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網絡上掀起了一場「審判」。

審判的對象是兩名高校教師——

北大教授董強，武大老師陳銘。

起因是一場電影映後的對談。

3月24日晚，法國電影《墜落的審判》在北大放映。

映後，導演茹斯汀·特里葉與來自北大的戴錦華、董強進行了一場關於電影的對談。

陳銘則是以主持人的身份在場。

這本該是一場友好且豐富的交流會。

不承想，因爲陳、董兩位男士的「異常」表現，掀起了一陣聲勢浩蕩的輿論批判。

網絡上，有人高呼，丟人！

有人大喊，放過女嘉賓吧！

一次文化的交流會何以至此？

今天，咱們就來聊一聊。

拉開這場「審判」帷幕的，可以說是陳銘的道歉。

按理來說，主持人這種身份，本就不應該成爲目光的焦點。

但陳銘的實際表現截然相反。

身爲主持人，他在場上不停輸出，並且不顧翻譯的時間需求。

以至於整場對談的溝通效率大幅度下降。

而且，在他大篇幅的表達中，幾乎全是自己對於電影的看法。

接二連三地冒出一些聽起來比較「高級」的用詞和言語結構。

像是：

二次傳播的過程中一定有某些生命給喪失了，但某些新的語義添加在其中，即便沒有改變任何一個語氣，看似客觀的記錄真的能夠真實地抵達過去嗎？

這掉書袋的發言，形成了一種喧賓奪主，卻又根本不受觀衆待見。

整個過程中，臺下三番兩次發出噓聲。

並放聲大喊，讓導演說話！

交流會結束前，陳銘還說了這樣一段話：

今天我們的對談如果引起你們的不悅，我表示道歉。但是無論如何，我們四位不是以男性或者女性來坐在這裏發言，而是以人，來真誠地分享我們的感受。這是我們的初衷，也是我們所有人努力的方向。謝謝你們的到來和參與，感謝你們的包容。

會有這樣的道歉，是因爲對談中關於電影女性主義的一些表達產生了爭議。

陳銘本意是希望通過道歉來表達自己與嘉賓並非是一種男女對立的觀點。

可大衆並不買賬，反而認爲這番道歉，實則是在轉移重點。

不過，陳銘如何被羣嘲，都算不上這場「審判」的重點。

核心人物另有他人，即：

北大法語系教授，董強。

這位教授，已經被網友稱之爲「爹味兒典中典」。

他在對談中的一言一行，都踩在了觀衆爆炸點上。

對談之初，主持人就說明了導演特里耶是在乘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後，沒有休息直接來到現場。

由此來展現導演本人對這場對談的看重。

然而，當問到嘉賓對電影的第一印象時，董強卻開始對導演外貌點評：

我覺得她比我想象的要年輕得多。

之後，在整個對談過程中，董強坐在臺上時不時晃動翹着的二郎腿。

還在導演說話時拿出手機拍照。

種種行爲都讓人感到不適。

這不僅是對導演與其他嘉賓的不尊重，也是對臺下觀衆的一種不尊重。

在與戴錦華的觀點爭論時，董強更是「爹味兒」大爆發。

戴老師真誠地談論自己關於電影中家庭、性別的看法。

董強卻說，「我們男的就不行了已經」。

他還試圖教育觀衆：

如果你們這麼看電影，我會很失望的...

