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航運可使用路線猶如回到一個多世紀以前。

1914年開始運營時，巴拿馬運河爲南北半球之間的貨物運輸提供了替代蘇伊士運河、好望角和麥哲倫海峽的途徑，然而託運人目前正在迴歸百年前的選擇，來避免巴拿馬運河瓶頸，又同時需要額外考慮避走紅海—蘇伊士航線。

最新信息顯示，目前巴拿馬運河的水位比正常水平低六英尺（1.8米），巴拿馬運河管理局將可以通過的船隻數量限制在每天24艘。隨着旱季的到來，情況恐將更不樂觀。

標普全球市場財智全球情報與分析部供應鏈研究主管羅傑斯（Chris Rogers）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作爲紅海路線的替代路線，通過巴拿馬運河的運輸已經受到限制，儘管限制的程度比原計劃的要小一些，但這也減少了該航線作爲替代航線的作用，這都迫使所有主要航運公司使用開普航線或一些轉運策略。

氣候變化下乾旱困擾

紅海緊張局勢進一步升級，世界上最大的幾家船運公司紛紛表示將避開紅海和蘇伊士運河，但另一條“貿易大動脈”——巴拿馬運河也陷入了一場能夠擾亂全球貿易的危機之中。

在運河附近停泊的大型油輪幾百英尺處，枯瘦的樹樁已經露出水線：它們是一個多世紀前爲修建運河而被洪水淹沒的林地的全部遺蹟，在旱季高峯期看到它們並不罕見，但當下原本應當是雨季剛結束，它們應該完全被淹沒。

過早“露頭”的樹樁清楚地提醒人們，乾旱的氣候如何破壞了這條每年處理2700億美元全球貿易的水道，也沒有什麼簡單的解決方案。

相比起來，蘇伊士運河是一條海平面運河，而巴拿馬運河是一條淡水河道，依賴人工湖，因此很容易遭受乾旱困擾。

當前巴拿馬運河所使用的限制政策是近40年來最嚴格的，但上一次是由於地緣政治原因導致運河關閉，而非氣候變化。

由於2023年11月的降雨量比預期多，巴拿馬運河設置的限制有所緩解，但目前每天24艘船的最大運力仍遠低於乾旱前約38艘的日運量。

在這種情況下，一些託運人支付數百萬美元來插隊，而另一些託運人則選擇繞非洲或南美更長、成本更高的航線。

不過，紅海—蘇伊士運河航線目前不可行，越來越多的船舶選擇繞行非洲南端的好望角。

“經好望角轉運至少會增加10天時間和15%運輸成本。陸路或鐵路運輸需要穿越俄羅斯，而從海灣到以色列的卡車運輸可能只能抵消約3%的海運量。”羅傑斯分析道。

克拉克森研究的數據也類似。比如，從亞洲出發至北歐的航線繞航好望角後，距離將額外增加3200海里，或30%，同時運費也會上漲。2023年10月中旬，上海—北歐航線運費僅581美元/二十英尺標準箱（TEU），12月15日上海—北歐航線運費上漲至1029美元/TEU，已接近歷史平均水平。

可否破局

在這種情況下，巴拿馬運河干涸一事，還有沒有轉機？巴拿馬運河管理局方面也在醞釀改變。

“作爲一條運河，作爲一個國家，我們需要採取一些措施，因爲這是不可接受的，”巴拿馬運河管理局水務部門經理科爾多巴（Erick Córdoba）在接受採訪時表示，“我們需要再次校準系統。”

正常情況下，巴拿馬運河處理着全球約3%的海上貿易量和46%的從東北亞運往美國東海岸的集裝箱。該運河是巴拿馬最大的收入來源，2022年收入達43億美元。

爲了在旱季期間每天允許24艘船隻通行，該運河將從二級水庫阿拉胡埃拉湖放水。科爾多巴表示，如果五月份降雨開始增多，運河的交通量可能會開始增加。

但這些都是短期的解決辦法。從長遠來看，解決長期缺水問題的主要辦法是在印第奧河上築壩，然後在山上鑽一條隧道，將淡水輸送到距運河主要水庫加通湖8公里處。

科爾多巴估計，該項目連同其他保護措施將耗資約20億美元。他說至少需要六年的時間才能築壩並填滿該場地。有關方面正在進行可行性研究。

印第奧河水庫每天將使船隻流量增加11至15艘，足以讓巴拿馬運河保持滿負荷運轉，同時保證巴拿馬城的淡水供應。

不過，推進該提案並不容易。這需要巴拿馬國會的批准，而成千上萬的農民和牧場主的土地將被淹沒，他們對這一方案表示反對。

另一個潛在的解決方案顯然更具實驗性：2023年11月，一架由總部位於北達科他州的氣象改造公司運營的小型飛機抵達巴拿馬，對雲種子（cloud seeding）進行測試。但云種子技術大多在氣候乾燥的地區成功應用，而不是像巴拿馬這樣的熱帶國家。

除了氣候變化因素之外，近年來的基礎設施擴建也加快了讓巴拿馬運河陷入乾旱困境之中的速度。

2016年，巴拿馬運河管理局建成了一組新船閘以增加運量並跟上貨輪規模不斷擴大的步伐。但巴拿馬運河管理局並沒有建造一個新的水庫以抽取足夠的淡水。

隨後到來的乾旱加劇了巴拿馬運河的乾涸。史密森尼熱帶研究所物理監測項目主任潘東（Steve Paton）表示，截至2023年11月，加通湖巴羅科羅拉多島的氣候是有記錄以來最乾旱的一年。

巴拿馬運河管理局顧問基哈諾 (Jorge Luis Quijano) 表示，可能需要一年時間才能恢復正常流量。基哈諾說，他十年前就看到了這個問題的出現，當時他負責監督在運河中加建一套新的船閘以容納更大的船隻，這些船閘是工程奇蹟，但它們也很耗水。

一位在國際多邊機構從事環保工作的資深人士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除了巴拿馬運河之外，氣候變化在近年來對航運業持續產生着影響。

“2023年，乾旱在美國密西西比河和歐洲萊茵河上造成了阻塞，融冰增加，令北極開闢新航線。這一切都是當前氣候變化發生下所要面對的新現實，如何做好適應工作是重大話題，區別是在以往，討論氣候變化適應問題傾向於討論發展中國家，但現在的情況是都一樣。”他對記者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