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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彥飛

來源/字母榜(ID:wujicaijing)

陷入審美疲勞的直播帶貨,意外迎來東方甄選這股清流。這股清流惠及的不止是新東方,很多靠口才喫飯的行業,包括前景黯淡的泛知識賽道,都可以從中窺見切入更爲廣闊商業場景的機會和方法。

6月上旬,一段網民剪切的2分鐘視頻在微信朋友圈刷屏,讓前新東方老師董宇輝的雙語直播帶貨走進大衆視野;東方甄選在門庭冷落大半年後,終於一飛沖天。

過去兩週,東方甄選直播間的粉絲量增長近20倍,如今已接近2000萬;單日GMV(商品交易總額)從數十萬元升至千萬量級,一躍成爲抖音直播帶貨的頂流,有望填補羅永浩淡出後的空窗;主播們成爲媒體和品牌追逐的對象,甚至傳出被視頻號挖角的緋聞。

對於東方甄選爲何一夜爆紅,俞敏洪坦言,“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火了。”而在字母榜(ID: wujicaijing)看來,東方甄選的火爆得益於口才(黏住用戶能力)、課件(知識系統化)和“化重爲輕”(弱注意力消耗)這三板斧,而新東方用這三板斧開闢的商業新天地,不妨名之爲“知識帶貨”。

直播中,董宇輝等主播充分展現了前新東方老師的口才,中英雙語實時切換,文章典故、天文地理、物理化學信手拈來。說到車釐子,他們會說“樹上的櫻桃望過去就像漫天星河”;談起火腿,則是“風的味道、鹽的味道,大自然的魔法和時光醃製而成”。

許多時候,主播們會跳出帶貨,像老友一般談論風花雪月、人生百態。廣爲傳播的“金句”之一是:

“當你背單詞時,阿拉斯加的鱈魚正躍出水面;當你算數學時,南太平洋的海鷗正掠過海岸;當你晚自習時,地球北極圈的夜空正在五彩斑斕。但少年,夢要你親自實現,世界你要親自去看。那些你覺得看不到的人,和遇不到的風景,都終將在你生命裏出現。”

這種不疾不徐的知性語言,與帶貨主播的聲嘶力竭大相徑庭。觀衆極少聽到“寶寶”“家人”“姐妹”之類的話語,也不用擔心被“3、2、1,上鍊接”的慫恿所包圍,直播體驗耳目一新。

此外,東方甄選還在直播帶貨中引入了“課件”,這裏的“課件”,並不是說董宇輝等人提前寫好臺詞、照本宣科,而是知識架構十分明晰,無論是英語中文,還是文學藝術,都能頭頭是道,也就是知識系統化。

傳統帶貨主播會提前掌握商品賣點,但帶貨之外的內容主要靠臨場發揮,並無體系可言;而東方甄選的前名師們,經歷新東方教培體系的多年錘鍊後,如今會自覺或不自覺地將固化在腦海中的“課件”引入帶貨,而非簡單地點綴其中。

例如,主播頓頓擅長古詩詞,在給一款桃子果凍帶貨時,引用多個與“桃”有關的詩句,包括“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等;賣一款雞胸肉,則用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來描述低脂食品的好處。

與插科打諢相比,將知識系統化的“課件”有助於拉長觀看時間,提高用戶黏性。有人說“過來上個英語課,順便買本書”,也有人說“第一次看直播還得記筆記”,都反映了“課件”在觀衆留存方面的優勢。

除了口才和課件外,在直播帶貨領域,東方甄選第一次把“重”的知識傳遞,與“輕”的直播帶貨結合起來,做出了“知識帶貨”。

和長視頻一樣,知識傳遞是一個重度消耗受衆注意力的過程,無論是現場教學、聽演講還是看書、看視頻,學習者都不得不聚精會神;而直播帶貨對注意力的消耗要輕得多,因爲只有直播內容輕鬆愉快,觀衆纔有可能點進來,並跟着主播的節奏走。

這一“重”與“輕”的矛盾,導致許多以知識爲賣點的直播間陷入尷尬:主播講深了沒人聽,講淺了又被吐槽沒水平;觀衆聽得雲裏霧裏,難以產生下單慾望。試圖在直播間裏帶貨的人紛紛鎩羽而歸,而知識付費乃至整個泛知識賽道遲遲無法突破商業化的天花板。

