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道人生

文/劉曉東

月上清湯半樓香,雨掛花窗不必慌。 一癡一笑古琴聲,奉茶爲君舊時光。

滿室生春梅花巷,可添雅緻韻味長。 獨座高朋一點醉,故事不講有人狂。

梅花三弄,第一次聽說有這麼一個古樸高雅的茶莊名字,對老狼這個老茶客而言,眼前馬上浮現一幅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畫面,頓時肅然起敬,未曾謀面就充滿忐忑的新奇和憧憬。

走進梅花三弄,主人“斌斌”有禮,客人“斌”至如歸。溫總招呼坐進他典雅的御用茶室,茶杯茶具茶几古色古香,幽靜而雅緻的氛圍,溫總坐在大班椅上默默倒茶,氣場強大,令老狼老僧打坐入道一樣,第一杯茶入口,溫總纔不緊不慢地:“茶如何!”茶喝順了,話匣子也打開了。梅花三弄的古琴曲頃刻間在心中不同徽位響起,兩位愛好一致的陌生人,談天說地,“一弄”就如舊時舊相識侃侃而談,一見如故倒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樣敞開胸懷娓娓道來。

第一次跟茶道真真結緣,還是在幾十年前。坐在溫總的雅室裏一邊品茶一邊浮想聯翩,此情此景腦子裏總是出現跟今天似曾相識的場景,茶“道”人生,茶道在我的人生路上有不一般宗教似的十字架意義。

老狼年輕時喝茶,只簡單作爲口渴時解渴的工具,目的明顯,追求簡單,注重實效,而不是美學上的一種欣賞,就像現在寫詩讀詩一樣,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沒有內涵,沒有韻味,也體會不了那一種空靈,餘音嫋嫋的反覆美,故一直不懂茶的品味,簡稱牛飲吧。從世界觀上分析,就跟梅花一弄的精神境界、哲學意義一致, 是一次徹頭徹尾對自己以及人和物的肯定認知。

最初的接觸是一次偶然的機遇,單位因搬遷建設需要到潮州出差,去一家專門生產瓷瓶欄杆的廠家訂貨,記憶裏,天氣不熱,也不是很涼,大概是在陽曆4月左右,對內地人來說,喝不喝水都無所謂。來到廠家的接待室,老闆的辦公室也在一起,很大,很氣派,辦公桌也很大,大到人與辦公桌很不協調的地步,深陷在大班椅上的老闆,腳架在辦公桌上,只見頭的上半部掛在那,下半部只能且聽下回分解了。鞋底在桌面擺成一個八字,在雲山霧罩的煙霧間不停地點頭,好像是和着什麼曲調在跳舞。我們走進辦公室,聽見來人聲響,人好像還沒有完全恢復常態,等我走近了,站在辦公桌前,大概還隔4米遠,桌子大約佔3米吧,才條件反射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雖然時間對他不利,可他竟像訓練有素的軍人很快站在了桌前,很親切地用港式普通話打招呼,一邊說一邊帶我們到一排沙發前,請入座,就像久別的朋友一樣,臉都笑爛了,雖然還在打哈欠。寒暄幾句後坐下來,老闆一邊談生意,一邊動作熟練地用那種直接插電的電水壺燒開水,還忙裏偷閒打開一個鐵罐,拿出一個包裝好了的小包放在茶几上等水開。

喝茶,用具也很有講究,到潮州,那肯定是名聞天下的功夫茶了,據傳日本的茶道,追根求源就是由此源遠流長髮展變化而來。茶具一體紫色,上品當數宜興的紫砂壺,返璞歸真的古色古香,古樸中透着大氣,單看茶具就是一種美的薰陶,細細品來,越看越覺得像文物一般,有靈性,有歷史,有文化傳承在其中,特別是世代相傳年代久遠的老茶具,接受歲月的洗禮,煙熏火燎,茶水浸泡,沒喝,老遠就聞到那種沉香的香氣飄來,不喝就已經是一種享受了。擺在面前的就屬這種茶具中的上品,精英之中的精英了。這些,當然是在和老闆稱兄道弟,酒足飯飽後再一次領略其茶藝,聽老闆吹牛時才知道的。當時看來,茶具很舊,好像街上叫花子的百家衣一樣,花一塊白一塊,深一塊淺一塊,風塵僕僕的樣子,很不以爲然。水開了,老闆靈巧地用水沖洗茶具暖杯,再拿起茶几上的茶葉小包打開久聞其名的鐵觀音放入茶壺裏,只聽叮叮噹噹像豌豆一樣的響聲,茶葉全部放入茶壺,聲音也自然停止,顯然是茶葉倒入壺裏引起的連鎖反應。水衝入茶壺,聲音哧哧地響,第一次沖水後,蓋上茶壺蓋等了一會,老闆將茶壺裏的水逐次倒入茶杯,將所有要用的茶杯一一衝完,傾到餘水在茶盤裏,暖杯才正式完結。茶水暖杯,熱氣騰騰,空氣中香氣瀰漫,跟這個小漁村從外海吹來夾帶着海腥味的海風對峙着,漸漸地佔了上風。

