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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馮曉亭 編輯 | 饒霞飛

來源:燃次元

你還記得最近一次逛屈臣氏是什麼時候嗎?

對於這個問題,大多數80後、90後消費者,可能還會認真思索一下再給出確切的答案。但對於00後的年輕羣體來說,這個問題並不難回答。作爲移動互聯網原住民的他們,和這家老牌美妝零售的巨頭,顯然沒有過多交集。

“我肯定知道屈臣氏,過去,不少大型商超都有一家屈臣氏。但我基本沒在店裏買過商品,甚至他們一直催促我辦理的會員卡,我也因爲繁瑣而沒辦。”今年剛上大學的毛毛直言,屈臣氏無論是商品價格還是工作人員,給她的印象都不太好。

“店裏的導購員,熱情到讓我發怵,都不敢多待。上次看一家店裏有洗髮水活動,但要想更實惠還得參加2件99元或者3件5折的活動,最後一通算還是覺得電商大促時再囤貨划算。”

和非屈臣氏會員的毛毛截然相反,已經參加工作多年的楊青是屈臣氏的老用戶,甚至在多年前,家裏用的洗護用品和護膚品大多都購於屈臣氏門店。但楊青查詢自己在門店的交易詳情時,卻發現自己在今年,10個月的時間裏只在門店消費過2次,消費金額合計37.5元,“都不夠我在美團買菜上下一個訂單的錢多。”

眼見他起高樓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這是楊青作爲過去屈臣氏的忠實用戶,在特意逛了一次屈臣氏後發出的最大感慨,“我是週五下班後去的門店,按理說晚上七八點正是商超人流量最多的時間段,但我進門店一看,工作人員都比顧客多。反而門口來來往往路過不少人,但店裏則是冷清景象。”

屈臣氏沒能獲得新的消費主力軍年輕人青睞的同時,對老用戶的吸引力也有了不同程度的降低。這導致的直接結果便是,這家美妝零售巨頭,似乎只剩下了一副空殼。與之相伴的,還有因爲跟不上時代的腳步,而隨時被時代淹沒的風險。

儘管在近年以來,屈臣氏爲了迎合消費者,進行過許多嘗試。如跨界尋求合作,展開線上零售探索的同時,對線下門店也進行了改造。儘管在2018年前後的這些舉措,對屈臣氏的業績復甦起到了一定作用,但當迴歸到商業的本質,與消費者討論高性價比時,沒趕上電商這趟快車的屈臣氏,消費者新鮮過後,處境依舊處於下風。

時間回到1989年,當第一家屈臣氏店鋪坐落在北京街頭時,爲了迅速切入內地市場,屈臣氏選擇了18-35歲的女性作爲目標消費者。以“個人護理專家”的首創概念,精準洞察目標羣體的消費趨勢,成功打贏了一場突圍戰,33年後4000多家的店鋪數量,自然是屈臣氏當初那場突圍戰勝利的最好佐證。

回到當下,18-35歲女性仍是屈臣氏的目標客羣。只是,無論是過去那羣目標客羣,還是現在18-35歲女性,都不再像從前般青睞於屈臣氏。

留給屈臣氏的時間不多了,因爲時代拋棄你時,連一聲再見也不會說。

掉隊的“領頭羊”

屈臣氏在國內保健及美妝零售領域的地位,不言而喻。

正如屈臣氏在官網介紹中所提到,“屈臣氏在中國內地逾500個城市擁有超過4000家店鋪和逾6000萬名會員,是大衆所熟知的線下及線上保健及美妝產品零售商。”

無論是門店數量和覆蓋城市,亦或是用戶基礎,屈臣氏的這些數據足以令同行望其項背。

但屈臣氏的財務數據卻向外界告知一個不爭的事實,“屈臣氏在走下坡路。”

據屈臣氏集團所屬長江和記實業公司(00001.HK,簡稱“長和”)發佈的2022年中期財報顯示,上半年,屈臣氏中國區營收爲96.85億港元,同比下滑17%;以及能夠清楚的反映出公司真實經營狀況的EBITDA,在該期間錄得6.23億港元,同比下滑60%

