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劉旭強    每經編輯 劉豔美

當萬億城市不斷擴容,GDP突破萬億元、常住人口超過千萬的“雙萬”城市,某種意義上更具“含金量”,也成爲越來越多城市追逐的目標。其中,浙C溫州的聲量正變得越來越大。

2月19日,溫州召開“新春第一會”,動員全市上下建設營商環境最優市、衝刺“雙萬”城市,打造浙江高質量發展第三極。

而在一個月前,溫州還召開實施“強城行動”動員大會,被視爲“是溫州向着萬億級地區生產總值、千萬級常住人口城市發出的衝鋒號角”。

這不是溫州首次提出“雙萬”目標。早在2019年,溫州就提出,到2025年“全市地區生產總值突破1萬億元,常住人口達到1000萬”。兩年之後,溫州“十四五”發展總體目標也將“萬億級地區生產總值”“千萬級常住人口”寫入其中。

值得注意的是,同處長三角的蘇C徐州,也將衝萬億的時間表設定在2025年。與此同時,其常住人口超過900萬人,也是千萬級人口城市“後備軍”之一。進擊“雙萬”之城,浙C和蘇C,誰能率先過線?

“轉軌”

2023年,溫州經濟表現可圈可點:GDP達到8730.6億元,連續5年居全國城市前30強;同比增長6.9%,不僅大幅領先杭州和寧波,還分別高於全國、全省1.7、0.9個百分點。相比上年700億元左右的GDP增量,也大幅拉開與身後紹興、嘉興的差距,坐穩浙江第三城。

人口增長數據亦“振奮人心”。2023年末,溫州常住人口達到976.1萬人,比上年末增加8.2萬人,距離千萬人口目標更近一步。

縱觀溫州經濟發展,現今能有如此成績,屬實不易。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溫州模式”曾是民營經濟的風向標,電氣、鞋業、服裝、汽車零部件、泵閥等五大傳統產業成爲溫州經濟發展的最大特色。不過近年來,隨着生產方式和消費需求不斷迭代,傳統產業發展速度放緩,甚至被打上低端產業的標籤。2012年前後,一場區域性金融風波,更對溫州經濟造成重創,“溫州模式行不行”“溫州發展怎麼了”等質疑之聲不絕於耳。

體現在經濟體量上,溫州不僅被突飛猛進的杭甬“雙子星“越甩越遠,連身後的紹興、嘉興,也憑藉離長三角中心更近的區位優勢日益逼近。

數據顯示,2000年,溫州佔杭州、寧波GDP比重分別爲58.9%、71.8%;到2012年,兩項指標分別僅爲46.5%、54.0%,溫州增長步伐落後趨勢明顯。溫州佔浙江全省經濟比重,也從2010年13.3%下降至2012年10.8%。而此時的紹興,GDP與溫州的差距已縮小至不足30億元,“浙江第三城”險些易主。

“當前,溫州傳統制造業正處於轉型升級的關鍵期和陣痛期,產業結構路徑依賴、低端鎖定現象比較明顯,這是發展短板,更是發展潛力所在,必須下定決心打好這場傳統制造業改造提升硬仗。”幾年前,溫州市委政研室曾發文指出。

如今,成效似乎正在顯現。2019年,溫州GDP排名提升5位、躍升至全國第30位。過去兩年,溫州GDP增速連續跑贏全省平均水平,提速勢頭明顯。這無疑爲溫州2025年衝刺“雙萬”城市平添更多底氣。

在華東師範大學城市發展研究院院長曾剛看來,溫州發展史上曾經歷過經濟的爆發性增長,這幾年產業轉型已有所成效,並確定了數字、新能源等產業方向,度過了最艱難的“轉軌”時期,要實現“雙萬”目標是有機會的。

強城

儘管如此,對溫州來說,這一目標也並非唾手可得,還要付出更多努力。

經濟規模上,以2023年8730.6億元爲基礎,溫州要在兩年間達到萬億元門檻,需保持年均7%左右的GDP名義增速,對比過去五年年均7.6%左右的名義增速,要實現不算太難。

更大的挑戰在人口。對比2023年末常住人口,溫州距離千萬人口目標還有23.9萬人的“缺口”。這意味着,未來兩年溫州年均人口增量要達到12萬人左右。

而六人普到七人普十年間,溫州新增人口僅約45萬人,增長4.94%,低於全國平均水平。2021年至今,溫州人口雖依然保持增長態勢,但三年增量分別爲5.8萬人、3.4萬人、8.2萬人,與上述目標值差距明顯。

尤其在全國人口負增長背景下,溫州要向千萬人口目標邁進,勢必面臨更大的難度。如何進一步提升人口吸引力,進而爲經濟發展帶來更大勢能?核心目標指向“強城”。

“溫州中心城區面積全省排名居後,與省內的杭州、寧波等兄弟城市相比,溫州中心城區人口、經濟總量佔比相差較大。”在溫州市委相關負責人看來,中心城區首位度不夠高,是多年困擾溫州城市能級提升的一大因素。

