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邊萬莉 北京報道

硅谷銀行破產後,美國銀行業危機風暴席捲而來。簽名銀行、第一共和銀行因爲資金斷鏈而被關閉、接管,三家銀行的資產規模總和超過5000億美元,這一切的發生僅僅有兩個月左右的時間。在動盪的宏觀經濟背景之下,如何才能重建對金融體系的信任,以加強金融穩定性?

6月27日,在第14屆新領軍者年會(又稱“夏季達沃斯”)上,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教授張維迎,拉扎德資產管理有限公司(香港)董事總經理及中國區負責人樊功生,花旗銀行董事總經理、亞太區資本市場與諮詢業務負責人Jan Metzge,巴克萊銀行中國首席執行官劉洋,匯盈資產管理公司亞洲區首席執行官Thijs Aaten等展開了圓桌討論。

如何看待銀行風險

從美國銀行破產事件來看,反映出了全球金融體系的哪些風險?參與討論的專家和從業者觀點不盡相同。例如,Thijs Aaten認爲,現在主要的問題是利率的倒掛,這也是養老金投資承壓的重要原因之一;Jan Metzge表示客觀,新業態的湧現給銀行服務提供了很大的機遇;而樊功生對銀行利率表示擔憂,“每家銀行都像是一個對沖基金,用長期利率來進行短期的拆借,這是一種不可持續的發展方式。”

不過,樊功生也認爲,破產的這些銀行採取了具有風險的發展路徑(加密貨幣佔比過高),而且銀行業的整合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對此,Thijs Aaten進一步指出,“全世界很多地方的銀行利率已經到0了,並沒有很有效率地進行資金分配,我們必須要有相關的方法來充分利用資金進行更高效的利用和分配。當然,這裏面也需要相應的監管。如果監管沒有非常到位的話,就可能產生一些危機或者整合。那麼,我們就讓它自然而然地發生,不是說這種方式就是錯的。”

“美國主要是通脹,中國的問題不同。在探討解決方案和政策之前,我們先要考慮清楚金融部門的不穩定性有哪些因素?”張維迎指出,政策是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因素,包括各國央行的政策。比如說,美聯儲經歷了幾輪加息後又削減利率,對外部有很大的溢出性。央行其實並不完全掌握經濟的發展,因此建議是保持穩定的連續的利率政策,而不是反覆地朝令夕改、頻繁調整,要讓市場自己做出反應和選擇。

如何從美國市場汲取經驗,避免重蹈覆轍呢?在劉洋看來,每個市場的問題不一樣呢,但在任何一個時期她都沒有擔心過中國的銀行體系。中國的監管部門在很早之前就開始出臺去槓桿的政策,還監測中小銀行的流動性和債務資產比例,同時消除了影子銀行、嚴格管理資產產品,這一系列的組合拳下來讓中國銀行業更加具有韌性,但這是否代表着可以高枕無憂呢?劉洋認爲,“其實也很難說,比如房地產行業的風險。”

她進一步指出,從整個中國的信貸體系分析來看,大概40%以上是產業和貿易相關的信貸,只有不到30%是跟房地產相關的信貸。中國人民銀行也出臺了很多措施來對銀行和房地產進行解綁。過去一年來中國房地產經歷了一些困境,但是銀行業好像並沒有做出很大的反應。因此,劉洋表示持有謹慎樂觀的態度。

監管規則與市場行爲的關係

談及監管規則與市場創新,Jan Metzge表示,監管規則的指定是要幫助我們來建立信心,如此纔能有更好地互動來提升效率,尤其是資金流動和資金配置地效率。現在很多政府進行沙盤推演來觀察一些新的事物,可能會帶來好的解決方案,希望政策制定可以與市場動態與時俱進,從而在此基礎之上建立信心,因爲信心對金融界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劉洋表示,如果不去促進足夠的創新,金融行業可能沒有辦法進行充分的發展,尤其是在創新和生產力之間如何做一個很好的銜接。如果做不好信心又從哪裏來呢?在張維迎看來,有兩個機制可以維持市場秩序:一是政策監管,二是聲望,要對聲望有足夠的重視。

Thijs Aaten認爲,信心和政策調節是非常重要的。政策的調節還有更多的空間去發揮,不僅僅是市場參與者需要發揮作用,政府政策就像一隻看不見的手推着市場向正確的方向去走,這是政策監管政策非常重要的一個作用。

中國出臺政策就具備這樣的指導性。張維迎表示,“我們制定政策的一個目標就是希望可以來幫助大家指導行爲,而不是說不去做某種行爲,是一個肯定性方向的指引。從長期來看,大家會去考慮聲望非常重要,有長期的動力去做自己的商業項目。但是,如果有一些人比較短視,那對於市場就不是特別的好,比如說會出現欺詐的行爲等。總的來說,法治是最基層或者說最底層的解決機制。”

對此,劉洋表示同意。她說,我們要有一個長遠的目標,全世界的領導人都需要有長遠的目標,來看到現在應該做的或者是優先做的事情是什麼,一起聯手來對抗不穩定的局面,消除潛在的風險,實現長遠目標的發展。

對地方債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與美國不同,中國當前的問題主要是地方債務問題。”張維迎指出,銀行更傾向於給地方國企放貸的原因是在於認爲背後有政府兜底。從資產的價值來看,主要還是看誰在運營,債務的解決最終需要發揮創新。從技術上來說,中國的銀行沒有出現過破產,是因爲成立了專門消化銀行不良貸款的資管公司。因此,未來發展還是要看創造性,看中國的企業家是否有良好的激勵機制來辦好企業,是不是真正相信市場,是不是相信企業家精神。當前重要的不是問題本身,而是未來的方向和發展質量。

對此,樊功生認爲,不僅企業家要有足夠的動力和激勵機制,也要看融資環境。他說,當前企業家融資還是較難,銀行體系給他們的支持還是不夠。銀行往往是放貸給不差錢的客戶,而真正既缺錢的企業家很難融不到錢,這是一個問題。相比於西方,中國的銀行數量還是不夠多,西方的銀行太多了,需要一個整合的階段來減少銀行數量;在中國,恰恰是需要成立更多的銀行。等到銀行數量上去之後,從中央政府到地方,要給予一些支持,才能提升大家對銀行體系的信任。

關於地方債務問題,Thijs Aaten表示,從市場價值資產的定位和定價看,我們會發現地方政府在資產負債表上存在一定的風險,現在的定價沒有真正反映風險,未來中央政府是否會出手救市地方政府。同時,我們也在觀望表外是不是還有一些不知道的隱性負債。但是,在劉洋看來,需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很多地方政府債務都是有抵押的資產,而且這些標的資產是能夠產生收益的。

(作者:邊萬莉 )

責任編輯:梁斌 SF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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