營收和利潤雙下滑的同時,屈臣氏在大陸的店鋪數量也在減少。

截止2022年6月,屈臣氏在大陸店鋪數量爲4055家,與年初相比店鋪數量減少了124家門店。財報也對大陸地區門店數量減少情況有所提及,“於2022年上半年內,部門透過採取審慎開設店鋪方針,其店鋪數目淨減少154家(主要於內地)。”

屈臣氏的掉隊,除了體現在業績數據上,還體現在對市場缺乏深刻洞察以及對新事物的遲鈍反應中。

同樣是風靡短視頻平臺的洗腦神曲。“你愛我,我愛你,蜜雪冰城甜蜜蜜”促成了蜜雪冰城迅速出圈,而同樣是耳熟能詳朗朗上口的“Super idol的笑容都沒你的甜,八月正午的陽光都沒你耀眼,熱愛105°C的你,滴滴清純的蒸餾水”,卻沒幾個人知道這首《熱愛105°C的你》,實則是屈臣氏的蒸餾水廣告。

“屈臣氏浪費了一次最好的傳播機會,一首洗腦神曲如果企業能夠懂得順應熱點趨勢,適時做一些內容以加深用戶對品牌形象的認知,不僅能夠讓企業取得爆款傳播的成功,還能引發消費者的聯想,一聽到這首歌就想到屈臣氏或者屈臣氏的蒸餾水。”多年從事品牌營銷推廣工作的阿牟說。

除了營銷手段跟不上時代腳步外,屈臣氏今年以來還屢屢因負面消息成爲社交媒體議論的焦點

天眼查數據顯示,今年以來,屈臣氏不同地區的分公司便因涉嫌“價格欺詐行爲”“銷售過期商品”等多種原因被當地市場監管部門處以行政處罰。

而屈臣氏在本年度對口碑造成最大負面影響的,當屬今年1月,線上平臺推出的“0.01元購面膜活動”。

羅恩是上述活動的全程參與者,“不專業”是她思索許久後對屈臣氏下的判定,“先是活動火爆導致庫存不足,但是我當初沒有收到任何關於缺貨的告知,等到線下提貨時才被通知無貨。這事本來就耽誤人時間精力,雖然我對此頗有微詞,但我沒有像有些消費者那樣進行投訴。”

“這事情本來就應該過去了,按照常理來說,屈臣氏要做的就是該道歉道歉該補貨補貨。結果沒想到就隔兩天,屈臣氏直播間翻車了。”羅恩告訴燃次元,關於這場直播的翻車,她是在事情發酵後才得知的,但看了視頻她深深感到被冒犯,“主播在直播間說消費者爲了一分錢的東西,沒薅到就像瘋狗一樣咬人,這話聽了特別不舒服。”

最後,因這場直播翻車,屈臣氏被推上風口浪尖。隨着事件的持續發酵,屈臣氏在次日晚間就美團點評年貨節“1分錢促銷面膜”活動一事進行緊急道歉,還稱上述主播屬於第三方合作機構,以後會加強與第三方合作人員的培訓與監管。

雖然事情最終得到了解決,但屈臣氏的口碑,卻在營銷翻車和一次次通報的行政處罰中每況愈下。

大象難轉身

“屈臣氏走下坡路實際上很多年了。”北京國際商貿中心研究基地首席專家賴陽簡明扼要點出。

在電商普及之前,屈臣氏的渠道優勢一騎絕塵,彼時,能夠進入屈臣氏渠道的品牌,往往意味着擁有超高曝光度。在流量的加持下,品牌自然迅速成長。

但隨着電商時代的來臨,一切都在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賴陽認爲,隨着互聯網商業發展,在“雲消費”時代,由於平臺化的發展,電商交易過程減少了中間流環節,“打破了時間、空間、地域的障礙,呈現出零時差、零距離、零渠道的趨勢。在這樣的背景下,實體店的成本居高不下,與電商相比就不再具備競爭優勢。”