然而,東方甄選蹚出了“知識帶貨”這條看似不可能的道路。用戶進入直播間,直接目的不是聽課,而是在購物同時順便學點兒東西,原本很“重”的知識傳遞變得平易近人;主播們也不再需要考慮刻意做“輕”、迎合草根,而是揚長避短,依靠學識吸引受衆。

這就意味着着,對於兼具口才和知識儲備的知識人來說,眼前多了一條“知識帶貨”的商業路徑,據中研產業研究院公佈《2022-2027年中國直播電商行業深度調研及投資戰略研究報告》顯示,2022年中國電商直播市場規模將達到15073億元。也就是說,這條路徑的商業天花板高達萬億,而且還在不斷提升。

東方甄選爆紅後,效仿者紛紛入局,既包括豆神教育等教培公司,也有汪小菲、衛龍辣條、林家鋪子等圈外人士。在字母榜看來,當下的新東方模仿秀只不過是個開始,東方甄選的經驗足以幫助更多不同的行業打破壁壘,切入到商業前景廣闊的直播帶貨場景中來。脫口秀、相聲、小品等語言藝術從業者的口才得天獨厚,背後公司具備操盤MCN的能力,最有機會率先跑出來。此外,那些在知識付費和泛知識賽道掙扎多年的大V和互聯網公司,也將迎來撥雲見日的機會。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知識人”湧入直播帶貨,除了提升整條賽道的內容品質和外界觀感,還將帶來更豐富的商品品類和用戶類型,從而爲這一消費場景注入更豐富價值,再度打開抖快、B站等視頻內容平臺的增長閥門和想象空間。在被電視購物式的吆喝叫賣困擾良久後,直播帶貨的“精氣神”有望煥然一新。

A

以口才見長的行業並非只有校外培訓。在脫口秀、相聲、小品等語言藝術圈子裏,談鋒犀利、應變機敏之人大有人在;李誕、王建國、李雪琴、孫越、小瀋陽、劉小光等,均曾進直播間帶過貨。

但截至目前,喜劇藝人直播帶貨並未形成持續深度參與。對於當紅藝人而言,直播帶貨只是賺點快錢的副業;而那些有意願通過直播帶貨賺錢的小咖,又缺乏深耕行業的方法論。總而言之,直播帶貨對於喜劇藝人來說,更像是相聲四門功課裏的“學”,頂多屬於不務正業的玩票。

但需要指出的是,笑果文化、德雲社、趙家班等都是公司形式的經營實體,公司的目標就是盈利和增長,站在公司的立場上,直播帶貨這塊蛋糕的商業前景無疑要遠大得多。這一點,看看李佳琦和薇婭去年雙11當天的GMV就會明瞭。

喜劇公司的收入主要包括兩部分:線下的現場演出,線上的綜藝節目。例如,笑果每年的重頭戲是《脫口秀大會》和《吐槽大會》兩檔綜藝,演員們也會舉辦各種線下專場,或是在各個脫口秀俱樂部表演;德雲社在多個城市的小劇場常駐演出,近年來還推出了《德雲鬥笑社》等“團綜”。

過去兩年,疫情導致線下演出時斷時續,市場前景並不樂觀;線上綜藝方面,“愛優騰”等長視頻公司自顧不暇,紛紛收縮預算,贊助商也更加難找,即使是王牌節目也面臨不小壓力。

另一方面,這些公司的體量已經不小。公開信息顯示,笑果文化的員工已超200人,其中脫口秀演員約爲70人;德雲社共計400多人,其中包括100多名演員。

笑果、德雲社等公司的演藝收入持續承壓,又要給日益龐大的演員隊伍找到用武之地。能夠發揮口才和人氣優勢的直播帶貨,顯然可以成爲一個選擇。

尤其是笑果文化,在獲得多輪投資後,估值據稱接近30億元。但線上線下演出的天花板較低,笑果要想繼續提升估值、給早期投資者帶來回報,切入萬億級的直播帶貨市場就值得嘗試。

