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鵬程科技遇挫背後：能耗雙控升級，老工業城市如何突圍

黃石市是一個老工業城市，百年以上的企業就有5家，都是當年國家佈局的。“產業如何轉型升級，已經困擾了黃石很多年。”

9月的湖北黃石酷熱難耐。在黃石新港（物流）工業園區（下稱“新港園區”）海州大道旁，湖北鵬程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稱“鵬程科技”）的建設工地大門緊鎖，廠區內見不到人，廠房裏放着幾臺落滿了灰塵的建築設備。

2018年5月，鵬程科技在新港園區開工建設。今年4月30日，公司項目因“能耗”問題停工至今。其中的故事一波三折。

不只是鵬程科技，在能耗“雙控”的大背景下，黃石作爲一座工業老城，如何實現轉型升級成爲當下重要課題。

二次創業 找到商機

鵬程科技董事長王勝對第一財經記者介紹，2018年，身爲黃石市工商聯副主席的他響應當地號召，投資製造業開始了二次創業。“當年，我兒子恰好在新加坡完成學業，在我的強烈要求下，回國投資辦廠做實業。”

通過調研，王勝父子倆發現黃石的鋼鐵行業（特鋼廠）精煉鋼所用的高端氧化鈣都是從外省（江西省九江市）採購，而黃石本地的氧化鈣生產企業只生產普通氧化鈣。

因此，父子倆決定上馬高端氧化鈣的生產製造項目，並商定走專業化、精細化、特色化、新穎化的路子。王勝以他兒子名字裏的“鵬程”兩個字，用作企業名稱。

2018年12月10日，鵬程科技成立。據啓信寶公佈的信息，鵬程科技的經營範圍包括微細重質碳酸鈣粉、氫氧化鈣、鋼窯氧化鈣的研發、生產和銷售等，註冊資本25500萬元人民幣。項目建成後，計劃年產10萬噸鈣粉、20萬噸氧化鈣、10萬噸氫氧化鈣、10萬噸輕質砂。該項目於2019年1月11日在黃石市陽新縣發展和改革局立項備案，擬投產時間爲2022年8月。

“這個項目前景還是很可觀的。”王勝對第一財經記者說，高端氧化鈣一級品賣1500元/噸。如果產量達到50萬噸，產值就有7.5億元，有8000多萬元的稅收，再加上生產氧化鈣過程中的附屬產品，實際利稅過億元。

“我們落戶在新港園區，簽訂了招商引資協議，也取得了環評報告、水土保持方案批覆等。”王勝說。

第一財經記者拿到的新港園區、鵬程科技於2019年1月簽訂的《投資合作協議書》顯示，“50萬噸/年非普通級碳酸鈣粉（非金屬）材料深加工項目”計劃總投資約1.2億元，用地面積約50畝，項目建設工期約8個月。2018年5月份正式開工建設，建成投產後可實現年銷售收入約1.6億元，上繳稅收約1500萬元，安排就業60餘人。

《投資合作協議書》明確，鵬程科技需做好項目的可行性研究、規劃設計、環評等前期工作，確保項目順利推進實施；新港園區成立項目落地建設服務工作專班，負責加快推進項目建設涉及的規劃審批、土地報批徵用平整和基礎設施配套等工作，協助鵬程科技辦理項目各項報批、報建等證照手續，並及時幫助協調解決項目建設運營過程中遇到的各種困難和問題，確保項目順利實施。

能耗“超指標”

在項目建設推進過程中，鵬程科技發現，原設計的產能偏小了，備案許可不能夠滿足建成投產需求。2021年3月22日，鵬程科技致函新港園區經濟發展局，申請爲“年產100萬噸節能環保鈣業項目”備案。23日，取得了該項目的湖北省固定資產投資項目備案證。

然而不久，兩份整改通知書也跟着到了。4月30日，新港園區經濟發展局給鵬程科技發來了整改通知書，要求立即停止建設，並在60天內完善相關手續，整改到位；7月16日，黃石市發展和改革委員會也給鵬程科技發來整改通知書，責令限期改正，按規定進行節能審查，整改期限六個月。

據第一財經記者瞭解，被整改的原因是之前的“50萬噸/年非普通級碳酸鈣粉（非金屬）材料深加工項目”，以及後來變成的“年產100萬噸節能環保鈣業項目”，都沒有做能耗評估報告。

上述兩份整改通知都提到了《固定資產投資項目節能審查辦法》。該辦法第十三條規定，對未按本辦法規定進行節能審查，或節能審查未獲通過，擅自開工建設或擅自投入生產、使用的固定資產投資項目，由節能審查機關責令停止建設或停止生產、使用，限期改造。

收到整改通知書後，鵬程科技也後悔了，不應該將產能由50萬噸擴大到100萬噸。在項目推進和建設的過程裏，原本的能耗評估報告還未拿到，擴產後相關手續自然也沒辦法那麼快完成。