從屈臣氏的發展來看,2015年正是其發展的轉折點,在這一年,屈臣氏大陸業務首次出現負增長。

同樣也是在2015年前後,鏖戰數年的“七雄爭霸”電商戰事逐漸落幕。阿里系的淘寶和天貓以及京東,佔據着絕大部分的市場份額。也差不多時期,網購這種消費方式已經被大多數消費者所接受。CNNIC數據顯示,截至2015年12月,我國網絡購物用戶規模達到4.13億,超六成網民進行網購。

而在這時,大批美妝品牌投身於電商的黃金時代中,像90後熟知的膜法世家、御泥坊等美妝品牌便起家於電商渠道。

“我也算最早接觸電商的那一類消費者,一開始因爲安全和品控等因素考慮,我不常網購,但隨着品牌旗艦店入駐後,我網購的次數頻繁了。而且和屈臣氏相比,網購的確要更便宜。”楊青告訴燃次元,她忘了自己大概什麼時候開始不常在屈臣氏購物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因爲有了線上品牌旗艦店後,她減少了線下購物的頻次。

反觀屈臣氏,並沒有主動擁抱電商,反而加大了線下佈局的力度。

財報數據顯示,2015-2017年這三年時間中,屈臣氏在大陸地區分別以19%、18%、12%的店鋪數量增速進行着線下擴張。到2017年,屈臣氏店鋪數量便突破了3000家,爾後又用了4年時間,店鋪數量超4000家。

也正是在屈臣氏開疆拓土期間,屈臣氏陷入了增收不增利的尷尬處境。屈臣氏財報數據顯示,2014年,屈臣氏在大陸地區店鋪總量爲2088家,當年收益總額爲217.13億港元,平均單店年收益額爲1039.89萬港元。但隨着屈臣氏不斷開店,單店年營收額在不斷萎縮。

2021年屈臣氏單店年收益額僅爲544.87萬港元,不及2014年數據的一半。根據2022年中期報告,屈臣氏單店2022年半年營收額只有238.84萬港元。

在面臨經營困頓時,屈臣氏也採取過自救措施。特別是在2017年之後,屈臣氏的跨界合作行爲非常頻繁。

在2017年,屈臣氏與美團、京東、京東等大型線上平臺合作,開展線上下單、門店自提或者1小時閃電送服務;同年,屈臣氏還聯合俏貓App,推出了彩妝師線上預約和到店服務。2018年起,屈臣氏還推出新業態Colorlab彩妝概念店,彼時,屈臣氏首家藥店、屈臣氏+網易嚴選概念店、高端護膚體驗店Liberte也相繼落地於華南地區。

屈臣氏一系列的舉措對業績起到了一定作用,2015-2017年,屈臣氏的總收益增速分別爲-6%、2%和4%,但在2018年,屈臣氏營收增速達10%,總收益額爲238.55億港元。

但喜悅卻沒能持久,營收增速在2019年便滑落至3%。迄今爲止,屈臣氏年收益額的天花板也定格在了2019年的245.91億港元。

正所謂小船掉頭易,大象轉身難。屈臣氏現存的4000多家店鋪,亦不可避免成了企業的包袱。

“在這個‘雲消費’時代,很多企業都不宜再開太多的線下實體門店,而應該更多地轉向線上銷售爲主。”賴陽認爲當年開店開得越快的企業如今轉型都特別困難,“當年開店多的企業就相當於背上了一個巨大的包袱。像員工遣散、租約沒到期、房產如何轉讓等等,這些都是企業要收縮店鋪數量規模時,需要面對的難題。”

留給屈臣氏的時間還有多少?