早在去年底,新東方在謀求轉型時,就提出了MCN化的設想,嘗試內部招募人才,打造個人IP。相比之下,笑果文化、德雲社、本山傳媒等公司的知名藝人更多,做成MCN的潛力更大。

而且,通過每年舉辦《脫口秀大會》等活動,笑果等公司已經形成了一套卓有成效的人才培養機制,培養了不少令人眼前一亮的新晉藝人;而較爲規範的公司化運營,則讓平臺與藝人在利益分配上獲得制度約束,爲MCN模式下的業務拓展奠定了基礎。

對於笑果等公司而言,通過轉型MCN,有機會在演出不景氣的大環境中,迅速獲得更多收入,緩解經營壓力,並在資本市場上獲得更多青睞。無論是潛在受衆、變現渠道還是商業潛力,直播帶貨的想象空間均遠超喜劇演出。

當然,以上只是字母榜的“商業腦洞”,如果真的決心打破次元壁,進軍直播帶貨,除了組織方式的革新外,笑果等公司還需要借鑑新東方的“三板斧”,幫助藝人“補課”,精細打磨“課件”,把口才優勢應用在更加系統的內容輸出上;並提高直播內容的信息密度和質量,跳出純搞笑的窠臼,給受衆帶來更多認知提升。

另一方面,笑果們也需要考慮更“重”的問題,尤其是如何搭建高性價比、穩定可控的供應鏈,以及履約和品控問題等。這並非他們的長處,但如果進軍直播帶貨,卻也是必須跨越的門檻。

B

除了給語言高手們摸索出一條賺錢路徑外,對於知識付費領域,東方甄選的爆紅經驗也不無啓發。

2016年至今,知識付費這條賽道跑出了一些頭部玩家,尤其是所謂“四大天王”——羅振宇、吳曉波、李善友和樊登。

過去幾年間,羅振宇們做了一系列知識付費產品,包括各種圖書、音視頻、演講、線下活動等,並由此衍生周邊產品、付費社區等多種玩法。但在經歷最初的風光後,知識付費已經陷入增長瓶頸。

公開信息顯示,目前知識付費頭部玩家的年營收大都停留在數億元,且增長緩慢。資本市場對這條賽道並不看好,羅輯思維和巴九靈的上市之路格外坎坷。

“四大天王”並非沒有考慮過直播帶貨,但效果並不理想。以吳曉波爲例,有商家宣稱交了60萬元坑位費,僅賣出15罐奶粉,且被退貨3罐。

羅振宇們做不好直播帶貨,直接原因可能是觀念問題。作爲知識分子,他們對於“OMG”式的叫賣恐怕很難適應;而看慣了大V侃侃而談的忠實觀衆,也難以接受精神偶像從“老師”到“帶貨主播”的人設轉折。

但更深層次的矛盾是,知識付費與直播帶貨存在“重”與“輕”的衝突。

如前所述,在線上線下的教學場景中,人們要想系統性地獲取知識,就必須重度消耗注意力。此外,用戶支付不菲費用後,傾向於高估知識產品的價值和稀缺性;這意味着,羅振宇們不能把課程做得太“輕”,且需要聚焦商業、經濟、心理等幾個看似高大上的品類。

在供需兩方的共同驅動下,知識付費的門檻被越推越高,增大了用戶注意力的消耗度,也讓更廣泛的潛在受衆望而卻步。

另一方面,直播帶貨天然要求做“輕”:用戶不需要花費太多注意力,就能迅速抓住興趣點和利益點。主播需要具備清晰精當的語言表達,詳略有序的節奏把控,以及對於用戶心理的時刻引導,且選品價格不能過高。

過去幾年,李佳琦、羅永浩等人之所以取得成功,關鍵因素之一就是把“輕”做到了極致,許多人即使不買東西,也願意進入直播間聽主播聊天、講段子。而知識付費大V在涉足這條賽道時,往往直接把沉重的知識付費內容搬進直播間,試圖依仗個人IP強行帶貨,陷入長時間的水土不服;即使勉力支撐下去,也難以爲常態化直播找到持續的流量和人氣。