今年1月,溫州出臺《關於實施“強城行動” 打造全省高質量發展第三極的意見》(下稱《意見》),強調要讓溫州“城市空間更加優化”。其中明確提出“一主一副兩城多點”的城市空間結構,“一主”由過去的中心城區核心區,增加樂清輔城、瑞安輔城、洞頭輔城,形成“一核三輔”框架,溫州中心城區由此從濱江時代跨入濱海時代。

強城,不僅在於做強中心城區,還要提升全市域能級。《意見》還提到,大力推進龍平蒼一體化發展,支持“兩城”文成、泰順縣城高質量發展,以特大鎮爲主體培育都市區多個功能支點。

通過一體謀劃都市圈、大都市區、中心城區、縣城發展、特大鎮,溫州希望,“中心崛起”與“全域建強”能實現良性互動。而空間重構還只是基礎。溫州提出,要通過產業創新、循環暢通、品質提升等行動,切實增強城市綜合實力和競爭力,這正是“強城行動”的最終目的。

更高的城市能級,也意味着更大的城市引力。2024年溫州市政府工作報告首次提出,打造青年人近悅遠來的嚮往之地。根據此前出臺的《溫州市人口發展中長期規劃》,到2025年溫州要引入高校畢業生60萬人。這恰是帶動溫州邁向千萬人口大關的關鍵。

長期以來,由於高新技術產業和服務業等相對滯後,人才留溫一直是溫州的“痛點”。當前,溫州正謀劃新興產業和傳統產業轉型升級,對創新能力和高端人才也提出更高要求。

在曾剛看來,要解決人才問題,關鍵是補齊高校建設短板。溫州受限於地級市財政能力較弱,難以單獨支撐大學建設,可以探索更靈活的新方式,在制度、財稅、建設用地等方面給予支持,推動中心城區、縣域及民間資本合力籌建地方大學,爲科技創新提供源動力。

突圍

在浙C溫州衝擊“雙萬”之城的同時,蘇C徐州也在向這一目標靠近。

數據顯示,2023年徐州GDP達到8900.44億元,較上年增長7.1%。體量和增速均略高於溫州。細分數據方面,徐州三產增速、社消零增速高於溫州,表現更好,但在二產增速、規上工業增速方面有所落後。

相比經濟總量,人口增長更讓徐州“焦慮”。2010年至2020年,徐州常住人口由857.72萬人增至908.38萬人,十年增加50.66萬人,增長5.91%,較溫州還佔據一定優勢。但之後,徐州人口連續兩年呈現負增長,到2022年末常住人口僅爲901.85萬人,人口自然增長率更首度轉負。

曾剛認爲,溫州和徐州經濟體量、市域面積、人口數量都比較接近,但城市“DNA”卻完全不同。徐州以重工業、能源爲傳統優勢產業,產業、科教、醫療、交通區位資源更優;溫州工業基礎薄弱一些,但以民營經濟爲主引擎的它,自主性、創新性和經濟活力都更強。

從城鄉發展來看,徐州中心城區發展較好,而郊縣經濟實力太弱。溫州則相反,縣域經濟強勢,主城卻不突出。

“兩座城市的長短板正好互錯,可以相互學習。”曾剛建議,兩座城市都要自我突破,徐州要側重民營經濟活力的釋放,溫州應該加強城鄉之間的聯動,解決“散裝”問題。相較而言,溫州更開放、更靈活的體制機制,使得它的短板更容易克服。

從省域經濟發展來看,溫州被賦予“提升‘浙江省第三極’功能”的重任,徐州也被確定爲江蘇省域副中心城市。身處各自省份主力城市難以輻射的浙南、蘇北地區,溫州、徐州兩大區域中心城市能級提升,也是兩省經濟向更高質量衝擊的關鍵一環。

曾剛特別強調,溫州、徐州的共同問題在於,“不能再埋頭自己做自己的事了,要以更宏觀的戰略視角,主動融入到長三角一體化中去。”在曾剛看來,相比長三角的區位劣勢,兩城更亟需打破心理上的“邊緣感”,把身處長三角的優勢切實利用起來。

以溫州爲例,在產業升級、強化科技創新方面,溫州應主動出擊,到上海、杭州建立“反向飛地”,加強和發達城市的產業、人才互動,以補足自身短板。

比較GDP或是人口數據,爲的是衡量各個城市的綜合實力和發展水平。作爲重要的區域經濟中心,“雙萬”城市、準“雙萬”城市更應該摒棄自我矮化、自我設限,發揮“敢爲人先”的城市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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