儘管屈臣氏自稱自己是“線下及線上(O+O)保健及美妝產品零售商”。但是多年來屈臣氏在線上耕耘的成果,和線下體量相比,仍有差距。

易觀千帆數據顯示,屈臣氏APP自2017年上線以來,活躍人數在2017年12月達到歷史峯值78.75萬,但自2018年以來,數據便一路下滑,最新的活躍人數數據僅爲11.95萬。

如果說屈臣氏線上交易現在以微信小程序爲主,當年重金開發的APP現在給予重視程度遠不及小程序。但屈臣氏小程序實際的數據也難言樂觀。

易觀千帆數據顯示,關聯到屈臣氏APP的小程序有兩個,分別爲“屈臣氏官方雲店”和“屈臣氏會員中心”。但在易觀千帆“移動購物”領域中,兩個小程序的排名分別爲31名和128名。

儘管屈臣氏在走下坡路,但美妝卻依舊是個廣闊的賽道。據艾媒諮詢數據,2021年中國化妝品行業市場規模達4553億元,預計2023年可突破5100億元,中國化妝品市場規模保持穩定增長。

就此,新零售專家鮑躍忠認爲,市場廣闊和屈臣氏走下坡路這兩者並不衝突。

“最主要的方面在於市場競爭越來越激烈。在過去美妝市場,品牌數量不像現在層出不窮,像屈臣氏這種具有代表性的零售業態可能也就幾個,但現在整個市場,參與競爭的主體越來越多,勢必對傳統企業造成影響。”

正是因爲市場競爭激烈,因此屈臣氏過去引以爲傲的品牌優勢、渠道優勢統統失靈。優勢消失殆盡後如何再次吸引消費者,就當下而言,屈臣氏也亟需就如何提升競爭力交出一份答卷。

“屈臣氏需要轉型,過去的競爭優勢不復存在了,現在需要的是重新打造新的競爭優勢。”鮑躍忠補充道。

屈臣氏該從哪裏尋找新的競爭優勢?

2019-2021年這三年時間中,資本市場掀起了一股本土美妝集合店創業熱潮,調色師、話梅、WOW COLOUR、喜燃等美妝集合店獲得資本青睞。但盛宴過後,留下的是一地雞毛。2022年,剛出圈幾年的美妝集合店也集體迎來了關店潮。

不過迎合年輕人口味的美妝集合店,顯然不是傳統美妝零售商的出路。

“美妝集合店火的原因和消費者購物習慣變化有直接關係。不同於以往的清單購物,現在消費者變成了不是目的性購買,而是追求一種新奇好玩的樂趣。”賴陽指出,和美妝集合店相比,屈臣氏缺少了給消費者的驚喜感,導致消費者沒有逛的慾望。

但由於逛美妝集合店也是一種非剛性需求購物,所以也不會長期火爆,“美妝集合店確實很有特色,但存在一個問題。就是大量門店開設之後,消費者就沒有了新奇的獨特感的體驗。如果每個購物中心都有這樣一家店,消費者見多了,實際上也不存在什麼新鮮感了。

”賴陽強調,這些店有一定的市場趨勢,但不可能會像屈臣氏一樣遍地開花地發展,“不然就會走上屈臣氏的老路,開店越多意味着企業包袱越重。”

賴陽認爲,線下實體店的發展道路有兩條,“一條是開旗艦店或形象店,更多的線上銷售以降低運營成本來獲取收益;第二條是專門做新奇好玩的體驗,從而引來消費者的持續追捧。”

顯然,無論是選擇哪一條發展道路,對於現在有着超四千家店鋪的屈臣氏來說,轉型都是一大挑戰。

不進則退,屈臣氏多年前的勁敵萬寧,便是最好的例子。

2017年,時任萬寧中國CEO徐濤對外喊出“全國230家門店,2019年開店翻一番”的拓展計劃猶在耳邊,但實際上,很多廣東以外地區的年輕消費者,都不曾聽說過“萬寧”這一品牌名。

全國實體店數量大縮水的萬寧,如今已經不再具有與屈臣氏抗衡的力量,如今萬寧官網中的“萬寧歷程”,顯示的最新記錄還停在遙遠的2017年。

同理,屈臣氏要想不被時代拋棄,還需繼續努力。

*題圖來源於視覺中國

*文中毛毛、楊青、阿牟、羅恩爲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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