知識付費的“重”,與直播帶貨的“輕”背道而馳。這一矛盾看似無法調和,卻被東方甄選以四兩撥千斤的方式化解。

一方面,東方甄選嘗試把知識做“輕”。董宇輝等主播同樣是傳遞知識,但與風格較爲嚴肅正經的羅振宇等人相比,其語言體系更加年輕化和貼近生活,同時善於感知和捕捉公衆情緒,並以“情感金句”激發共鳴,而非居高臨下、置身事外。

內容上,東方甄選的“課件”集中在中文外語、詩詞歌賦、天文地理等人文學科,控制在高中學力範圍內。這些內容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學過一些,在“聽課”過程中容易產生“這個我懂”的共鳴,從而不斷帶來正向心理激勵,吸引觀衆長時間停留,而非被一堆晦澀難懂的名詞和概念“勸退”。

在選品方面,東方甄選也在儘可能“輕”一些。它把“性價比”作爲選品標準之一,大米、水果等農產品佔據SKU的很大一部分。這類商品消費門檻更低,還能提供比線上課程更加充實的獲得感,從而減少消費心理壓力,提升成交轉化率。

另一方面,東方甄選也在嘗試把直播帶貨“輕”的部分做“重”。

董宇輝們並沒有把語言風格拉平到“OMG”“買它買它”“老鐵666”的檔次,而是以書卷氣和人文情懷加以點綴,信息質量高且不枯燥,在觀感上拉開了與電視購物式直播帶貨的差距。

這裏的做“重”,並非是一味上難度、掉書袋。東方甄選的主播們在談論各類話題時,擅長將書本知識與個人命運、日常生活結合起來;相比傳統直播帶貨的消費主義至上,東方甄選提供的是兼具普適性和親切感的人文關懷。

相比之下,羅振宇們喜歡從世界形勢、宏觀經濟、商業原理等高維度立論,普通人要想聽懂,需要具備較高的知識儲備和認知能力。知識大V精心打磨的“金句”,能夠在知識分子和城市白領的圈子裏流傳,卻難以向下擊穿傳播圈層;董宇輝們的心靈雞湯雖然經不起琢磨,卻切中了更多人的爽點,更容易在朋友圈刷屏。

如今,知識付費正面臨“山窮水復疑無路”的境地。羅振宇們需要轉換思路,從知識帶貨領域尋找突破口,做到“輕”與“重”的平衡,而東方甄選提供了很好的參照。

大V們不缺口才和學問,但仍需要把知識輸出模型儘可能做“輕”,以適應直播間觀衆的認知水平和口味喜好;同時也要保留“重”的部分,避免淪爲純帶貨主播的模仿秀。兩者如何巧妙結合並建立平衡,將是羅振宇們的重要挑戰。

C

東方甄選的崛起,恰逢互聯網泛知識賽道整體陷入商業化瓶頸之時。

過去兩年多,隨着視頻化紅利接近尾聲,各大平臺紛紛把目光投向泛知識領域,抖音、快手、視頻號、B站、百度、知乎等相繼入局,招攬創作者、培育社區生態,並通過流量傾斜、創作激勵等方式予以扶持。

時至今日,泛知識賽道跑出不少頭部主播,如羅翔、無窮小亮、半佛仙人等,粉絲量均在數百萬至千萬量級。同時,中腰部主播的體量也已經十分龐大。

從各平臺公佈的數據來看,泛知識內容的流行度也有了大幅提升。例如,2021年,抖音泛知識內容播放量同比增長74%,佔總播放量的20%;泛知識直播達100萬場;B站知識區創作者規模增長92%,泛知識內容播放佔比高達45%。

但繁花似錦背後,泛知識賽道同樣面臨可持續發展的難題。最大的挑戰是,各大平臺在泛知識領域投入重金,但時至今日,創作者和平臺都還沒找到清晰的商業化路徑。

對於羅翔等頭部創作者而言,他們尚可從平臺分到不菲費用,並獲得各類商務收入。但絕大多數創作者的流量分成收入並不多,且呈現下滑趨勢;品牌“恰飯”機會也很少。

平臺意識到了這一問題,比如B站近期上線了UGC(用戶自制內容)收費功能。但初期測試結果並不理想,創作者沒有獲得太多收入,卻流失了不少粉絲。這套收費模型距離真正跑通仍有很長的路要走。

