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帶貨女王”：薇婭偷稅案震懾直播網紅

作者/易佳穎陶力

編輯/李清宇

“主播查稅”又一案。

12月20日，浙江省杭州市稅務部門公佈了對網絡主播黃薇（網名：薇婭）偷逃稅案件的處理情況。經查，薇婭在2019年至2020年期間，通過隱匿個人收入、虛構業務轉換收入性質虛假申報等方式偷逃稅款6.43億元，其他少繳稅款0.6億元。杭州市稅務局稽查局依據相關法律法規，對薇婭追繳稅款、加收滯納金並處罰款，共計13.41億元。比范冰冰此前被罰的8.84億元，多出5.4億元。

“看到這個處罰金額，確實有點震驚！”上海立信會計金融學院教師、上海雷邁商務諮詢有限公司高級稅務合夥人李佳坤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採訪時表示，罰款幅度在50%-5倍屬於比較正常的處罰措施，可以說，微婭偷稅行爲罰款的三種情形，對於行業的警示意義非常大。“第一，對於主動補稅的部分，從輕罰款按0.6倍計算；第二，隱藏收入未交稅，也不主動補稅的部分，從重罰款4倍；第三，轉換收入性質，少交稅但未主動補稅，這部分按照一倍罰款計算。可以看出，稅務部門依然在鼓勵主動補稅繳稅。”

值得關注的是，稅務部門也對網絡直播等新業態從業人員，給予了包容性的自查整改期。今年9月，國家稅務總局專門印發通知，明確網絡主播2021年底前能夠主動報告並及時糾正涉稅問題的，可以依法從輕、減輕或免予處罰。據瞭解，已有上千人主動自查補繳稅款。稅務總局同時明確，對自查整改不徹底、拒不配合或情節嚴重的依法嚴肅查處。

截至記者發稿，薇婭在淘寶直播的賬號已經被凍結。

“心存僥倖”

謙尋(杭州)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相關人士此前多次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採訪時積極澄清，表示微婭絕對不存在偷稅漏稅行爲。然而，在事實面前，辯解都是蒼白的。

根據通報，2019年至2020年期間，黃薇通過隱匿其從直播平臺取得的佣金收入虛假申報偷逃稅款；通過設立上海蔚賀企業管理諮詢中心、上海獨蘇企業管理諮詢合夥企業等多家個人獨資企業、合夥企業虛構業務，將其個人從事直播帶貨取得的佣金、坑位費等勞務報酬所得轉換爲企業經營所得進行虛假申報偷逃稅款；從事其他生產經營活動取得收入，未依法申報納稅。

此事早有預兆，啓信寶數據顯示，上海獨蘇企業管理諮詢合夥企業已於2020年註銷。2021年12月份，杭州謙壹企業管理合夥企業（有限合夥）註銷，合夥人包括黃薇（薇婭）、董海鋒（薇婭丈夫）等。

“公司註銷可能是很多原因，但無論如何註銷前都是要必須完稅和償還欠款的。”盈科律師事務所上海財稅法律事務部律師譚玉嬌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採訪時指出，“經營者爲享受較低的增值稅徵收率，而註冊多家小規模個人獨資企業，試圖將每家個人獨資企業的銷售額控制在一定數額，然後拆分業務到各個個人獨資企業。這些企業同質化嚴重、模式單一、業務重複，且實際控制人爲同一人，可能會引起稅務機關的注意，帶來稅務稽查的風險。”

她進一步解釋道，很多設立空殼個人獨資企業以虛構業務，從而實現工資薪金、勞務報酬所得向經營所得的轉換，其行爲由於虛構業務而被認定爲偷稅。具體到帶貨主播，即使用個人名義與商家簽約，而用個人獨資企業收款，收款方與提供勞務方不一致，將勞務報酬所得轉爲個人獨資企業的經營所得，即被認爲不具有合理性，最終被認定構成偷稅。