王勝說，公司董事會決定將“年產100萬噸節能環保鈣業項目”減產至原批覆的“50萬噸/年非普通級碳酸鈣粉（非金屬）材料深加工項目”，並在2021年8月完成了能耗評估報告。

這份由湖北中釗工程諮詢有限公司、重慶國際投資諮詢集團有限公司編制的節能報告稱，項目的建成投產對湖北省“十四五”期間完成能源消耗增量控制目標的影響程度爲“有較小影響”；對黃石市“十四五”期間完成能源消耗增量控制目標的影響程度爲“有較大影響”。

據該項目節能報告披露的數據，項目年消耗電力1626.90萬千瓦時、無煙煤4.19萬噸、柴油54.4噸、液化石油氣4噸、新鮮水49839噸，年綜合能源消費量折標煤當量值爲40393.72噸標準煤；項目能源消費增量佔黃石市“十四五”期間能源消費增量控制數比例爲3.37%。

新港園區管委會副主任柯亨林在接受第一財經記者採訪時表示，根據國家和湖北省、黃石市發改委關於能耗“雙控”、項目節能審查的工作要求，今年4月份以來，新港園區對建設項目開展全面排查整改，共梳理項目48個，其中1000噸及以上已開工未進行節能審查項目6個，分別於4月30日、7月8日下達整改通知書，督促企業限期整改，完善報審手續。

“預計‘十四五’黃石市能耗指標在100萬噸上下，平均每年只有20萬噸。鵬程科技的項目就要將近5萬噸，分不過來。”柯亨林說。

對於鵬程科技項目，柯亨林表示：“一方面動員企業壓減產量，爭取項目能評審批；另一方面，停下來便於他們把要做的事情想清楚，廠房是通用的，可以轉型。可一旦投資到位，手續又批不下來的話，損失就更大了。”

防止“兩高”項目盲目上馬

柯亨林告訴第一財經記者，黃石市是一個老工業城市，百年以上的企業就有5家，都是當年國家佈局的。“產業如何轉型升級，已經困擾了黃石很多年。”新港園區肩負着黃石二次創業、二次發展的重大使命。

新港園區於2009年3月經湖北省政府批准成立，沿江岸線全長約10.8公里，在沿江同類港口中擁有良好的區位交通和資源優勢，是湖北省規劃建設中的輻射鄂東、皖西、贛北的區域性物流節點、水陸聯運中心，也是黃石市東向發展的重要基地和沿江發展的主要支撐點，有利於緩解黃石地區能源、土地、環保等資源問題。

在能耗“雙控”的大背景下，新港園區也面臨着新的抉擇：對園區產業發展規劃、“十四五”規劃等相關規劃進行調整，轉變招商思路，由資源型項目轉變爲低污染、低能耗的產業鏈配套項目，“對建材等‘兩高’項目，需要會同相關部門進行論證後，再進行後續引進。”柯亨林說。

湖北省黃石市委政研室副主任周斌在接受第一財經記者採訪時也表示，作爲資源型城市，產業結構單一，產業層次低；空間佈局混雜，城市功能差；生態破壞嚴重，治理任務重；社會負擔沉重，民生欠賬多等矛盾和問題，一度成爲黃石加快轉變發展方式的嚴重製約。

周斌介紹，資源型產業在黃石市經濟結構中占主導地位，冶金、建材等重工業佔第二產業的比重一度高達90%，第三產業佔GDP比重低於全國、全省平均水平，農業基礎較爲薄弱，產業結構總體呈現出“輕輕、重重、農薄”和服務業發展滯後的特徵。黃石市的原材料和初級產品產值佔工業總產值的比重高，總體能耗強度大。資源型企業數量多，老企業、老設備所佔比重大，技術改造的任務極爲繁重。

“黃石有30多年的轉型史。”周斌介紹，早在1985年，黃石市委、市政府就提出轉型發展，2008年大冶市被批准爲全國第一批資源枯竭城市轉型試點，2009年黃石市被批准爲全國第二批資源枯竭城市轉型試點，2017年獲批國家首批產業轉型升級示範區。

據《黃石日報》報道，9月7日，黃石市委書記郄英才前往黃石新港園區調研督導。在鵬程科技項目建設現場，郄英才瞭解項目能耗等相關問題，要求企業負責人嚴格按照當前節能降耗相關要求，充分研究論證，淘汰高能耗、高污染產品，推進企業合理轉型發展。

郄英才表示，各有關部門要堅決把好項目關口，科學統籌園區招商引資和項目建設，落實落細各項環保措施，堅決防止“兩高”項目盲目上馬。對已經在建且不符合當前環保要求的“兩高”項目，要嚴格執行關閉淘汰一批、技術改造一批、轉型發展一批的要求，加強督辦落實，不折不扣按期完成整改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