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二三關停,共享衣櫥爲什麼涼涼了?

撰文/尹太白  編輯/包校千

題圖/IC Photo

曾經盛極一時的“共享經濟”正在離我們遠去。 

前不久,定位於女性時裝共享平臺的“衣二三”發佈公告,稱自2021年8月15日0時起,衣二三APP、相關小程序、網頁版均停止運營,關閉服務器,屆時及以後將無法登錄。 

儘管消息稍顯猝然,不過業內對於衣二三的關停早就有所預判。一位共享經濟領域人士向DoNews(ID:ilovedonews)表示,“很多人都知道共享衣櫥本來就是僞需求,它的用戶羣體太窄、平臺客單價高、使用頻次較低,關鍵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拿出來共享,租衣服也不是什麼剛需,這大大降低了平臺的生存幾率。” 

行業人士還指出,共享衣櫥與共享單車、共享充電寶的本質區別在於,騎車和充電的需求是高頻且廣泛的,而前者只是趕上了共享經濟的那波風口,以“服裝租賃”之實冠以“共享”之名,因此纔在當時的環境下受到資本的熱烈追捧。 

來自天眼查的數據顯示,從2015年2月至2018年9月,衣二三曾獲紅杉資本、軟銀中國、真格基金、IDG資本、阿里巴巴等6輪融資,累計融資金額高達5.3億元。 

事實上,不只是衣二三,同爲共享衣櫥賽道上的女神派和多啦衣夢也都在同一時期相繼完成了數筆大額融資,不過,多哆衣夢最終沒能撐過2017年的冬天。  

2018年,在共享衣櫥賽道經歷了第二波波倒閉潮後,只剩下衣二三、女神派和托特衣箱還在堅持,其中,衣二三逆勢成爲行業炙手可熱的“獨角獸”。彼時,衣二三創始人劉夢媛還曾對外宣佈,衣二三擁有超過1500萬註冊用戶,單品流轉次數在20-30次左右,用戶平均每日打開APP約2-3次,平均每次停留5分鐘,每週下單一次。 

同時,她還預測,“未來新租賃市場一定會有一個‘拐點’,大衆消費者會認爲新租賃是更時尚更酷的方式,而這一點或許可以從二手、租賃等循環商業模式持續被資本看好中窺探一二。” 

只是,還未等到這個拐點,除飽受詬病的女神派之外的共享衣櫥品牌均已遭“滅絕”。從這些企業過往的存亡斷續來看,人造風口註定不會靠故事和資本堆出一門好生意。

共享衣櫥輝煌的那幾年:頻頻融資、瘋狂燒錢

將時間撥回到2015年初春,“女神派”剛剛切入女裝租賃市場,隨後上線了常服租賃、先試後買等服務,正式對標美國時尚和奢侈品租賃平臺Rent the Runway。公開資料顯示,後者先於女神派6年創立,專爲參加特定活動的用戶提供租賃設計師禮服,被稱爲“共享衣櫥鼻祖”。

女神派扣響了中國共享衣櫥賽道的板機後,僅2015年一年時間,就有衣二三、多啦衣夢等12家共享衣櫥企業衝進賽道貼身肉搏。

當時,共享經濟剛剛經歷了萌芽期和發酵期,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諸多領域和細分賽道滲透,一時間,共享籃球、共享圖書、共享按摩椅、共享雨傘等五花八門的共享創業項目如雨後春筍般湧現。

相比之下,共享衣櫥的定位和目標用戶羣體都極爲清晰,即用戶每月只需要支付200元-500元不等的會員費,通過“以租代買”的方式,讓那些在服飾購買上容易過度消費的女性用戶羣體實現低成本換裝的願望。

“每天輕鬆換穿衣服,對女性來講真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衣二三創始人劉夢媛曾多次在公開場合講述她的創業初心,例如“很多女孩子收入有限,但是消費需求卻是不斷地在升級,這兩者之間有一個非常大的矛盾。恰好是衣二三這樣的模式應運而生,給大家提供一個固定的會費模式,每個月499塊錢,於是你就擁有了一個在雲端的衣櫥。整個服務的過程當中,不論是往返的運費,還是清洗的過程都是由我們平臺去承擔的。”

憑藉創業初心和商業模式,站在風口賽道之上的衣二三連續拿到了多輪熱錢。

公開信息顯示,2015年2月,衣二三完成了天使輪融資;短短8個月後,衣二三又獲得了天使投資人王剛與金沙江創投的數百萬美元投資;僅半年後,衣二三再次獲得IDG資本、真格基金、金沙江創投、清流資本四家機構機構的1000萬美元A+輪投資。

