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鰻快報》 文 / 李瑞峯

浙江聯翔智能家居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聯翔股份)上交所主板IPO已於5月10日進行了網上申購。招股書顯示，聯翔股份將藝術文化與家居裝飾相結合，主要從事牆布的研發、設計、生產與銷售業務。同時，該公司也從事少量窗簾等室內家居裝飾用品的研發、生產、銷售業務，以及室內整體家裝工程業務。

在研究聯翔股份提供的上市資料時，《電鰻快報》注意到，從該公司產品單價下降以及產品構成情況可以看出，該公司的毛利率高於同行公司缺乏合理性，而且與其毛利相關的供應商的情況也十分蹊蹺。

此外，聯翔股份似乎在有意遮掩經銷商的情況，經銷商的經營信息披露較少，目前該公司旗下成立8年子公司還在虧損。而且，實控人夫婦離婚後前老闆娘仍深度參與公司管理且利用公司賺取個人利益。

毛利率“異常”高被重點關注 供應商情況“蹊蹺”

在近期的IPO審覈過程中，毛利率偏高的公司容易受到發審委委員們的重點關注，有的公司甚至因爲毛利率高於同行而被否決，以至有關當事公司感到相當委屈。一家因爲毛利率偏高而被否決的IPO公司董祕爲此表示自己“當時感到很意外，我說的內容都是真實的情況，反而審覈沒有通過。”對毛利率的問題，該董祕稱，自己所在公司因資金實力受限，對訂單也是精挑細選，更注重精細的管理和運營來節省成本，而不是像資金雄厚的上市公司一樣追求規模，毛利率會有差別。

這些因毛利率“偏高”而被否決的公司真的被“冤枉”了嗎?

招股書顯示，從2018年2021年上半年(以下簡稱報告期內)，聯翔股份主營業務的毛利率分別爲52.21%、53.26%、49.07%和47.61%;其中，牆布產品的毛利率分別是53.19%、54.29%、49.98%、49.28%。

由此可見，該公司的主營業務產品的毛利率呈下降趨勢，布產品的毛利率也是呈下降趨勢。在招股書中，選取同行業對比的時候，聯翔股份將自己的產品分爲兩類，一類是主營業務，另一類是牆布產品。

選取同行業公司對比的時候，聯翔股份只選取了兩家公司，玉蘭股份和上海天洋。從主營業務進行同行業對比來看，玉蘭股份主營業務的毛利率是42.46%，44.21%，34.87%和31.31%，也是下降趨勢，是發行人的主營業務，毛利率卻遠高於玉蘭股份9.75、9.05、14.2、16.3個百分點，呈增加的趨勢也就是意味着，聯翔股份和玉蘭股份比較，主營產品毛利率差距越拉越大，明顯不符合行業發展的趨勢。

如果與另一家企業上海天洋對比，這個差距更大，差距數值達到25.04、25.23、18.91、21.47，屬於同一個行業，在原材料價格相差無幾的情況下，聯翔股份的毛利率爲什麼能這麼高呢?

從產品的銷量和價格上來看，聯翔股份這兩個方面都是呈下降趨勢，三種主要產品獨畫刺繡牆布、循環刺繡牆布和提花牆布，2018年的價格分別爲590.32元/米、234.22元/米、97.71元/米，2020年，其價格已分別下降至467.36元/米、231.41元/米和72.14元/米。獨畫刺繡牆布銷量從2019年的7.53萬米下降至2020年的6.56萬米，其循環刺繡牆布銷量更是從2018年的27.16萬米下滑至2020年的6.68萬米，所以，這樣的價格和銷量都在下降的趨勢下，毛利率卻比同行業公司越來越高，這合理嗎?

毛利率代表了一家公司產品的競爭力，而產品的競爭力與其研發投入有直接的關係。

報告期內，聯翔股份的研發投入金額分別爲775.37萬元、1070.04萬元、1027.19萬元和559.38萬元，同期研發投入佔營業收入的比例分別爲3.14%、3.6%、4.04%和4.45%。

聯翔股份的研發投入增長比較緩慢。而且，與同行公司的研發投入相比，聯翔股份的研發投入並不突出。報告期內，聯翔股份的研發投入佔比分別爲4.89%、3.74%、2.49%和2.98%，同期上海天洋的研發投入佔比分別爲3.09%、2.8%、3.13%和3.66%，同期平均值分別爲3.99%、3.27%、2.81%和3.32%。

由此可見，聯翔股份的研發投入水平與同行公司的水平基本持平。在研發投入水平差距不大的情況下，聯翔股份的毛利率爲何能比同行公司高出10-20個百分點?

