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晚報/紫金山新聞記者王藝璇

南京,這座歷經興衰起伏、文化底蘊深厚的城市,在時間的長河中醞釀出獨有的氣質和深刻的內涵。近日,南京大學歷史學院教授、六朝博物館館長鬍阿祥開講“智者南京的三張‘面孔’”,多角度生動地解讀南京的個性。

陶塑人面像

憨厚的面孔

南京人最早長啥樣?1983年,距今約五千年的陶塑人面像在南京市浦口區營盤山新石器時代晚期遺址出土。月牙似的眼睛、寬大的鼻子、隆起的顴骨、外揚的下頜,張開的長方形嘴巴似乎在訴說着什麼,頭上還戴着留有插孔的冠帽……“大家都說這個雕像神祕,我卻覺得這個金陵先祖的形象可愛憨厚,這張面孔與南京人的特點不謀而合,展露出南京人淳樸實在的個性作風。”胡阿祥說。

“南京大蘿蔔”這個有趣的稱呼,是南京人淳樸實在的象徵,也體現了南京包容大氣的精神。“作爲長江中下游的核心城市,南京具有江南的地理位置,卻有着北方的文化氛圍,這一特點的原因在人。”胡阿祥說。追尋歷史,可以發現,南京其實是一座“移民城市”。自三國時期到清朝初年,北方人口遷移一直是南京人口的重要來源。在《三國志·吳書》列傳人物中,人們所熟知的周瑜、魯肅就都是遷移過來的北方人;在《南史》列傳人物(后妃、宗室、孝義除外)的統計中,記載了當時主要的文臣武將及代表性人物,北方506人,南方222人,也基本以北方人口爲主。

大量人口自北方遷移而來,直接影響到今天的南京文化。南北交融的特點使得南京的語言由難懂的吳儂軟語變成類比“普通話”的江淮官話。南京的飲食在有飯稻羹魚的同時,也不乏大碗皮肚。南京人的性情兼具江南的柔膩內秀與北方的粗獷大氣,一句“多大事啊”就是南京人性格的最好寫照。對事灑脫大方、對人包容溫和的南京人,不知不覺中營造着南京優良的人居環境和博大的發展空間,天南海北的人,都能在南京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也都能很快融入社會生活。

六朝鬼臉城

滄桑的面孔

六朝鬼臉城,在歷史上也稱作石頭城。相傳,很久以前,在此地經常出現一個山怪,有一次山怪被過路的仙人發現,逃到山中,隱身在峭壁裏,仙人掏出照妖鏡將其照出,鬼臉就露了出來,山壁也就成了今天的樣子。俯瞰長江,控扼秦淮河入江口,地處要塞,在古代,石頭城是關係城市安危存亡的關鍵點,南京因此也就有了“石頭城”的別稱。

南京的歷史滄桑體現在石頭城和烏衣巷中。“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牆來。”“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唐代詩人劉禹錫借物詠懷,將古都的興衰變遷寄於筆下,描摹出滄海桑田、世事浮沉的意象。

值得一提的是,在寫下這首詩的時候,劉禹錫並未到過南京,只是爲了附和友人的詠金陵古蹟詩即興所作。“這正說明,在六朝之後,隋唐時期,無論到沒到過南京的詩人,南京給他們的印象都是滄桑、寂寞、淒冷的。這是南京歷史的大不幸,也是南京文學的大幸,歷史的滄桑令這片土地誕生了最動人的懷古文學。”胡阿祥說。

從歷史的滄桑裏生長出不朽的文學,從李白、劉禹錫、杜牧、韋莊的詩,到李煜、王安石、周邦彥的詞,再到孔尚任的曲、朱自清的文,南京誕生了“金陵懷古”的巔峯之作。也正因爲這獨特的文學基因,南京在2019年10月31日,入選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創意城市網絡世界“文學之都”。

大明應天府

奇怪的面孔

在中國古代,都城的建設往往都是有規律的,以古都西安、洛陽、開封爲例,都城的輪廓基本都方方正正。可細看大明時期的南京城,都城的輪廓卻頗爲特別——既像一個糉子,又像一把扇子,更有人開玩笑將其比作“朱元璋的臉形”。

南京城爲什麼是這個形狀?城牆爲何是這個走向,又爲何要開13個城門?胡阿祥介紹說,明朝南京城的設計者是劉伯溫,作爲博覽經史天文,尤精象緯之學的開國文臣,他對南京城的設計涉及天地合一的觀念。

雖然到今天還沒有完全一致的說法,但這些年在學者們的不斷研究下,關於南京城形狀的論斷已經有了傾向性的看法。“在古代建築中,鼓樓,一般位於城市的中心,一般是坐北朝南,或者坐西朝東,方位很正。但南京的鼓樓方位卻是歪的,北偏西大約傾斜了42度。我們按照這個偏角,從西北角的獅子山連到東南角的通濟門,將南京城一分爲二,在這條線的西邊,儀鳳門、定淮門、清涼門、石城門、三山門、聚寶門,其分佈的位置剛好對應了天上的南斗六星;而這條線的東邊,剩餘七個城門則大體隱喻了天上的北斗七星,這就剛好解釋了南京爲什麼是13座城門。”

其中,通濟門作爲13座城門中體量最大的城門,形狀酷似一艘大船,秦淮河則恰好在此處一分爲二。胡阿祥介紹說:“在中國古代的政治理念中,君者,舟也,民者,水也,象徵着君臣同舟共濟;對角獅子山,左右兩側儀鳳門與鍾阜門雖僅隔1公里,卻分別象徵着鳳凰來儀與鍾阜龍蟠,這一設計寓意着只要君臣之間同舟共濟,就能做到龍鳳呈祥、國泰民安的內涵。”

“在中國的200多處都城中,就城市形貌的完整典型、城市氣質的從容鎮定莊重大氣、城市格局的隨順自然等方面來看,南京是最有資格成爲世界文化遺產城市的城市之一。”胡阿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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