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財聯社

德國銀行家克里斯蒂安·奧萊留斯（Christian Olearius）在2016年10月的日記中寫道：“我可不想以任何方式給他帶來醜聞”。

這個“他”，指的是時任漢堡市長、現任德國總理奧拉夫·朔爾茨。隨着奧萊留斯出庭受審，他的日記本和朔爾茨又一次成爲輿論的焦點。

前情提要：他是誰？爲什麼要被審判？

克里斯蒂安·奧萊留斯最知名的身份，是德國知名銀行M． M． Warburg的前任監事會主席。他因涉及“累計交易”（cum-ex）醜聞，目前正被科隆檢方提起公訴。順便一提，Warburg家族的保羅·沃伯格，正是美聯儲制度的“總設計師”，以及初代美聯儲理事。

（奧萊留斯（右）出庭受審，來源：社交媒體）

“累計交易”是一種利用股票交易體系欺詐稅務系統的行爲，主要發生在德國、丹麥、比利時等國的稅務系統中。犯罪者圍繞上市公司分紅日進行股票交易，製造出多個股權持有人都有權獲得股息稅退款的假象，從而欺詐稅務系統進行多重退稅。

Warburg銀行涉及“累計交易”案件的金額超過2億歐元。自2020年後，Warburg銀行已經向德國稅務機構返還了超過2.5億歐元的稅款。

目前科隆檢方正在起訴奧萊留斯嚴重稅務欺詐的罪名，本案於今年9月開庭，很有可能會在2024年不斷傳出挑動輿論神經的消息。對於正面對執政聯盟內部鬥爭、經濟低迷和支持率下降等問題的朔爾茨而言，也將是源源不斷的麻煩。

事實上，正因爲朔爾茨的緣故，才令奧萊留斯案這麼受到關注。

與德國總理有什麼關係？

據悉，在科隆檢方371頁的起訴狀中，足足提到朔爾茨的名字28次。

兩人的直接關聯，就是2016年時奧萊留斯曾與時任漢堡市長朔爾茨見過兩次面。在兩人會面幾周後，漢堡稅務局突然改變了立場，不再指控Warburg銀行欺詐4700萬歐元稅款。

檢方還指出，在奧萊留斯試圖遊說朔爾茨期間，他還曾向朔爾茨的社民黨提供了1.3萬歐元的政治獻金。

科隆檢方曾經搜查過漢堡稅務局，但也明確表示沒有找到足夠調查朔爾茨的證據。

對於朔爾茨而言，真正的危險在於隨着Warburg銀行的醜聞爆發，他反覆公開聲稱“不記得與奧萊留斯見面時講過些什麼”。但奧萊留斯卻在日記本里寫得格外詳細，使得日記本身也成爲檢方重要的證據。

奧萊留斯在日記中寫道，兩人第一次見面時朔爾茨“認真地傾聽並問了一些聰明的問題”，但他“並沒有做出任何承諾”，同時也沒有暗示他會如何行動。然而朔爾茨告訴奧萊留斯，期待就稅務問題與他保持聯絡，並向他保證“辦公室的門永遠對他開放”。

而在第二次會面中，奧萊留斯向朔爾茨提交了一份包含銀行立場的文件。幾天後，朔爾茨來電要求奧萊留斯把文件送到漢堡政府主管財政的官員手裏，除此之外並沒有多說什麼。

根據檢方披露，財政官員隨後將這份文件交給了Warburg銀行稅務調查的負責人，並要求其彙報事態進展。數天後，稅務官員便改變了指控Warburg銀行稅務欺詐的立場，並向前述官員進行了彙報。

令漢堡政府格外難堪的是，Warburg銀行的行爲不僅是稅務欺詐，還是大名鼎鼎的“累計交易”醜聞。當然，奧萊留斯的遊說行動最終未能取得成功，他和Warburg銀行輸掉了一系列的官司，並償還了稅款並支付罰金。在針對奧萊留斯的訴訟中，他堅稱自己無罪，並相信這些行爲是合法的，在持續至今的庭審中也沒有主動提到過朔爾茨。

日記本與失蹤的文件

市長和當地的大銀行家見面聊天肯定不能算是醜聞，但問題在於，當2019年漢堡政府在當地議會被問到“是否與Warburg銀行討論過稅務問題”，以及“朔爾茨是否參與其中”時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朔爾茨在2018年初成爲默克爾內閣的副總理兼財政部長，後續在2021年大選後成爲德國總理。2021年末，Warburg銀行案的一些細節被媒披露後，朔爾茨也曾遭受過一陣子非議。

至今接受媒體採訪時，漢堡政府仍強調他們當時沒有誤導公衆。

根據奧萊留斯的日記，當年負責調查Warburg銀行的稅務官曾在2016年夏天建議他們“尋找政治支持”。日記中也寫道，曾在漢堡政府任職的Warburg銀行顧問也是社民黨成員，曾在兩人會面前接觸過朔爾茨，並回複稱“（朔爾茨）正在研究這件事情”。

隨着Warburg銀行成功“破冰”，漢堡政府曾在2017年試圖放棄另一項針對該銀行的5700萬歐元稅務指控。這一決定在最後時刻迎來了德國聯邦財政部的罕見叫停，後續聯邦政府也否決了一項漢堡稅務部門與Warburg銀行達成的減稅協議。

根據媒體獲得的科隆檢方文件，檢方指控漢堡稅務部門“在連續數年的決策過程中，可疑地願意考慮Warburg銀行的利益”。檢方同時指出，奧萊留斯曾在漢堡政府做出決定後手寫了一份“應當感謝的人”的名單，其中就有朔爾茨的名字，並在名字後面打了一個勾。

在搜查漢堡稅務部門後，檢方也發現政府官員涉及Warburg銀行案的溝通郵件“出奇得少”。同時一系列“日記本”中提到的會議，卻找不到相關的文件。檢方認爲，這是漢堡稅務部門趕在搜查前針對性地刪除了部分數據。

漢堡議會的反對黨基民盟曾試圖建立一個專門的委員會調查此事，但朔爾茨政府以程序原因否決了這項動議。目前基民盟正在向德國憲法法院申訴這一決定。

基民盟議員、潛在的調查委員會負責人馬蒂亞斯·豪爾對媒體表示，關鍵問題之一是漢堡稅務局的決策過程中是否存在政治干預，另一個問題是總理朔爾茨的可信度，他有可能向公衆和議會提供了不準確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