通過與同行公司對比，聯翔股份毛利率的“異常”值得被質疑。除此之外，該公司營業收入的構成與其高水平毛利率形成鮮明對比。

招股書顯示，報告期內，聯翔股份來自提花牆布的收入金額分別爲14349.42萬元、18967.3萬元、19264.23萬元和9564.8萬元，同期該產品的收入佔營業收入的比例爲58.31%、63.94%、76.12%和76.45%，不僅佔比較高，而且呈逐年上升的趨勢。

值得注意的是，聯翔股份的提花牆布是一款附加值不高的經濟型產品。具體來看，聯翔股份主要產品爲牆布，報告期內，牆布業務收入佔總營業收入的比例爲95%左右。2020年聯翔股份牆布業務銷售收入爲2.42億元，較2019年的2.78億元下滑了13%。

營業收入佔比超九成的牆布產品收入下滑直接導致聯翔股份2020年業績下降。從2018年至2020年，聯翔股份分別實現營業收入2.47億元、2.98億元、2.52億元，分別實現歸母淨利潤4720.21萬元、8547.84萬元、6375.95萬元。可見，2020年聯翔股份的營收與歸母淨利潤分別下滑14.54%、25.41%。

對於2020年業績下滑，聯翔股份解釋稱，主要繫上半年受疫情影響，經銷商訂單需求量減少，隨着國內疫情得到有效控制，下半年公司業務逐漸恢復至正常水平，但全年銷售收入仍出現同比下降的情況。

招股書顯示，報告期內，聯翔股份循環刺繡牆布銷售收入出現下滑，分別爲6362.04萬元、3979.99萬元、1545.01萬元和594.62萬元，而提花牆布銷售收入持續增加，分別爲1.43億元、1.89億元、1.92億元和9564.80萬元。

業內人士指出，由於家裝及審美風尚潮流不斷變化，未來一段時期內單價更低、加工設計更加簡約的牆布品類可能受到消費者的追捧。報告期內，聯翔股份主要牆布產品均價呈現下降趨勢，其中獨畫刺繡牆布、循環刺繡牆布、提花牆布單價分別由2018年的590.32元/米、234.22元/米、97.71元/米下降至2021年1-6月的460.95元/米、230.85元/米和70.85元/米。

由此可見，獨畫刺繡牆布2020年度的單價和銷量均較2019年度明顯下滑，而循環刺繡牆布則是自2018年以來銷量連續兩年大幅下滑，僅有銷售價格最低同時也是價格下滑最爲厲害的提花牆布，仍在不斷增加銷量。

綜上所述，從產品單價也不難看出獨畫刺繡牆布、循環刺繡牆布以及提花牆布分別代表高端、中高端、經濟型，高價產品往往帶來高毛利，2020年上述三款牆布毛利率分別爲67.29%、59.96%、46.74%。

在上述三種產品中，提花牆布的收入佔比超過七成，對該公司的毛利率貢獻最大，而就這麼一款毛利率較低的經濟型產品爲何能爲該公司帶來高於同行公司的綜合毛利率?

事實上，從近年來IPO公司的總體情況來看，發審委委員們對高毛利率現象予以重點關注是很有必要的。

尤其對於在主板上市的公司來說，由於過去長時期對這些公司IPO的利潤要求，導致某些IPO公司爲了利潤達標而不惜在利潤指標上造假，而造假的手法之一就是拔高產品的毛利率。也正因如此，高毛利率就被一些業內人士視爲是造假的徵兆。有投行甚至將毛利率異常稱爲是財務造假的第一徵兆。

但並不是所有高毛利率的公司都是在造假。因爲對於有的企業來說，特別是對於一些產品具有壟斷性的企業來說，其毛利率高於同行實際上也是很正常的。尤其當一家公司通過改革工藝流程、通過創新、以及通過內部挖潛，確實降低了生產成本，使其產品的毛利率高於同行的水平。

但總的來說，對於毛利率高於同行的上會公司，發審委對其從嚴審覈是應該的。

事實上，在毛利率“異常高”的情況下，聯翔股份供應商也存在異常情況。

招股書顯示，聯翔股份的上游行業主要爲紡織業，原材料主要爲由人造纖維和植物纖維織的底布。我國棉、麻、絲、人造纖維等基礎紡織原材料及相應底布的產量巨大，供應商衆多，市場供應充足。聯翔股份在招股書中披露了報告期內前五大原材料供應商和外協供應商的情況。

