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欠過億貨款,貝店電商平臺已經跑路了嗎?

貝店何以走到今天?

文/崔小野  編輯/謝康玉

來源:未來消費APP(lslb168)

在杭州維權多日的貝店商家們終於等到一個結果,但這個結果並不讓他們滿意。

8月13日杭州天降暴雨,位於杭州東谷創業園的貝貝集團總部大廳擠滿了貝店的供應商和商家。此前在8月11日上午,供應商代表與貝貝集團黨委書記、副總裁張龍珠就欠款問題進行商談,張龍珠表示將在8月13日上午正式給出回應,許多供應商聞訊專程從外地趕來討要說法。

在現場貝店表示可以有七名代表參加溝通會,這其中包括認養一頭牛等知名的新品牌。會議從上午十點二十分左右開始,下午兩點結束。

會後商家代表在商家維權羣中對溝通內容進行了反饋,貝貝承認公司資金出問題,公司已資不抵債;目前貝貝正在尋找資金,但無具體獲得時間;此前有商家表示後臺入口消失等問題,貝貝方面稱是技術問題,未結算賬款將在5天內結算,但具體到賬日期未給出時間表。

貝店的危機其實早有苗頭,維權供應商嚴謹告訴36氪-未來消費,本來六月份就應該提現4-5月的貨款,但從6月開始貝店方面就沒有給商家打款了。“剛開始沒有打款的理由是財務系統有問題,延遲打款,一步一步的忽悠到了現在。”

另一位供應商何念表示此前他也被貝店客服“忽悠”了,他向36氪-未來消費提供了一份7月12日與貝店客服的聊天記錄,對方表示提現出現問題是技術端出現問題導致智能人工複覈,具體的解決方案兩週內會給出,同時讓其放心。“就算貝店沒了,但是貝貝集團還在,又不是隻有貝店這一個業務。”

在另一張流傳的貝貝集團內部釘釘聊天截圖顯示,8月2日貝店方面表示因技術升級導致漏單,打款需要走流程,同時財務人力不足,導致目前進度緩慢。直到本週導致事件爆發。

這些並非孤例,在一個名爲貝店維權總羣的QQ羣內,截止8月13日下午4點已經有1658名羣成員。在一份雲文件中,登記欠款的商家數量達到了1394家,其中包括登記欠款金額近1.4億。

除重災區貝店外,貝倉、貝貝網也有部分商家受到波及,涉及保證金、貨款、提現未到賬和未出賬單。事件的影響正在不斷髮酵擴大,

根據36氪-未來消費獲得的一張參會商家代表的現場記錄手書顯示,除了7位商家代表外,九堡管委會,政法委人員以及區信訪辦和派出所均派代表參加。此前遲遲沒有現身貝貝集團創始人、董事長兼CEO張良倫與集團副總裁張龍珠也一併參會。

根據36氪-未來消費前述所獲得的手書,會議上張良倫稱自己只是旁貸責任,疫情導致公司銷量下滑,投入的資金無法變現,資金並沒有被非法挪用。破產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優解,公司目前個人股東只有張良倫,融資需要六個月至一年左右的時間。

商家對此這一結果並不滿意,吳海認爲這一結果依舊是在拖時間,沒有實質性的結果。“什麼時候給錢,怎麼給,從來都沒說,當然企業不需要給我們解釋爲什麼經營不善,但是對於爲什麼不結貨款並沒有答覆。”

在微信羣裏許多商家和供應商猜測貝貝集團正在將資源用來做自有品牌項目希美。雖無直接證據表明存在資金挪用,但相比於貝店的慘淡,希美等業務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

一位維權的商家剛下火車就在杭州火車站看到了希美的廣告,他表示這十分滑稽,“這邊這麼多人在討債,然後他在如火如荼到處推廣,到處拉人。”

不僅是貝店,社交電商行業暴雷已經成了“常事”,同城生活,團爆品等平臺近期輪番“暴雷”廣州悅舍Conliahome社交電商的運營總監Franco告訴36氪-未來消費,在社交電商裏存在許多平臺二清支付問題,2019年暴雷的淘集集便是其中之一,平臺在沒有支付牌照的情況下,從事資金清結算業務。

電商平臺均有代收貨款再行結算的特點,這之中存在一定的賬期,容易形成所謂的“資金池”風險。在這種模式下資金使用較爲靈活,平臺可以挪用商家貨款進行補貼做營銷推廣,商家有了銷量,往往會忽視風險的存在。但是一旦融資斷層,補貼停止,團長的推廣積極性就會斷崖下降,造成惡性循環。

