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亦輝

編/深海

在線教育“暴雷”事件又多了一例。

6月29日，開課吧創始人、CEO方業昌發表了一封致員工的內部信，回應了近日來關於開課吧裁員、欠薪、停繳員工社保以及學員退費緩慢等問題。

方業昌稱，受疫情等影響，開課吧過去的高增長告一段落，經過3-6月份的“降本增效”，增長效率有明顯提升。

但伴隨着調整幅度過大，引發收入驟降和裁員成本驟增，所以過去幾個月開課吧的現金流缺口都在1個億左右，這也是導致員工工資晚發和部分學員退費延期的主要原因。

方業昌還稱，爲解決公司當前的困境，他自己已經負債10個多億。未來將把團隊總規模控制在1000人以內，迴歸教育的本質和初心，最大化降低成本讓公司持續運營下去。

在方業昌回應前，網絡上有開課吧員工，梳理出公司“非法裁員、拖欠工資、賣獎學金班不給學員退費、強制給員工社保減員”等“罪狀”。一位今年2月份入職的員工稱，目前工作了4個月，僅收到一個月工資。

而在一份“開課吧拖欠學員學費統計”的在線文檔中，雷達財經發現有上千人登記了自己的課程信息，僅北京和上海兩個地區分別就有373和200個學員被拖欠學費。截至6月30日下午，文檔中登記的開課吧未返還學費金額已達4700多萬元，而這一數字還在不斷增加。

被指阻止員工上班、金蟬脫殼

開課吧“暴雷”，其實早有預兆。

一名開課吧的前員工回憶，早在2022春節前，他與一部分同事就已經被裁，給的理由則是“業務變動”。而且也明確被告知，沒有N+1。

另有爆料稱，從2月份開始公司開始拖欠薪水，很多員工在網絡上留言稱2-4月份的提成和3至4月的工資都沒發。

5月25日，脈脈平臺上，一位自稱在開課吧工作兩年老員工的網友發帖稱，其被公司拖欠三月的提成至今，5月20日自己去公司討要薪資時，被開課吧兩名領導毆打至舟骨骨折。

據這位員工介紹，其曾在開課吧任職班主任，從三月份開始被拖欠工資和提成，5月20日前往公司討要薪水時，被該公司兩位領導陳某和蒙某毆打併導致骨折，報警後雙方前往濟南市高新區舜華派出所調解。

實際上，由於大範圍欠薪，開課吧員工討薪也不是個例。有員工發帖稱，在職員工和離職員工有可能三個月的工資拿不到，目前已經有多個上百人的討薪羣，每天都很熱鬧。

一時之間，“拖欠工資、毆打討薪員工”等信息瞬間在網上引爆了輿論。隨後開課吧回應新浪科技稱，相關網絡內容涉及到該名員工在工區尋釁滋事，已移交警方處理，相關處理結果最終會公佈。

面對持續的裁員傳聞，開課吧官方另外回應，從5月初開始組織調整和人員優化，整體裁員規模控制在30%左右。以去年底公司員工數6000來計算，其裁員規模在1800人左右。

據鳳凰網，離職的員工中，很多都以業務調整、協商不一致、違規打車、違反紅線、業績不達標爲由進行私聊引導主動離職，不但沒有拿到任何賠償，甚至連按照約定時間進行工資發放也沒有做到。

6月16日，有媒體聯繫到前述被打員工張某，其稱警方調解時打人者毫無歉意，雙方也未就賠償達成一致，目前公司還拖欠其一萬多元提成和賠償金。張某被鑑定爲二級輕傷，接下來她打算前往開課吧公司總部所在地北京，進行勞動仲裁，維護自身權益。

除了裁員、欠薪這樣的“常規操作”，開課吧還被指存在一些非常規的“騷操作”，其中之一便是假借“封控”阻止員工上班。

據三言財經，6月22日，由於大批離職員工因拿不到工資，或在職員工因爲欠薪、欠繳社保等問題的不滿，前往公司維權。

隨着維權問題愈演愈烈時，開課吧曾因出現“密接”一例爲由，要求員工們居家辦公。但有員工給社區打電話，給上地街道打電話，並沒有收到有密接人員的通知。而且公司門口還用大巴車圍住，禁止員工進入。

接着，有員工提供的線索顯示，開課吧新註冊了一個名爲“無違學社”的在線職業教育品牌，致力於打造終身成長學習平臺。查詢發現，這家新公司的企業法人和股東竟然是原公司的保潔、和保安，師資力量也是之前開課吧的同一批老師，此舉被質疑有“金蟬脫殼”之嫌。

創始人個人負債已超10億

6月29日，開課吧創始人、CEO方業昌打破沉默，發內部信回應近期的裁員欠薪等傳聞。

“今年春節前後國際局勢驟變以及國內疫情，職業教育行業雖然需求旺盛但也面臨着學員購買力下降帶來的增長乏力，開課吧過去三年的高速發展也告一段落，正式進入‘降本增效’階段。”方業昌簡短表述了開課吧陷入困境的原因。

公開資料顯示，開課吧上線於2013年8月，定位於培養符合新時代發展趨勢的複合型和應用型人才。2020年8月26日，開課吧正式宣佈從慧科集團拆分，並獨立獲得A輪融資5.5億元。

