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節喫月餅,五月節喫糉子,正月十五喫元宵,早就是生活裏的“定式”,如果不遵守,老母親可能會把慈祥的目光射向你,告訴你“千百年傳下來的怎麼好不喫呢”。

其實,在中秋節拿塊月餅喫,完全是歷史的巧合,在兩千年的時間裏,任何一個拐點出現變化,都不會形成今天的節俗。

一塊月餅裏,既藏了歷史的偶然,也藏了發展的必然。

餅——上有所好

有人說月餅是周朝始創,純粹胡扯。

在漢代小麥大量傳入我國之前,即使有小麥零星傳入,我們也沒有相應的技術把他變成白麪。早年的磨非常粗糙,也不是圓形轉圈的,有點類似於中藥店裏的碾子。這種磨只能用於脫粒和簡單粉碎,搞成面是遠遠不夠的。

藥碾子

漢代開始,白麪開始進入漢人的生活,書裏開始出現各種“餅”。那時的餅,並不是今天的烙餅、燒餅,而是泛指一切白麪做的東西,比如麪條面片就叫“湯餅”,這些我們都多次說過。直到宋明時期,《水滸傳》裏武大郎賣的類似蒸饅頭的東西不還叫“炊餅”嗎?

這其中有一種餅,叫胡餅。這是西域傳過來的食品,白麪烤制,上面撒有“胡麻”,就是芝麻。這種原始形態的胡餅就類似於今天的饢。

今人復刻的胡餅

按說這麼簡單的食品,又不在新疆那種對保質有要求的地區,應該是得不到太多的重視,一定會被後來的花樣繁多的主食所取代。但,這個時候,決定我們中秋節喫上月餅的第一個關鍵人物出現了,他就是漢末的倒黴天子漢靈帝。

《續漢書》記載:“靈帝,好胡餅,京師皆食胡餅”。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果沒有漢靈帝,胡餅不會成爲時尚食品,更不會發展出後面花樣繁多的點心。

到了唐朝,胡餅早就五花八門了。1972年,吐魯番阿斯塔那230號墓出土了一塊保存非常完好的唐代寶相花紋胡餅,可以看到,那時的胡餅,不僅變厚了,還出現了豐富的壓花,芝麻也不再是必須。這就是月餅的基本雛形了。

唐代寶相花紋胡餅

月餅——經濟大發展

魏晉南北朝時期,已經有了麪食中加餡的做法。

石勒就喜歡喫用幹棗、胡桃瓤爲餡的蒸餅。這時出現的燒餅就是一種羊肉餡的發麪餅。《齊民要術·餅法第八十二》中有“作燒餅法”:“面一斗,羊肉二斤,蔥白一合,豉汁及鹽,熬令熟,炙之。面當令起。” 很像今天的羊肉餡餅。

羊肉餡餅,饞了

宋朝是我國飲食大發展的一個時期。原因也很簡單——經濟實力大幅增強。宋代實行的“不抑兼併”土地政策使土地交易市場發展壯大,大量農業人口脫離農業而從事工商業,促進了商業繁榮。

人民有了閒錢閒心,自然想着喫點好的。

宋代城市商業空前發達

南宋周密的《武林舊事》是一部記述南宋都城臨安(即今杭州)地方風物的書,書裏有這麼一段:

“市食點心,四時皆有,任便索喚,不誤主顧。且如蒸作面行賣四色饅頭、細餡大包子,賣米薄皮春繭、 生餡饅頭、飩子、笑靨兒、金銀炙焦牡丹餅、雜色煎花饅頭、棗箍荷葉餅、芙蓉餅、菊花餅、月餅、梅花餅、開爐餅、壽帶龜仙桃、子母春繭……”

可以看出來,麪食點心的種類是真豐富啊!月餅藏在其中很不起眼。它只是商業大發展時代的一朵小花,如果沒有後幾百年的社會變革,它的地位也遠不會像今天一樣。

宋代食品空前豐富

中秋月餅——民心所向

網上查一查,說蘇東坡喫月餅過中秋的文很多,因爲蘇東坡寫了“小餅如嚼月,中有酥與飴”。這首詩寫於宋哲宗元符三年,庚辰(公元1100 年)農曆八月,這不就是中秋節嗎?

這邏輯顯然不成立,蘇大爺都沒說它叫月餅,就算叫月餅,也和中秋節扯不上。

東坡:我沒說過

宋代的《武林舊事》和《夢粱錄》都提到了“月餅”,也都有專門的“中秋”條目,偏偏二者無關。在宋代鄭望的《膳夫錄》中有“卞(卞梁)中節食”一項,列舉一年中各節日的食品,其中有“中秋:玩月羹”,而沒有提月餅。說明宋代過中秋還喝湯呢。過中秋喫月餅這件事,還要往後推三百年。

田汝成(約1503- ?)著《西湖遊覽志餘·熙朝樂事》中說:“八月十五日謂之中秋,民間以月餅相遺,取團圓之義。是夕,人家有賞月之宴。” 這是最早的中秋節喫月餅的記錄,這已經是明代了。

老版《紅樓夢》裏的月餅

《明宮史》更寫道:自初一日起,即有賣月餅者……至十五日,家家供月餅瓜果,候月上焚香後,即大肆飲啖……曰“團圓餅”也。

這就已經是官宣了。

中秋本來是祭月的節日

爲什麼出現了幾百年的月餅在這個時候開始和中秋節聯繫了起來?

想來也不難理解。從北宋末年到明初,中國一直處於戰爭狀態下,國土割裂,人民分離。中秋節從官方祭月的屬性慢慢的變成民間期盼團圓的寓意。

有明一朝,苛捐雜稅甚重;到清朝又是“外族侵略”,人民對於團圓、平安的渴望越來越多,中秋節、月餅、團圓就成了連綿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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