶像出演的電影“鎖廠”、爲偶像的藝術作品“刷數據”,再到以偶像的名義組織慈善活動賺取外部曝光和外界好感,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吳亦凡顯然也享受到了這波“紅利”。2018年暑期吳亦凡大戰虎撲就是梅格妮們的經典戰役之一。

事件起因是虎撲網友發佈《吳亦凡無修音視頻,你能堅持到幾秒》的帖子質疑吳亦凡的專業性,該帖被搬運至微博後,引發了梅格妮們的憤怒,再加上吳亦凡本人也下場發博回懟,由此戰火正式被點燃。

梅格妮們不僅鋪天蓋地地發佈諸如”吳亦凡高端音樂在國外多被接受“等內容爲吳亦凡正名,而且還有組織地舉報批判吳亦凡的文章、帖子等,並試圖從微博主戰場殺入虎撲大本營,繼續發帖刷屏、舉報。

不過,由於在虎撲發帖需要先通過體育知識問答,大部分試圖進入社區的梅格妮都被擋在了外面。但雙方的樑子就此結下,近日都美竹在微博中表示“吳先生,這次是決戰”後,就有虎撲用戶稱,“爲了這場戰爭,虎撲等了三年。”

而事實上,人們真正意識到梅格妮們的戰鬥力,還是在與虎撲激戰落幕的三個月後。

2018年11月,吳亦凡發行新專輯《Antares》。從音樂角度來看,此前其發佈過的多支單曲成績不俗,其中2016年的《July》曾登上iTunes付費下載電子榜單第一,2017年發佈的個人首張音樂EP(迷你專輯)《6》預售9小時內即達成100萬數字銷量,最後銷量189.9萬張,粉絲榜排行第一的歌迷買了超2.5萬張,摺合人民幣逾10萬元。

但這些成績與《Antares》比,幾乎“不值一提”。雖然這首專輯中連一首膾炙人口、火遍全網的歌都沒有,但這並不影響其“屠榜”美國iTunes。

上線24小時內,這張專輯就佔據了iTunes專輯總榜、單曲總榜,以及Hip-Hop/Rap專輯分榜和單曲分榜,四個榜單的首位。上線第一個週末,該專輯更是一口氣拿下了iTunes美曲下載榜前十名中的7個,力壓歐美當紅巨星Ariana Grande和Lady Gaga。

彼時,吳亦凡在新浪微博中的粉絲數已達4500萬,但其推特粉絲僅有15.8萬,因此其專輯的爆紅令一衆國外流行音樂粉絲大爲不解,“Kris who”(吳亦凡是誰)甚至衝上了推特熱門話題。

最終,在iTunes官方下場對事件進行調查後,梅格妮們刷榜行爲被發現,吳亦凡新專輯的歌曲也被強制清除出iTunes熱度榜。

據悉,早在專輯發行前,梅格妮們就摸索出了一套完整的打榜攻略,包括用VPN更改所在地網址、設置美國Apple賬號、下載單曲和專輯、清除緩存重複購買等,並藉此一舉攻陷了iTunes美區。

這是吳亦凡粉絲力量和商業價值的最佳佐證,也是品牌方紛紛找他代言的核心原因。據報道,2019年良品鋪子請吳亦凡做代言人花了2500萬;2020年立白官宣代言人爲吳亦凡後,兩天內品牌熱度提升了80多倍。

在此次出事前,吳亦凡的微博粉絲數達5000萬,據媒體不完全統計,以他作爲代言人的品牌至少有15個,其中不乏路易威登、寶格麗、保時捷中國賽車、蘭蔻、歐萊雅等聞名世界的國際品牌。

被收割的粉絲們

吳亦凡也曾嘗試“收割”粉絲。其於2018年12月推出了個人潮流品牌A.C.E,最便宜的925銀合成寶石耳釘也需要花580-780元才能購買,虎嘯吊墜、龍吟吊墜的價格更是高達12800元、19800元。

A.C.E推出沒多久便遭遇銷量與口碑的雙重打擊,吳亦凡也在這個項目上黯然折戟。雖然吳亦凡是失敗了,但這個時代,並不缺少“韭菜”。

2017年,鄭爽開始在微博上給一款雪糕羣App導流,不久後,鄭爽本人也現身該App,並在其中發文、發圖,與粉絲頻繁互動。值得一提的是,鄭爽在雪糕羣中還要求粉絲打投、刷數據,並呼籲“大家可否團結一點”、“我不在意的時候,我的數據可以是第一,我在意的時候絕不要自己數據太難看”。