對此，薇婭的丈夫董海鋒發佈致歉信稱，“自2020年11月至今，我們終止了所謂的稅務規劃統籌，按照45%個人所得稅率全額繳納薇婭相關稅款，並主動補繳在此之前的不合規的相關稅款。”

杭州稅務局公開資料顯示，在稅務調查過程中，黃薇能夠配合並主動補繳稅款5億元，同時主動報告稅務機關尚未掌握的涉稅違法行爲。而13.41億元的總金額中，對隱匿收入偷稅但主動補繳的5億元和主動報告的少繳稅款0.31億元，處0.6倍罰款計3.19億元；對隱匿收入偷稅但未主動補繳的0.27億元，處4倍罰款計1.09億元；對虛構業務轉換收入性質偷稅少繳的1.16億元，處1倍罰款計1.16億元。

在譚玉嬌看來，“其主動糾錯的偷逃稅等違法行爲依法從輕處理，未能糾錯的違法行爲視危害程度依法嚴肅處理。直播納稅是法定義務，不應該對於逃稅行爲存有僥倖心態。”

後續影響

驚人的金額背後，是近年來電商直播的快速崛起，稅務部門也在切實加強對新經濟新業態的稅收監管和規範。無論是此前9月的典型案例披露，還是此次的“黃薇”一案，在顯露監管有力的同時，稅收大數據已成爲新興業態稅收徵管的重要手段。

對此，杭州市稅務局稽查局有關負責人介紹道，經稅收大數據分析評估發現，黃薇存在涉嫌重大偷逃稅問題，且經稅務機關多次提醒督促仍整改不徹底，遂依法依規對其進行立案並開展了全面深入的稅務檢查。

“稅收大數據分析等手段對於新興業態稅收徵管有重要作用，尤其是通過數據採集、數據挖掘、數據覈驗等手段，利用現代信息技術獲取新證據，形成新的徵管手段，強化徵管。”中央財經大學教授、稅收籌劃與法律研究中心主任蔡昌解釋道，“這也意味着對於文娛領域的稅務問題，監管部門已能通過大數據手段做到在常態化檢查中發現問題。而作爲新興業態的直播帶貨，在不斷發展的過程中需要進一步的規範化。”

國家稅務總局表示，堅決支持杭州市稅務部門依法嚴肅處理黃薇偷逃稅案件，並要求各級稅務機關對各種偷逃稅行爲，堅持依法嚴查嚴處，堅決維護國家稅法權威，促進社會公平正義。

對此，薇婭也致歉表示，“在自查和配合調查期間，我將我的收入結構、收入來源都向稅務機關彙報，並積極配合稅務機關調查。這次稅務問題讓我深刻認識到，依法納稅是自己應盡的義務。我完全接受稅務部門依法對我做出的相關處罰決定，並將積極籌措資金在規定時間內完成補繳稅款、滯納金和罰款。”

但對於此事將造成的後續影響，還尚未可知。此前被杭州稅務部門通報近億元罰款的雪梨和其背後的公司宸帆，微博、抖音、小紅書賬號先後被封，其中僅雪梨的微博賬號就擁有1500多萬粉絲，而致命一擊的是其淘寶店鋪也被關停，店鋪商品全部下架。

“繳納稅收、滯納金和罰款後，稅務局的懲處應該就結束了。但在平臺方面，一般也會有相應的入駐要求，是否會觸發下架的懲罰，尚不清楚。”譚玉嬌指出，“此外，對於企業運營來看，要根據薇亞和各大品牌方簽訂的條款，可能會有品牌違約造成賠償的情況，但一般面對如此，會給品牌帶來負面影響的情況，品牌方會提出解約概率比較大。”

目前，薇婭原定於今晚7點的淘寶直播預告已消失，每日更新直播預告等消息的官方公衆號“薇婭驚喜社”今日尚未有更新。此前，其直播間顯示，薇婭原計劃晚7點進行“薇婭彩妝節”直播，明星化妝師楊單空降薇婭直播間。如今看來，這一切恐成幻影，在法律面前人人都沒有僥倖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