來自速途網絡研究院在2018年公佈的數據顯示,共享衣櫥企業的生命週期普遍較短,大多數共享衣櫥企業的運營時間都不超過一年。就在衣二三融資期間,魔法衣櫥、愛美無憂、有衣、摩卡盒子、跳色衣櫥等共享衣櫥企業陸續停止了運營。

儘管共享衣櫥賽道經歷了一輪洗牌,但衣二三的吸金能力依然強悍。2017年3月,衣二三完成由IDG資本、金沙江創投、新浪微博基金、UOB Venture Management等投資的2000萬美元B輪融資;2017年9月,又完成了由阿里巴巴、軟銀中國、紅杉中國聯合領投的5000萬美元C輪融資;2018年9月,阿里巴巴再次對衣二三進行了戰略投資,但具體金額未公開。而這,也成爲了衣二三關停前的最後一輪融資。

值得一提的是,阿里巴巴不僅兩次投資衣二三,而且還將其接入芝麻信用平臺並納入到支付寶體系當中,與閒魚、淘寶、天貓、菜鳥展開了多方面的合作。

劉夢媛曾坦言,衣二三的優勢之一便在於背靠阿里巴巴,每個月有近千萬的流量獲取,而衣二三也在淘系建立了店羣,並與衣二三APP站內庫存實現了打通。

有了流量的加持,衣二三便有了燒錢的底氣。衣二三先是收購了北京最大的乾洗工廠,後又耗資數億和福奈特共建清洗倉,並在多地建立倉洗配一體式運營中心。此外,衣二三還曾上線過洗衣業務,也曾在短視頻平臺進行二手奢侈品的直播,以及試水二手衣物的置換業務,但無一例外,無論是縱深發展還是橫向發展,都沒能燒出一個黎明。

共享衣櫥正退出歷史舞臺:資本離場、賽道坍塌

2019年前後,共享經濟的泡沫開始破滅,共享衣櫥賽道也無法避免地進入寒冬。

回看那些已經倒閉的共享衣櫥企業,都逃不過持續燒錢且難以盈利的難題。當商業模式無法持續,幾乎所有人都開始重新審視共享衣櫥概念的真僞。

在共享衣櫥賽道出現第一波倒閉潮時,其實業內就已經有一種觀點認爲,共享衣櫥在國內很難有市場。一位行業人士向DoNews解釋:“當用戶對租衣的需求沒有那麼強烈時,實際上相當於沒有形成一個成熟的商業環境和消費習慣。”

另外,共享衣櫥不是一門好生意的另一大原因在於,其首先要解決衣物的清洗消毒問題,這跟開一家洗衣店沒有區別;其次衣服的存放和運輸對應的是倉庫和物流成本。“對於企業本身而言,這些成本如果無法避免,也就導致可賺取的利潤空間少之又少。”行業人士補充道。

與此同時,在被資本“冷落”後,褪去“獨角獸”光環的衣二三,開始接二連三的出現一系列的問題。

2018年10月,衣二三被曝出在未提前告知用戶的情況下單方面修改協議內容,以至於之前平臺所承諾的“每月衣箱無縫銜接”、“會員特權”等承諾無法兌現,而衣二三給出的回應是,舊規則成本太高,難以獲利,且今後都會按照新規則執行。

隨後,衣二三因單方面修改協議內容侵犯消費者權益,被北京市東城區市場監督管理局進行行政處罰。此外,從2019年至2021年,多家消費投訴網站先後曝光了衣二三“自動扣費”“會員自動續費”“售後退款困難”等問題,導致衣二三出現了大規模的用戶退潮。

2020年突如其來的疫情,對於共享經濟所有細分賽道而言,絲毫不亞於一場毀滅性災難。

“如果說內因導致了資本離場,那麼外因則加劇了賽道的坍塌。幾乎可以肯定的是,疫情是壓垮衣二三的最後一根稻草。”上述業內人士向DoNews分析,“疫情期間大家都不再出門,換衣服的需求也隨之縮減,而且疫情也讓用戶對衣服衛生問題的戒備心加強了,這就帶來了產品復購率低等一系列問題,造成了衣二三業績大幅度下滑,同時,也讓其脆弱的自我造血能力再一次暴露了出來。事實上,衣二三一直沒能脫離資本的助力,當資本離場、疫情來襲,整個共享衣櫥賽道也就只有坍塌的份兒了。” 