廣東廣強律師事務所非法集資犯罪辯護與研究中心主任曾傑律師商家告訴36氪-未來消費商家如果想維權,方式有兩個,第一個是民事手段,要求企業履行支付貨款的義務。第二就是刑事手段,覈實錢到底是去哪裏了。

如果是被企業某個人擅自佔用,就可能是挪用資金或者職務侵佔,如果是被公司用於別處,可能是違約,但這種違約的背後原因,也可能是資金監管模式本身存在二清問題,有可能就屬於非法經營。

當然,這些都有待進一步的調查和結論。實踐中,商家去報警時,往往會以合同詐騙或者非法經營罪報案要求警方介入。

貝貝這家公司業務看起來如此的複雜無序,與其發展路徑有着很大的關係,事情還要從十年前說起。

貝貝電商發端於2011年,彼時淘寶聯盟剛剛興起,出現了大量的導流站,貝貝網的前身“米折網”便是其中之一。

之後淘寶開始對導購平臺進行治理,導購平臺開始轉型,2014年張良倫將貝貝網從米折網分離出來創業,做垂直母嬰電商,押注移動互聯網,尋找PC端之外新的電商用戶。

但隨着黃錚與拼多多的勝出,剩餘的垂直電商玩家不得已繼續進行轉型,從而誕生了所謂“社交電商”,即S2B2C模式——平臺的上游對接品牌方與供應商,下游則是小的分銷商小B、微商、個人買家等。

貝貝在2017年8月推出了轉型之作貝店,以“自用省錢,分享賺錢”爲運營模式,宣傳稱開貝店不用囤貨,由貝店統一採購、統一發貨、統一服務,用戶只需運營即可。

但想要入駐平臺,需要經過原貝店店主邀約。也就是“三級分銷”模式,A把東西賣給B,A能能拿到提成;B把東西賣給C,C把東西賣給D,這之後的兩級,A依然能拿到提成,用戶可以通過購買一個“商品禮包”入門。

緊接着隨着行業龍頭雲集被開出985萬元罰單,有關部門對“三級分銷”的模式的監管開始收緊,一時間未來集市、斑馬會員、達令家等均傳出傳銷風波。

貝貝於是只能繼續轉型,在2019年推出了貝倉,雖然仍是S2B2C模式,但和貝店不同的是,取消了此前“三級分銷”中的固定大禮包,遊客只需要購買精選商品中的幾件商品即可,規避了傳銷的風險。並在同年宣佈將貝店升級爲“會員折扣商城”。

轉型不到一年,貝店又受到疫情的影響,去年3月進行了大面積的裁員,涉及旗下貝貝網、貝店、貝倉多個業務,2021年3月張良倫在“貝店×希美2021品牌春季發佈會”上宣佈貝店將ALL in 希美,押注自有品牌。

8月10日,貝店又突然發佈轉型公告,表示貝店將轉型爲淘寶、拼多多等外部電商平臺的導流平臺。

從過程來看,張良倫和貝店幾乎每一步都踩在電商轉型的風口之上,但實際上每一次都是被迫之舉。而從結果來說,從導流網站到導流網站,也宣告了其從垂直電商到社交電商模式的破產。

貝店幾乎在每個階段都發現了所謂的新機會,但這些機會並沒有轉化爲長期優勢,背後的原因在於,從垂直電商到社交電商,最終都沒有繞開與平臺型電商的正面競爭。

在所有電商平臺都面臨流量着流量見頂的危機時,無論是巨頭還是中小玩家都開始重新評估起私域流量,社交電商的法寶“團長制”和“三級分銷”等也不再是某一具體電商形態所特有了,成爲一種“工具化”的存在,如京東推出的“芬香”、小米有品等依託微信私域流量產生的社交電商,幾乎完全複製了雲集的模式,並藉助資本的力量實現高速發展。

另外一些中小電商平臺在發展早期爲了降低其流量成本,也會選擇這一模式,興盛優選的加盟模式一直存在兩種,一種是開店加盟,另一種便是所謂的“三級分銷”。

在業務本質上沒有和平臺型電商形成顯著區隔的貝店,會走到今天是預料之中的,而如今面臨鉅額財務危機的貝店,試圖迴歸起點重做導流,是無奈之舉,且前途難料。

*應受訪對象要求,文中嚴謹、何念、吳海爲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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