浙江長興豪布思紡織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長興豪布思)系聯翔股份報告期內的前五大材料供應商之一，報告期各期，聯翔股份向長興豪布思採購的金額分別爲1,088.58萬元、2,052.88萬元、3,091.68萬元和1,013.95萬元，2018年長興豪布思排名前五大材料供應商第五，其餘年份皆排名第一。

天眼查顯示，長興豪布思成立於2014年5月21日，該公司在2018年社保繳納人數爲20人，在2019年的社保人數突然降爲0人，2020年度工商年報中更是沒有披露社保繳納情況。

紹興美壁裝飾材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美壁有限)自2020年開始登上聯翔股份前五大材料供應商榜單。2020年聯翔股份向美壁有限採購了1,075.63萬元，2021年1-6月採購了957.25萬元。美壁有限成立時間爲2019年7月11日，剛成立不滿一年就與聯翔股份開展交易。

杭州志和新材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志和新材料)報告期內皆登上了聯翔股份前五大外協供應商榜單，各期金額分別爲404.67萬元、680.00萬元、539.15萬元和274.06萬元。志和新材料成立時間爲2017年3月7日，成立不久即成爲聯翔股份的外協供應商。

海鹽祥瑞繡花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祥瑞有限)在報告期各期皆登上了聯翔股份前五大外協供應商榜單，交易金額分別爲381.78萬元、451.79萬元、285.11萬元和112.97萬元，祥瑞有限成立時間爲2017年9月1日，成立不滿一年成爲了聯翔股份的外協供應商。

海鹽匯創繡花有限公司(以下下稱匯創有限)在2018年、2019年登上了聯翔股份前五大外協供應商榜單，金額分別爲472.88萬元、383.77萬元，匯創有限成立時間爲2017年3月6日，成立不久即成爲了聯翔股份的外協供應商。

此外，在上述的供應商中有兩家供應商還收到行政處罰。泰州科恩裝飾新材料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科恩裝飾)在聯翔股份2021年1-6月的前五大材料供應商榜單中排名第五，聯翔股份向其採購金額爲261.70萬元，科恩裝飾在2019年和2021年兩次遭受行政處罰，共計罰款9.63萬元。

海鹽縣聖盛繡花廠(以下簡稱聖盛繡花廠)在2019年、2021年1-6月均爲聯翔股份前五大外協供應商之一，交易金額分別爲288.09萬元、92.79萬元，聖盛繡花廠在2020年因未按規定對從業人員進行安全生產教育和培訓被處以罰款3,000.00元。

經銷商數據遮遮掩掩 成立8年子公司還在虧損

招股書顯示，聯翔股份採用經銷爲主的銷售模式，報告期內，該公司經銷銷售收入佔主營業務收入均在97%以上。聯翔股份在招股書中表示，該公司建立了較爲完善的經銷商管理體系和經銷商銷售網絡，經銷商門店已覆蓋全國絕大部分省市自治區，公司藉助經銷商快速建立銷售網絡，擴大市場佔有率的同時，亦是通過經銷商門店進一步貼近消費者，提高品牌知名度。

然而，聯翔股份在招股書中並未披露這些經銷商的盈虧情況。對此，發審委在反饋意見問詢中要求聯翔股份說明(1)經銷商總體盈虧情況,是否存在異常情形;(2)2020年以來經銷商家數大幅增長的原因及合理性，是否存在向經銷商壓貨、調節業績的情形;(3)經銷商是否與發行人存在關聯關係，是否存在向經銷商提供財務資助的情形;(4)終端銷售實現情況及真實性。

招股書顯示，報告期內各期，聯翔股份新增經銷商數量分別爲306個、243個、530個和110個，總體呈上升趨勢。與此同時，該公司退出經銷商數量分別爲180個、148個、197個和130個，也總體呈上升態勢。

但值得注意的是，在2018年和2019年，聯翔股份的退出經銷商的數量佔到了新增經銷商數量的一半以上，分別爲58.8%和60.9%。此後在2020年，該公司的退出經銷商數量相對新增經銷商數量出現了大幅下降，二者之比下降至37.2%。在2021年上半年，聯翔股份的退出數量大幅增長，甚至超過了新增數量。

由此可見，該公司經銷商數量在2020年大幅增長後在2021年上半年出現了回落，這是否對該公司的業績造成影響?對此，聯翔股份在招股書並未披露經銷商的情況。而發審委因此質疑聯翔股份是否存在調節利潤的可能?