同時,平臺也面臨着如何從泛知識內容獲得收入的難題。這類內容的知識屬性決定了不能過度商業化,必須以中立客觀爲基石,其商業價值很難被充分挖掘。平臺投入真金白銀後,產出了爆款、賺到了流量,變現效率卻不如泛娛樂、遊戲等垂類內容。

東方甄選主打的知識帶貨,則給了泛知識賽道新的啓發,除了幫助中腰部主播獲得收入,還有助於打破“花錢賺吆喝”的怪圈。

此前,泛知識創作者在嘗試直播帶貨時,常常受困於關注度的低迷。畢竟,這一領域的關注度遠不如娛樂、美食、遊戲等大衆品類,除了頭部大V,中腰部創作者的平均人氣要比其他領域的同級別主播低得多。

而東方甄選董宇輝等人的成功,第一次揭示了即使並非頂級大V,也可以憑藉某一細分領域的知識獲得粉絲和流量,並轉化爲帶貨GMV。常年“用愛發電”的中腰部主播們,突然看到了一條清晰的賺錢路徑。

對於平臺而言,在新東方體系之外,細分領域的達人有很多,其中不少已經被各大視頻平臺招致麾下。平臺積攢了一大波各個領域的泛知識創作者,通過樹立一兩個典型案例,就能帶動更多創作者參與其中,無需擔心無人可用。

近期已有消息傳出,微信視頻號團隊正在嘗試挖角東方甄選的多位當紅主播。而俞敏洪也在一場直播中承認,目前確實有機構在挖董宇輝,一年待遇能給到上千萬。

各方試圖高價從東方甄選挖人,除了引入招之能戰的人才外,更帶有“千金買馬骨”的味道。這也從側面證明,平臺並不缺泛創作者,缺的是扭轉創作者思維慣性的標杆人物。

此外,通過入局知識帶貨,視頻平臺能夠一箭雙鵰,在拓寬創作者收入方式的同時,儘可能減少直播帶貨對於公域資源的耗損。

在傳統帶貨模型中,主播們消耗優質內容帶來的注意力,來換取電商GMV。網民天然不喜歡看到摻雜“私貨”,如果帶貨內容過於氾濫,勢必導致用戶“取關”,甚至流失到站外。對於泛知識主播而言,帶貨固然能賺錢,但也會導致粉絲量和公信力的損耗,並侵蝕平臺內容庫的價值。

相比之下,知識帶貨對於平臺公域資源——用戶量、流量、口碑等——消耗較少,屬於“環境友好型”帶貨。主播通過創造優質內容,獲取用戶和流量,並將其中一部分轉化爲電商GMV。主播的帶貨次數越多,產出的優質內容就會越多,而非像傳統帶貨主播那樣,爲了帶貨強行植入,導致內容摻水質量下滑。

目前,抖快、視頻號等平臺在電商基礎設施方面鋪陳良久,但應用場景仍然以吆喝式的直播帶貨爲主。通過切入知識帶貨,這部分基礎設施將得到更充分的利用,而平臺生態環境反而會從中受益。

D

剛剛火了兩週,東方甄選的熱度已經走低,粉絲增速和交易額顯著下滑。

飛瓜數據顯示,東方甄選的單日新增粉絲量已經從高峯期的百萬以上,收縮至50萬以下;單日GMV從6400萬元的最高點,回落至3000萬元區間。主播董宇輝在接受採訪時表示,“自己只是賣菜的人”,未來熱度肯定會降下來,這很正常。

正所謂“鐵打的抖音,流水的頭部”。爆紅之後陷入瓶頸期,已經成爲困擾抖音頂級大V的普遍難題;即使是萬衆寵愛的東方甄選,同樣逃不脫這一宿命。

不過,東方甄選和知識帶貨的成功,仍然讓整個直播帶貨行業柳暗花明。

它帶給整個行業的,首先是外在形態的迭代。

在東方甄選之前,直播帶貨在經歷探索和洗牌後,“叫賣型主播”成爲主流。主播們通過煽動性語言和信息差營造稀缺感,進而帶來衝動型消費,本質上是電視購物在網絡時代的新瓶舊酒。