同賽道不同命:共享充電寶謀上市,共享電單車急下沉

儘管共享衣櫥行業正走向覆滅,但在共享經濟賽道上,共享電單車行業和共享充電寶行業正重新燃起戰火。 

在留下一地雞毛之後,共享單車已基本淡出了公衆的視野,然而隱藏在一片廢墟之下的是,共享單車行業並沒有完全消亡,戰火順着共享單車的藤蔓,燒向了共享電單車行業。與前者相比,共享電單車行業具有高流量和高頻率消費的特點,在商業模式上無疑具有更持久的生命力。一個可以爲之佐證的例子是,2021年上半年,共享電單車企業松果出行被曝出計劃赴美上市的消息。 

不過,由於監管政策的限制,一二線城市不準共享電單車進入,這導致共享電單車企業不得不將目光瞄向了三四線城市。 

截至目前,共享電單車頭部企業哈囉、青桔以及美團均已完成對下沉市場的佈局。若按投放量佔比計算,2020年,青桔佔比約爲36.4%,哈囉佔比約爲30.1%,美團佔比約爲26.9%,三者合計佔據市場約93.3%的在運營設備量,除此之外,小蜜、松果、小遛共享等中小玩家也紛紛下沉到了三四線城市尋求突圍。 

“對於共享電單車行業來說,向下沉市場發展依舊是一個主流方向,一方面下沉市場用戶的需求旺盛,另一方面目前下沉市場仍處於發展初期,整個市場空間足夠巨大。”上述業內人士說道。 

來自頭豹研究院的數據顯示,由於共享電單車在三線城市及三線城市以下市場具有價格優勢,2020-2025年,中國共享電單車市場增量預計將依舊來自三線城市及三線以下城市。此外,由於一二線城市交通空間資源較爲緊張,一二線城市政府對於共享電單車預計將持續採取限制政策,這將推動共享電單車市場下沉。2025年,三線以下城市將超越三線城市成爲中國共享電單車最主要營收來源,三線以下城市年營收屆時將達到187億元。 

但縱觀整個共享經濟賽道,如今真正能實現盈利,並且有企業成功上市的,只有共享充電寶這一條細分賽道。 

此前一直被唱衰的共享充電寶行業正在強勢崛起,並以新姿態重回公衆視野。 

5月19日,“共享充電第一股”怪獸充電發佈了未經審計的一季度財務報告,這也是怪獸充電上市之後的首份財報。報告數據顯示,怪獸充電第一季度的總營收爲8.469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長162.5%,經調整後,淨利潤爲2320萬元人民幣,保持盈利。 

與共享衣櫥的命運類似,共享充電寶同樣藉着共享經濟的風口爆發,獲得了大量投資機構的青睞,之後又被質疑是僞需求,如今在經歷了早期的野蠻生長之後,共享充電寶企業相繼對外宣佈已實現盈利,並且還誕生了上市企業。 

不過,共享充電寶賽道依然面臨着一些問題。 

對於用戶而言,租借什麼品牌的共享充電寶並不是他們所關心的,這也就意味着共享充電寶企業難以讓用戶形成品牌忠誠度,爲了產生更多的租賃費用,就只能將重點放在擴張規模上。而問題在於,想要實現規模擴張,就必須要有資金支持,隨着投資機構的熱情消散,漲價就成了共享充電寶企業不得不邁出的一步。 

從2019年開始,共享充電寶企業集體漲價,從原來的1元/小時漲到了1.5-3元/小時,而且分場景定價模式正式開啓,甚至出現了每小時收費10元的共享充電寶。 

與此同時,爲了擴大規模、爭搶獨家線下店鋪資源,共享充電寶企業的入場費一直居高不下,此前,在脈脈上曝光的一份表格顯示,共享充電寶進駐一些客流量較大的娛樂場所、飯店需要繳納的入場費從幾萬元到幾十萬元不等,甚至有的商家入場費成本高達百萬。 

“共享電單車和共享充電寶行業中有頭部企業活下來並走到上市階段,主要是由於騎行和充電是用戶的剛需,而且產品也容易標準化。現階段,無論是共享電單車行業還是共享充電寶行業,其戰爭都遠未到終局。”上述人士說道,“相比之下,共享衣櫥行業或將迎來終局,行業‘獨角獸’衣二三的覆滅,在某種程度上也意味着這條賽道被畫上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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