天眼查顯示，2021年7月，開課吧完成B輪6億元融資。彼時，方業昌還在對內公開信中稱B2輪融資也在進行中，單月營收破億元。

但實際上，其B2輪融資計劃至今仍未落實，卻不斷傳出負面消息。有開課吧員工透露，今年4月起，開課吧總部大門開始有人拉橫幅討債。

今年5月，該公司及其股東慧科教育被樂推（上海）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申請財產保全，法院裁定凍結該公司及慧科教育銀行存款8527萬餘元。

按照方業昌內部信中的說法，3月份，公司就開始通過“關停並轉”等不同方式砍掉低效率業務；4月份開始調整和優化用戶增長渠道和結構，降低商域流量採買佔比，提高內容和短視頻直播獲客方式，提高私域運營效率等。

5-6月份，公司進行了組織效率的調整，包括通過集中裁員來降低人工成本，調整現有團隊的組織結構並優化績效考覈體系。

換句話說，在砍掉一些低效業務後，公司在流量購買上也更加節省，此後便開始了裁員、降薪等措施。

開課吧內部人士告訴界面教育，6月29日，其釘釘大羣員工數量有2796人。高峯時期，開課吧人數曾達到7000多人。

但裁員幅度過大過快一方面導致團隊動盪，裁員成本驟增，另一方面輿情增大引起收入驟減，而且裁員降薪效果可能需要1-3個月才能顯現出來。方業昌表示，“過去幾個月的調整陣痛期我們每個月的現金流缺口都在一個億左右，這也是導致大家工資晚發和部分學員退費延期的主要原因。”

至於社保中斷問題，方業昌稱，公司有賬戶被查封，擔心大家社保在一個主體公司沒有足額的資金給大家繳納導致中斷，就先把全員轉出和分散到公司不同子公司以降低風險。但在操作過程中出現社保被移除或中斷，方業昌承諾會陸續恢復並繳納。

但有開課吧員工給了不同的說法，“公司原本想的是在現有兩千多人的基礎上繼續裁員，把（留下）的幾百人社保新增到其他主體繼續上社保，其餘留在開課吧主體的人就不管了。”

在方業昌發佈全員信後，開課吧合夥人、首席組織官張恩光也發聲，稱公司願意給大家協商解決或者通過仲裁調解程序給大家協商解決，公司出的具體協商方案是，所有欠薪總額自8月底開始，分6期支付，分配比例是8、9、10月各支付10%，11、12月各支付20%，最後一個月支付30%。

此外，內部信中也提到，裁員還將繼續。“團隊總規模控制在1000人以內。只保留以教學教研、助教和班主任爲主的產品和交付團隊、渠道業務團隊、內容運營團隊和產研保障團隊。”方業昌稱。

但眼下，開課吧最缺的可能就是資金了。方業昌透露，公司一邊在快速借錢，另一邊慢慢融資。最近幾個月，其個人通過信用借款、個人投資抵押以及個人資產抵押等方式已經負債10個多億。

至少拖欠學員返現費4700多萬

值得注意的是，開課吧欠錢一事不僅反映在公司員工端，公司還拖欠着學員待返現學費。

“我是今年3月報名了開課吧的cv名企班，課程總金額25800，只要當月完成直播的60%，就可以返現當月課程數/課程的總數。”開課吧學員齊蒙（化名）告訴雷達財經，其4月和5月的直播都達到了60%以上，但是四月和五月承諾的學費都沒有給。

據瞭解，開課吧最早從2020年就開始推出獎學金班，學生繳納學費後，學習後退費。有的是分半年返，有的則是幾個月一次性返。

齊蒙之前報名的正是價值25800元的獎學金班，屬於按月返，只要當月完成直播課的60%，就可以在次月底前返還學費1/6。

受訪者提供的合同顯示，學員實時參加課程直播且課時長大於等於60%、不存在缺課、未出現退款和違約等情形時，能獲得獎學金。獎金總額以實際付款總金額爲最高限。

據齊蒙介紹，開課吧去年就出現拖欠學員學費情況，從今年3月開始大規模拖欠學員學費。由於不少學員是在“花唄”、“芝士分期”平臺貸款交的學費，在開課吧“費用全返”無法兌現時，學員往往揹負了上萬元的負債。

針對獎學金班級學費返還問題，開課吧在5月中旬回應稱，“2021年8月，開課吧因促銷推廣開設部分獎學金班和協議班，在今年3月已陸續停止，其中很多同學轉了新班型，轉班過程導致部分延遲，6月份將全部完成逾期退費。”

如今看來，這一承諾成了空頭支票。“一開始，銷售說6月10號退學費，之後又說20號，過了幾天又說30號。”齊蒙告訴雷達財經，到今天爲止，依然沒有收到任何錢。其所在微信學習羣58人，裏邊除了兩個班班（開課吧員工，負責溝通），助教和老師，54個人都沒有收到錢。

在一個“開課吧拖欠學員學費統計表”的在線文檔中，有5100多條記錄顯示，已登記的學員購買課程支付金額累計達到5708萬元，已返現金額698萬元，未返金額累計4700多萬，而這些數據目前仍在不斷增加。

有分析認爲，可能正是“獎學金班”模式導致了開課吧的危機，因爲這種班型帶來的收入實際上是應付款，應付款越多公司的利潤不見得會增加，但需要付出的運營成本、人力成本卻一定會增加，久而久之公司的資金壓力越來越大。

齊蒙表示，作爲開課吧的學員他們也很無助，目前投訴已經無效了，經偵還在調查，仲裁的話成本又太高了，“而且合同裏邊約定只能仲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