吆喝聲中,李佳琦、薇婭、辛巴、羅永浩等人大獲成功。大主播們的“買它買它”,與二十年前的“八心八箭”並無本質區別,卻被許多人視爲直播帶貨方法論的標準答案。

但東方甄選跳出舊範式,讓直播帶貨不再聲嘶力竭。直播間的用戶不再被僅僅視爲潛在買家,而是首先被視爲內容的消費者。直播內容的用戶體驗和信息質量,第一次成爲直播帶貨的關鍵維度之一。

此外,不少傳統帶貨主播利用信息差和知識鴻溝“套路”消費者,而東方甄選把“教學”融入帶貨,卻又在多數情況下與商品分開。畢竟,需要購買牛排的消費者,並不會因爲學會了七分熟的英文說法就下單。用戶購買商品,與其說是被董宇輝們說服,倒不如說是在變相“打賞”。

知識與帶貨相互隔離、對立統一,讓知識本身的可信度得到了保障,也讓主播不用爲了商業利益折腰,在潛移默化中逐步建立信賴。這種商業與知識之間的距離感,是泛知識賽道破解賺錢難題的要害所在。

更重要的是,知識帶貨有望打破直播帶貨隱約可見的增長天花板。

目前,國內直播帶貨的用戶滲透率接近飽和,各平臺的增長都在放緩。在李佳琦、薇婭、羅永浩等人因種種原因淡出後,次一級的大主播並未展現出接盤能力,粉絲和觀看量基本沒有變化,表明網民對於直播帶貨的喜愛已不如以前旺盛。

歸根結底,直播帶貨1.0時代以“人”爲核心。用戶下單的動力,很大一部分來自李佳琦們的個人魅力。而在偶像退場後,所謂“家族”和繼任者表現平平,號召力不可同日而語,整塊市場也就隨之降溫。

知識帶貨則是打破了這一邏輯,轉而以“內容”爲核心。在東方甄選直播間,人們記住的是董宇輝的金句,而非他本人。同時,剝離個人的知識直播,能夠與更廣泛的人羣形成共鳴,而非侷限爲主播粉絲的“特供”。這就讓直播帶貨能夠從更廣泛場景中尋找用戶增量。

對於知識直播背後的MCN機構和平臺而言,這也意味着更大靈活性。直播帶貨的一大頑疾是頂級主播“客大欺店”,MCN和平臺有苦難言。而在知識直播領域,個人魅力被淡化,直播間自身的氣質將由內容輸出所決定。MCN避免了“家族化”和江湖氣的窠臼,能夠沿着不同內容脈絡去網羅人才。

對於短視頻平臺而言,知識直播的崛起有助於拓寬直播帶貨的商品品類。

以往,煽動式的直播帶貨決定了商品具備衝動型消費的特徵。它們要麼以價格取勝,比如各平臺超低價的農產品、日用小百貨;要麼營造稀缺感,比如限量多少份的化妝品、電子產品等。“買不到就虧了”,是傳統直播帶貨的消費心理根基。

這也解釋了爲何許多商家在平臺鼓動下開啓店播,效果卻十分一般。畢竟,商家自播通常只能靠打折吸引人;受限於自產自銷,它在稀缺感的營造上不可能趕得上專業主播。

而對於知識帶貨而言,用戶願意花費更多時間和精力來聽主播講解,給了主播賣出那些非剛需、滿足精神需求的商品的機會。例如,在東方甄選的直播間,賣得比較好的商品除了農產品,也包括許多定價數百元的圖書。可以預見,隨着更多知識帶貨主播入局,直播帶貨的想象空間將變得更大。

東方甄選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踹開了一扇門。除了新東方的老師們,語言藝人、知識付費玩家乃至泛知識賽道都可以從中有所收穫。互聯網+知識這門生意在掙扎多年後,意外地與直播帶貨水乳交融。在泛知識賽道煎熬多年的從業者和企業,突然看到了確定無比的出路。

同時,知識帶貨的興起,也給了直播帶貨二次起飛的源動力。它讓內容平臺不再苦惱於商業直播對於內容生態的侵蝕,也讓累於頭部、增長困難的直播帶貨看到了新的落地場景和用戶增量。這或許是俞敏洪和東方甄選在半年多的摸索後,帶給我們的最重要啓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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