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商報記者 郭秀娟 張君花

11月7日，在莆田出生居住的小琳轉發了一條朋友圈，視頻內容爲“福建莆田：今年前三季度鞋類出口總值同比增長30.5%”，這是近日央視財經新聞中的一個數據。出口總值增長超三成，保持了21個月的正增長，一連串的數字讓“莆田鞋”再一次進入消費者視線，但這一次不再是因爲高仿。過去，“莆田鞋”往往與高仿、A貨掛鉤，也讓一些商家賺得盆滿鉢滿，但這並非長久之計，近年來莆田加大高仿鞋打擊力度，“莆田鞋”也發力原創轉型。但伴隨高仿名聲在外，莆田鞋想要真正實現原創轉型還需要一雙原創爆品。

“代工鞋城”遲暮

近日，央視財經發布消息稱，今年前三季度，莆田鞋類出口總值達137億元，同比增長30.5%，佔同期全市外貿出口總值的48.6%，而這種正增長已經連續保持了21個月。

這種出口主要爲外貿加工業務，也就是代工業務。莆田鞋爆賣的背後，反映出了莆田市上千家鞋廠代工業的繁榮。有數據顯示，莆田市現有鞋企4200多家，其代工生產的品牌運動鞋、休閒鞋銷往歐美日韓等10多個國家和地區。代工的品牌包括耐克、阿迪達斯、匡威、亞瑟士、新百倫、巴黎世家、萬斯等知名運動品牌，曾一度被冠以“代工鞋城”的稱號。

莆田製鞋的開端還要從1958年說起。這一年，莆田首家國營鞋廠——莆田鞋革廠成立，主要面向國內市場，以生產涼鞋、拖鞋等爲主。隨着發展，發達國家和地區的製鞋等勞動密集型產業逐漸向外轉移。1987年，莆田鞋廠一次性引進了8條生產線，開始全面爲耐克、阿迪這些知名品牌代工。

五年後，莆田每年的產量就達到了1億雙。到了90年代，國內各種優惠政策，加上本地製鞋的工藝技術和產業人才，莆田吸引了衆多國際知名品牌的代工訂單。1996年，莆田鞋業的總產值已經超過了40億元。

雖有着“代工鞋城”的稱號，但代工的利潤並不高。

根據媒體報道，莆田代工加工高端鞋的利潤率大概在15%-20%，中端鞋10%-15%，低端的只有8%-12%。與此同時，隨着鞋廠的不斷增加，競爭加劇，利潤也不斷被壓縮。

此外，隨着國內經濟的發展，勞動力價格的上漲，不少企業將代工廠向勞動力價格更低的地方轉移。

據瞭解，2006年以後，考慮勞動力成本、出口配額等因素，耐克、阿迪達斯逐漸將較爲低端的生產線向東南亞轉移。雖然部分品牌運動鞋高端產品的生產線依然在，但居安思危，莆田需要另一條出路。

低利潤加上逐漸流失的生產線，一定程度上迫使莆田走上了另一條道路。

高仿火爆

過去很多年甚至直到現在，相較“代工鞋城”，莆田的“fake之都”稱號更出名一點。

在網絡上，“莆田鞋”並不是指莆田市生產的鞋子，而是“A貨”“高仿”的專有代名詞。有這樣一句玩笑話：“10雙fake裏，有9雙從莆田發貨；全球每3雙耐克鞋中，便有一雙來自莆田。”

“莆田鞋”名聲在外的背後，獲益於其製假完整成熟的產業鏈。

在行業摸爬滾打了六年的瓣友阿多（化名），對“莆田鞋”的門道一清二楚。據他介紹，“莆田鞋”根據材質、做工程度等層面的不同區分爲各種級別，即“通貨”“真標”“公司級”“純原”四種類型。

“通貨”指的是低價款，主要由小鞋廠、小作坊製作完成，質量比較差。“真標”雖然也是小鞋廠、小作坊製作，但鞋型正確，正品開模，與正品相似度能達到50%。“公司級”相對而言各方面都及格，大廠製作完成，“良心”一點的相似度能達到80%。“純原”則是A貨裏的最高版本，材質、工藝等與正品一樣，細節到位，跟原鞋放在一起，行內的人也不一定能分辨出。

