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年,國際奧委會正式宣佈滑板、衝浪、競技攀巖等項目成爲東京奧運會的正式比賽項目,這一信號如同一針"強心劑",近五年的時間裏,這些小衆項目得到空前和全新的發展。

2021 年,當這些小衆運動通過奧運會場走進大衆視野,極富挑戰性的特徵立即贏得年輕人的關注,人們開始放下原有的印象,重新認識和捕捉它們的存在,那些身處這些小衆項目裏的人和他們的故事,也被重新"打撈"。

初代滑手:我用 27 年被家人認可

"第一次參加奧運會,就殺入決賽圈,未來可期。" 7 月 26 日,大連冰輪運動協會滑板部部長王宏濤在朋友圈中這樣寫到,當天東京奧運會滑板女子街式賽,中國小將曾文蕙闖進決賽,儘管最終排名第六,但這一成績也創造了中國滑板的奧運歷史。不是所有人都能讀懂王宏濤這句話背後的感情,作爲中國初代滑手,滑板入奧在王宏濤心中意義非凡。"於個人而言,我用 27 年的時間,才被家人認可。"他說。

和大多數中國初代滑手一樣,王宏濤接觸滑板是從美國電影《危險之至》開始的,1990 年這部影片在中國上映,故事中一個滑板少年在滑手朋友的幫助下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氣戰勝了犯罪團伙,把殺害弟弟的兇手繩之以法。滑板上少年的"颯"與"酷"把王宏濤深深感染,那一年他 10 歲。

王宏濤記得,當時即便是走在時尚前端的大連,玩滑板的也不到十個人,事實上在那個年代關於滑板確實鮮有人知,1993 年在北京舉行首屆全國滑板運動比賽,也不過 52 名選手參賽。王宏濤記得,那個年代在大連街頭也根本買不到正規滑板,他的第一塊進口滑板是把錢郵寄到外資公司,時隔數月纔得到的。

比滑板更難得到的是人的認可,"在那個年代人們並不把滑板當成一種運動,而是一個舶來品,充滿了排斥與偏見。"王宏濤說。"叛逆"、"特列獨行"、"不務正業"、"混混"是周圍人看滑手的眼光,王宏濤說,家人甚至都認爲"流氓才玩這個"。

1999 年,19 歲的王宏濤拿下了 Powell 杯全國滑板公開賽跳臺 ollie 第三名的成績,這也堅定了他將滑板滑到底的決心,他成立了滑板俱樂部、經營滑板店。

然而"野蠻生長"的過程可以說是舉步維艱,王宏濤從培養大學生愛好者入手,到幫助各大高校組建滑板社團,再到結合民間賽事一點點推廣,他記得到 2010 年左右,大連的滑板城市氛圍才漸漸好起來。

2016 年,國際奧委會正式宣佈滑板成爲下一屆奧運會正式比賽項目,滑板這一小衆運動立即進入官方視野進行推廣,它的發展也迎來質的飛躍。王宏濤說自此開始全國專業的滑板賽事多了起來,專業的滑板隊伍也多了起來,專業賽事的轉播多了起來、官方也修建了多處專業滑板場館。"在 2005 年 -2016 之間,大連的專業滑板店只有一家,在這之後專業滑板店明顯多了起來。"他說。

也是在這一背景下,從 2017 年開始王宏濤陸續通過國家體育總局滑板項目的相關考覈,成爲首批國家級裁判員、教練員。"當我有了這個身份後,家人才表示'原來你這麼多年乾的是正事 '。"王宏濤說。在他看來家人看法的變化,代表着普通大衆對於滑板這一小衆運動的認識的轉變。

如今,王宏濤一邊在中國輪滑協會負責國家級教練員、裁判員的培訓,一邊在聯合編寫滑板校園一體化系列教程,同時還肩負着培訓青少年滑板運動員,向省市隊、國家隊輸送人才的任務。在他看來,就如同朋友圈中寫到的那樣,滑板運動,未來可期。

家長傾心、滑板正在"潮"向青少年

"滑板能開拓眼界,能讓氣質更潮,希望你們喜歡滑板,更希望未來能有更多中國滑手可以和我並肩作戰。"這是中國小將曾文蕙在賽後接受採訪時的呼籲。事實上滑板的熱情與自由在其入奧後的這幾年,已經以加速跑的姿態"潮"向了青少年,如今越來越多的青少年在家長的支持下學習滑板,將它視爲一項運動愛好。

09 年出生的王伽盈就是其一,她在 2017 年接觸滑板,到 2018 年的全國青少年滑板錦標賽中,就拿到了全國總積分排行第六的好成績。母親鄭璐告訴記者,接觸滑板是源於孩子滑雪,她希望在雪季結束後能夠繼續一項運動,於是在 2017 年走進了一家滑板店。鄭璐坦言當時自己對滑板運動還隱約存在一些偏見,"但是滑板店的主理人說孩子沒來,不確定是否喜歡,先不要買。"這一情結讓鄭璐對滑板產生了好感,而很快她的女兒就成爲大連滑板愛好者中的一員,而且表現出很高的天賦。

"對性格的影響很大,練習的過程中讓孩子真正體會到什麼是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站起來,不怕輸、不放棄。"鄭璐說,而且在她看來,這項體育運動帶來的影響也滲透到了學習中,"比如孩子在練習中體會到,從懂理論到動作嫺熟是需要不斷練習的,每一次練習不一定立竿見影,但是肯定比之前有進步,學習也是如此。"她說。