運營了一段時間後,鄭爽發現,App的流量與微博相比相去甚遠,但燒錢卻燒得厲害,於是2018年年中,雪糕羣暫停運營。與此同時,鄭爽認識了張恆。

2019年6月,定位爲雪糕羣重生星球的“M77”上線,這個App的目標更爲直接,就是將粉絲經濟最大化變現。粉絲們在和鄭爽互動之餘,還可以在App的泡泡打榜板塊爲鄭爽在芒果TV、微博、愛奇藝等平臺打榜。

除此之外,粉絲們還可以在M77上進行鄭爽十週年生日會的搶票活動,需知,M77是唯一的搶票平臺。

儘管這個“劃地圈粉”的平臺最後還是因爲下載量太低、商業化進展不順,且沒有資方的支持讓鄭爽和張恆之間出現了經濟糾紛,甚至間接導致鄭爽徹底“涼涼”,但與之相似的粉絲經濟模式,卻在大平臺手中屢試不爽。

2021年4月,粉絲爲追星“倒牛奶”一事傳遍全網,網傳視頻中,一羣人圍坐在水溝前將牛奶一桶桶倒掉。究其原因,粉絲們爲讓自己的“愛豆”在養成綜藝節目中獲得助力值,從而出道,需要大量購買蒙牛旗下的真果粒產品,而爲選手投票的二維碼在奶蓋內側,想要奶蓋就得打開瓶子,喝不完的只能倒掉。

雷達財經彼時曾在《誰在推動粉絲爲追星“倒牛奶”?》一文中提到,一般買奶的行爲是由後援會統一執行,買奶的錢則是通過粉絲們集資得來。

明面上,粉絲們可以在桃叭、owhat等平臺中創建店鋪,以售賣服裝、周邊等形式集資,除此之外,集資還有暗鏈,而這些數據則不會公佈。

由於這種集資方式缺乏監管,歷史上“跑路”的案例屢見不鮮。

桃叭上,就有發起人稱自己會用集資來的錢製作藝人謝可寅的相冊,但最終平臺發現該發起人是借用了他人信息通過實名認證,屬於蓄意跑路。

前不久,吸引數千家粉絲團入駐的Owhat也出事了,韓國男子團體EXO成員樸燦烈最大應援站“樸燦烈吧”原吧主爆雷,捲走上千萬元粉絲集資款跑路。此外,還有其他消費者投訴稱,在Owhat購買明星周邊後,遭遇商家遲遲不發貨、溝通無回應、要求退貨退款無法實現等情況。

“真要細究,每家後援會都不敢說自己乾淨。現在的後援會一個比一個會做賬。”參加過後援會工作的粉絲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曾表示。

飯圈經濟會轉向嗎?

負面輿情的頻繁爆發,讓“整頓飯圈”的聲音愈發迫切,也讓飯圈經濟受到了監管的關注。

3月10日,#星援App開發者一審獲刑五年#登上微博熱搜,據報道,作爲2018年震驚市場的“蔡徐坤一條微博轉發量破億”事件幕後推手,該開發者從中獲利超600萬。同日,人民日報發文:“整頓無底線追星,嚴懲流量造假正當時”。

次日,全國人大代表、泰安市文化產業中等專業學校副校長宋文新在兩會提案中表示,私生飯、粉圈互撕等行爲屬於“無底線追星”,飯圈經濟或者粉絲經濟如果超出邊界,要進行大力整頓。

6月16日,中央網信辦“清朗·‘飯圈’亂象整治”專項行動啓動,重點對誘導未成年人應援消費、粉絲互撕辱罵、攀比炫富、刷量控評、製造熱點干擾輿論五類現象進行打擊。

在行業人士看來,經由鄭爽、吳亦凡、倒奶事件等,飯圈問題已“出圈”成爲了社會級別的現象。如今,“飯圈”已不是粉絲和流量明星以及這條產業鏈參與者的飯圈,而是一種文化現象,是社會的飯圈。既然如此,其就不是互聯網上的法外之地,更不可能遊離於主流社會的公序良俗而存在。

但也有網友表示,飯圈的問題,是資本自己通過精心選材、組織、培訓一步步堆積出來的,飯圈可以整治,但想要將這種亂象連根清剿,將是一場長遠而艱鉅的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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