從成本而言，這些不同級別的高仿有着較爲嚴格的價格界限。“通貨”拿貨價格一般都在30元左右；“真標”在30-50元左右；“公司級”在80-100元左右；“純原”則在150-200元左右。

這些成本不同的鞋，到了零售端，價格還會翻倍增長。

微商Bingo在朋友圈銷售“莆田鞋”已經很多年，爲了能更清晰地區分各種成本的鞋子售價，Bingo用一款AJ1女款高幫爲例進行解說。一款AJ1女款高幫“純原”版價格爲580元，“公司級”版爲480元，“真標”版爲380元，“通貨”價格爲260元。匡威經典帆布鞋1970s“純原”260元，“公司級”220元，真標級別180元。

商家獲得高利潤一定程度上繁榮了市場，從消費者角度而言，親民的價格也讓“莆田鞋”有了更大的市場。在微博、豆瓣、貼吧有不少網友諮詢靠譜的“莆田鞋”商家。瓣友小李感慨：“正品價格太貴了，消費不起，用低一半的價格買到質量差不多的鞋子，沒什麼好丟人的。”

“不是所有人都是富二代、有錢人，人多多少少都有點虛榮心，低價能買到與正品差不多的‘莆田鞋’並丟人，反而是另一種生活方式。”阿多說。

在盤古智庫高級研究員江瀚看來，“莆田鞋”暢銷的原因除了價格親民外，質量也成爲因素之一。莆田企業生產的產品質量本身就不錯，有着一定的品質保證，再加上消費者有需求，讓莆田的高仿鞋有了較好的市場。

“假冒不僞劣”是業內對“莆田鞋”的表述，有不少網友調侃：“如果耐克穿兩年就壞了，是真耐克；如果穿三年才壞，那就是莆田做的。”

但高仿始終不是長久之計，隨着莆田市對高仿鞋的打擊，Bingo們的生意不好做了。

撕A貨標籤

當寄出的耐克鞋被快遞退回並讓她通過指定快遞寄送的時候，小琳感受到莆田市對高仿鞋的打擊力度。不僅是小琳，在莆田市，有着這樣一種怪談“莆田不能寄鞋”，而這就是莆田市打擊高仿鞋的措施之一。據瞭解，從2019年2月開始，莆田市工商局就把運輸和郵寄侵權鞋服的行爲列爲故意侵犯他人商標的犯法範疇，自此之後，中國郵政、順豐等快遞公司開始不收莆田的鞋子，除非郵寄者能證明鞋是正品。

莆田鞋的這種轉變小琳從身邊親戚工作變化上也感受到了。“我們有一個親戚之前就是在莆田做高仿假鞋生意，這幾年對高仿打擊力度加大，親戚生意不好做就轉行做別的了。”提到莆田高仿鞋，小琳想到了自家一個轉行的親戚。

小琳告訴北京商報記者，以前有很多莆田做假鞋的，尤其是一些在小區租房的小作坊，一到晚上就一車一車地往外拉鞋，隨着近兩年對高仿鞋的打擊不斷增強，這樣的小作坊少了，很多人都做不下去轉行了。據瞭解，近年來，莆田市公安局以打開路、以打促轉，開展“六打”製售假鞋工作法，不斷遏制莆田製售假鞋的亂象。

此外，小琳也發現一個現象，那就是莆田在大力宣傳原創。今年3月，莆田市首個鞋業集體商“莆田鞋”獲得國家知識產權局註冊批准。隨後，“莆田鞋”原創新品在天貓莆田鞋源頭直供旗艦店進行發售。

北京市知識產權庫專家董新蕊表示，“莆田鞋”集體商標的註冊，是當地政府和協會旨在改造莆田鞋在消費者心中假鞋印象的一個很好的舉措。其實，莆田的很多製鞋廠本身是有製造實力的，對產品的質量把控也做得不錯，但是因爲各自爲戰，沒有品牌效應所以利潤微薄，最終只能靠製造假鞋爲生。

不過，對於莆田鞋的轉型，也有業內人士提出擔憂，“從近兩年的發展來看，莆田除了代工、高仿外，爆款的原創品牌寥寥無幾”。深圳市思其晟公司CEO伍岱麒也表示，莆田鞋的轉型不太容易，除非有非常好的原創爆品，一舉成功，並持續推出好的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