雖然並不打算走專業化之路,但是每到假期鄭璐都會帶孩子到有專業滑板場館的城市進行練習,她希望滑板入奧能夠帶動這項運動進一步發展,在家門口就能夠擁有專業場館。

"尾波"衝浪卸下"傲慢"面紗在大連正盛行

儘管由於衝浪運動在我國還未普及,訓練也未成體系,中國衝浪隊未能獲得東京奧運會的參賽資格,但是這項運動的亮相依然引起年輕人的高度興趣。因爲在此之前,一檔名爲《夏日衝浪店》的綜藝節目,帶火了衝浪文化,也將"尾波衝浪"帶入大衆視野,它的拍攝地海南萬寧市一度成爲明星和網紅的衝浪打卡地,這又進一步推動了尾波衝浪這一項目的熱度。

大連 90 後小夥師澤宇在前往海南考察項目時,一眼看中了尾波衝浪,隨後他將該項目引入到大連,一次性投入 2400 萬元購入 12 條高端造浪艇,今年 5 月,尾波衝浪正式亮相東港藍色海灣,大連成爲北方地區首屈一指的衝浪旅遊打卡地。

事實證明,尾波衝浪確實受歡迎,它在大連一經投入即引來追捧,師澤宇說,從目前的體驗者來看,從 10 歲到 59 歲,各個年齡段都有。"從五月開始,已到貨的三條造浪艇已經全部投放,每天從早晨 9 點到 21 點,都會被預約滿。"他說。

"衝浪是一種極限運動,尾波衝浪更像是一種娛樂項目,普通人也可以進行體驗。"作爲一名衝浪極限運動愛好者,從大連藝術學院畢業的董萌萌如此解釋尾波衝浪火爆的原因。

董萌萌告訴記者,因爲國內很多沿海地區的浪都很小並不適合衝浪,這也是尾波衝浪能夠大火起來的原因。"不需要要划水、不需要等浪、甚至不需要會游泳,一根繩、一艘造浪艇就可以在海上'飛翔'。"在董萌萌看來,尾波衝浪讓衝浪卸下"傲慢"的面紗走進了普通人。

攀巖入奧不再是"皮孩子"的遊戲

在競技攀巖進入奧運之前,只有小衆羣體知道這是一項體育運動,而更多的是將它與"上樹爬牆"的"皮孩子"聯繫在一起。 "實際上我們大連因爲地形和人文因素,攀巖運動有濃厚的歷史基礎。"攀巖國家職業資格培訓教師、考評員、定線員姜博韜表示,公開資料顯示國際攀聯副主席是大連人,在 1994 年大連曾派出 8 人去國家體育總局進行攀巖專項訓練。

2000 年,姜博韜作爲一名專業田徑運動員退役,2003 年開始接觸攀巖,近 20 年來他一直在攀巖運動領域,目前在我市負責一家專業攀巖運動館。姜博韜承認,在從田徑跨行到攀巖時,除了退役後想給自己找個愛好,最主要的還是與自己從小就"皮"和"淘"的性格有關,而在正式接觸後他發現這是一項技巧性的運動,對人體的柔韌、力量和協調性都有要求,對人的意志有很大的磨練。如今,他的攀巖館以青少年居多,在青少年中又以女孩居多,女孩中內向者又大有人在,這也與"皮"和"淘"的大衆印象大相徑庭。

每當奧運賽事進行,攀巖愛好者會聚集到攀巖運動館一邊觀看比賽一邊侃侃而談,這樣熱鬧的情形,在 5 年前是姜博韜不能想象的。

和滑板運動一樣,在進入奧運會正式比賽項目之前鮮爲人知。姜博韜說自己在 2006 年就成立了攀巖館,但是隻兩年的時間就堅持不下去了。"玩的人少,還是不太被大衆接受。"他說,不過在這之後他依然沒有放棄與攀巖有關的交流和推廣工作。

2016 年,姜博韜在位置較偏僻的文體街改造了一家廠房作爲攀巖館,在很長一段時間這裏依然是攀巖圈子裏的俱樂部。但是在宣佈入奧後不久,來攀巖的人多了起來,多到當時的場地承載不下,環境達不到需求。

姜博韜先是將位置換到了位於香爐礁的奧特萊斯,後來又擴建到二樓,如今註冊會員有上千人,經常來運動的有二三百人,這是攀巖入奧帶來最明顯的變化。

記者在採訪過程中,遇到了家長陳先生正陪孩子在訓練,這個 9 歲的小姑娘一會兒爬上 12.5 米高的速度賽道,一會兒又爬上 15 米高的難度賽道,她動作靈活、一氣呵成。陳先生說女兒是個內向的女孩,他希望孩子能活起來,所以選擇了攀巖這一運動愛好。"很有挑戰性,剛練了八九個月,明顯覺得孩子不嬌氣了。"陳先生說。

除了室內攀巖,姜博韜也會定期組織"野攀",參與者也很踊躍。在戶外徒手攀爬巖壁,這難免給人"危險"的擔憂,姜博韜說,目前在大連有兩處成熟的野外攀巖場地,一處在燕窩嶺一處在小黑山,真正的攀巖,都配備全套的安全保護裝備,並和值得信任的搭檔在一起,是在全面的安全保護下進行的。而姜博韜告訴記者,每當從新聞中看到有"驢友"到大黑石攀巖發生意外,他總是感到很着急。"攀巖是一項專業運動,不是隨便嘗試的,野攀更不是這種攀法。"他說。

競技攀巖亮相奧運會讓姜博韜非常激動,在他看來這非常有利於宣傳這類小衆運動,也糾正一般人對攀巖的固有偏見,同時有利於增強攀巖年輕人的文化認同感。而他期待,競技攀巖入奧能促使政府及社會組織主導及協助構建一個能讓更多人蔘與小衆項目環境。

半島晨報、39 度視頻首席記者於雅坤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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