說到這種茶盤,也是很有特色,盤面是竹條,留有間隙,水倒入後自然流到專門盛水的下層,茶盤的色澤,跟被汗水浸泡睡很久的涼蓆一樣,焦黃焦黃的,韻味十足,很吸引人的眼球。

電熱水壺的水又開了,衝入茶壺,倒出第一杯,老闆說,如果是第一次品功夫茶,一定要看他如何品。只見他一隻手端起茶杯,先放到鼻子下面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氣,很陶醉的樣子,再將茶杯放在嘴邊,慢慢地品了一下,好像和愛人淺吻一樣,再一下,最後一次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老闆給我們的茶杯倒入茶水,我們都在學他,一聞,二品,三飲。鐵觀音的香很特別,入口香醇,回味悠長,很像風姿綽綽的貴婦,即使是在最寒冷的冬季,也是熱情洋溢,魅力十足。鐵觀音一聞,香氣就會從鼻孔裏直達神經末梢,使每個細胞爲之一振,暖暖的,反應十分強勁。入口的感覺,品一下,假如是第一次喝,肯定會是一次終生難忘的記憶。就像初次看見一位絕代佳人的倩影,遠遠地就很吸引人,看一眼就忘不了。鐵觀音的口感彷彿天上的甘露,什麼滋味,全由品者的感覺而定,不管懂不懂品位,大都會說好喝,好喝,不錯,喝第一次,大抵老狼的感覺也是如此,只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品茶經驗累積,品位提升變化,箇中滋味才越品越有神韻,有了當神仙的感覺,一喝飄飄然。第一次喝,當然也喝出一點感受來,跟老狼喝的青茶比,湯色微黃,口感很特別,就像初次看見的青春美少女,看一眼,就有纏纏綿綿的一絲情動,有欲罷不能,一見鍾情,今生非他不娶的衝動。品一下,香留口脣之間,品第二下,浪漫旖旎,溫柔重疊,一飲而盡後,甘醇滿腹,酣暢淋漓,從裏到外,每一個毛孔裏都張開,彷彿要把所有的美感一網打盡,喝後的感覺更像喝高酒一般,飄飄然,回味無邊。

品茶,談天吹牛,生意還沒有跟老闆談妥,就聽老闆講茶經,鐵觀音的香體現在聞,鐵觀音的味體現在品,鐵觀音的功效體現在飲。老狼好像虔誠的求道者,虛心傾聽,邊聽邊品,儼然成爲同道中人。住在這小漁村,天天到大排檔喫海鮮和炒粉,居然也跟品茶一樣,越喫越喜歡。這個小漁村生產的瓷瓶欄杆大部分都是出口到馬來西亞等南洋國家,出口的產品每一根都有包裝,當然一包裝身價倍增,在以後幾天生意的拉鋸談判中,圍繞是否包裝的問題,價格的多少,彷彿梅花二弄的反反覆覆從白天談到晚上,從晚上談到深夜,唯一不煩的就是茶,越喝越有感情,越品越有滋味,生意談成,那鐵觀音恐怕也喝了一罐有餘,老闆也從生意場上的對手,喝成同志。走的時候,老闆好像就怕失去同盟軍一樣,再三推辭下,還是送一套茶具和幾罐鐵觀音成行,也就成就了老狼與鐵觀音的不解之緣。開初幾年,老闆每年都要寄幾罐來,一來二去三弄之韻,後來老狼越喝越上癮,那是區區幾罐能滿足的,早先是在商場,後來網絡發展了,就直接從南安郵購,反正是貨到後付款,打開後喝一次二次權當驗貨,三弄以後更不怕上當受騙。    算算時間,喜好鐵觀音的歷史,好像也有二三十年了吧!也就像最親最愛的老夫老妻一般,離不開了,結下這終生的緣。也許是一輩子不變,恐怕下輩子也還是伴侶,改不了。就像冥冥之中最初的偶遇,彌久,結更堅,更深的茶緣。         

品茶的茶道告訴老狼,茶的品質是相對的,就算最上品的茶,到了不解風情的口裏,就是一杯水,解渴的功效是第一位,最多是添加一點色素的飲品而已,沒有好壞,佳品上品之分。所以境界是對人而言,品茶水平是對人自身品行的評判,對品茶的道友而言,品茗如品美女,低俗者叫下流,上乘者稱風流,所以自古以來就有佳茗似佳人之說。茶道講求境界,經過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認識飛越,心胸開闊如劉玄德三顧茅廬,天下大事的大風大浪淡淡如煙。再大的事,舉重若輕就如茶杯的風波一樣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方是喝出來的茶道境界。

作者簡介:劉曉東,重慶市雲陽縣財政局三級主任科員,會計師。創作有長篇小說《權力制高點》在鳳凰網簽約上架發行,扶貧題材中篇小說《青山戀》,反應龍缸題材的中篇小說《龍缸絕戀》,短篇小說《火星人》,詩歌及散文散見於各級刊物。

編輯:朱陽夏

責編:陳泰湧

審覈:萬鵬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