招股書顯示，報告期內各期末，聯翔股份存貨賬面餘額分別爲4874.65萬元、5844.15萬元、5988.86萬元及6,087.61萬元，賬面價值分別爲4012.82萬元、4762.50萬元、5293.41萬元及5298.42萬元。存貨賬面價值佔流動資產總額的比重分別爲24.54%、29.76%、29.69%及33.37%。報告期內，隨着該公司經營規模的擴大，其存貨規模逐步提高。

值得注意的是，在聯翔股份的存貨中，其庫存商品的佔比雖然不高但在大幅攀升，報告期內，該公司的庫存商品佔比分別爲3.59%、3.54%、5.68%和7.43%。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報告期內，聯翔股份的存貨週轉率分別爲3.07次、2.59次、2.19次和2.18次。

在庫存商品佔比大幅增長以及存貨週轉率大幅下降的情況下，聯翔股份是否通過經銷商來調節報告期內的業績?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聯翔股份的唯一兩家子公司領繡家居處於虧損狀態。領繡家居成立於2014年12月，2020年和2021年上半年該子公司的淨利潤分別爲11.51萬元和-283.87萬元。由此可見，一家成立了近8年的子公司還沒有實現盈利。

另一家子公司領繡傳媒成立於2020年，2020年和2021年的淨利潤分別爲-11.8萬元和-6.21萬元。

實控人夫婦離婚信息存在隱瞞?

招股書顯示，聯翔股份成立於2004年。成立時，卜曉華、陳燕鳳各持有50%的股權。到2016年時，聯翔股份的100%的股權，依然控制在卜曉華、陳燕鳳夫妻二人手中，其中卜曉華持有64.71%的股權、陳燕鳳持有剩餘的35.29%的股權。

在聯翔股份的發展過程中，陳燕鳳擔任公司董事、副總經理，主要整體負責公司最重要的銷售工作，是該公司發展的關鍵性人物。

然而，讓人奇怪的是，聯翔股份在其招股書中披露，卜曉華、陳燕鳳二人在2019年3月“離婚”，離婚後兩名未成年的兒子的撫養權歸卜曉華。

在該公司衝刺IPO之際，業內人士不禁質疑，卜曉華、陳燕鳳二人離婚是否屬實?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卜曉華、陳燕鳳二人在2019年3月便離婚了，但陳燕鳳參與着公司的經營。聯翔股份的招股書披露，離婚後到2020年3月之前，陳燕鳳存在利用公司生產環節所謂的“邊角料、殘次品”在公司外部加工成手提包、旗袍、抱枕等用於贈送經銷商或收取部分費用的情況，以及收取部分經銷商樣冊費用及培訓費用等情況。

因此，業內人士不得不質疑，陳燕鳳的所作所爲是否損害公司的利益。值得注意的是，在聯翔股份衝刺IPO之際，陳燕鳳不得不拿出257.82萬元，“捐贈”給前夫的公司。

雖然聯翔股份在招股書中宣稱，從2018年10月後，陳燕鳳便不在擔任公司副總職務，然而根據多項公開報道卻顯示，一直到2020年時，陳燕鳳都還是聯翔股份的副總。具體而言，聯翔股份舉行公司9週年峯會。彼時，陳燕鳳作爲頒獎嘉賓給2019全國銷售十強門店，進行了頒獎。此外，在2019年初舉行的聯翔股份8週年峯會上，卜曉華給陳燕鳳搬出了“傑出貢獻獎”，獎勵其5萬元。

綜合上述情況，可以看出卜曉華與陳燕鳳雖然表面上離婚了，但雙方的關係依然密切，且陳燕鳳對外仍是公司的高管。而且陳燕鳳還利用公司賺取個人利益，同時其弟弟陳葉鳳依然擔任聯翔股份董事、副總職務。

由此可見，離婚後的卜曉華與陳燕鳳雙方的關係依然密切，聯翔股份在其招股書中是否隱瞞了一些信息?是否存在信息披露造假?

對於以上問題，《電鰻快報》向聯翔股份發去了求證函，截至發稿之時未收到該公司的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