更有趣的是，他說着不要挑起性別對立。

但被人提出質疑後，卻反駁「就因爲我是一個男性」，頗有破防之意。

因爲董強這一系列的表現，事後很多網友還做了許多陰陽怪氣的表情包來嘲諷他。

讓整個對談變成了一場荒誕喜劇。

很明顯，在這次的事件中，人們最直接的情緒點是來自男性教師的傲慢。

對談中，董強有兩句話成爲炮轟的焦點。

其一，是他對觀看電影的看法：

我這個人真的不願意看一部電影上來就進入這種男女的討論，我不是這麼看電影。

其二，則是他對於電影主題的看法：

I’m sorry to say，看電影上來就讓我看裏頭誰起到了所謂的更重要的作用，像女的是不是忍辱負重什麼的，對我來說太沉重了。

這兩句話放在當時的語境中，簡直就像一個笑話。

衆所周知，《墜落的審判》主要探討的話題就是女性在當下社會面臨的困境，以及家庭、婚姻中的性別問題。

特里葉曾不止一次在採訪中提起過，當初在爲這部電影做研究時，她發現了即便到了2023年女性依舊處於一種不公和負面的對待中。

而這也正是激起她創作這部電影的動力之一。

《墜落的審判》劇照

在北大這場對談中，特里葉也明確地表示，自己是因爲好奇10歲的女兒怎麼看待父母而產生了靈感。

因此可以說，性別是整部電影的一個核心內涵。

或者說得再淺顯一點。

電影中所有的法庭戲都展現了他者對女主身份、社會地位、感情狀況的審判。

如果在看了這些情節之後，還說出：

對我來說最感動的不是說男女什麼的地位高，我很少帶着這樣一種眼光去看電影，對不起。

那他，應該是沒有看懂這部電影。

最令人發笑的一點，是董強最後想要用法語提問，因爲他覺得：

但是我用法語來問，我的身份怕是無法認同了。

這一幕直接與電影中女主關於語言的爭論形成了一種經典的互文。

《墜落的審判》劇照

實際上，董強在對談中的所有表現與發言在我看來，是一種應激反應。

無論是敏感於每一個有關性別的字眼，或者指責他人對電影的看法，乃至試圖用自己所長去找回自信，都是一種話語權被奪走的對抗行爲。

明顯地，這場對談是屬於一個女性導演一部女性作品的。

過程中的掌聲都是爲女導演與女學者響起的。

就像故事裏，家庭結構中的性別倒置激發了一個羣體的不滿一樣。

對談中的男性也覺得自己「墜落」了。

《墜落的審判》劇照

這種現象不是沒有發生過。

去年電影《芭比》所引發的鍵盤俠性別大戰，也是類似的事情。

然而，當初網上的罵聲如何之難聽，好像都沒有這一次讓人憤怒。

因爲，這次令人覺得離譜的言行皆是來自一位高知學者。

這樣一個在學術上擁有不小成就的人，理應視野開闊，思想進步。

沒想到，卻呈現出瞭如此落後迂腐的觀念。

簡直讓人倍感諷刺。

其實，很多人也早就發現了：

一個人觀念的進步，與學術能力無關，也與性別無關。

這次陳銘與董強全網羣嘲爹味爆棚、引發性別戰爭，倒讓我想起另外兩個人。

一位是畢業於北大的博主全嘻嘻。

因爲一場與著名女性主義學者上野千鶴子的對談，在網上引發激烈吐槽。

另一位是清華畢業的博主張小年。

她因爲在網絡分享的男友捐精視頻中，發表了一些有關獨立女性的見解而大翻車。

不少人覺得，這兩位女性明明擁有中國最高學府的教育經歷，卻在言行上表現出令人不解的落後觀念。

實在叫人失望。

更讓人無奈的是，這些事情背後所體現出對女性主義的過度消費。

無需多言，大家都能體會到女性主義，如今在內地的蓬勃發展。

一部又一部打着「大女主」「獨立女性」的影視作品出現。

但其中，又有多少是真正在書寫女性故事，表現女性困境，傳達女性力量的呢？

《歡樂頌3》劇照

其中的大多數，還是將女性主義作爲一種噱頭，甚至是一門生意在運作。

前幾天，大S與汪小菲那糾結的婚姻故事再出新瓜。

在這次大S本人的爆料中，她提到了汪小菲曾在她懷孕期間對她施暴。

所用工具是一套精裝本《哈利·波特》。

拋開大S身上曾經的黑料與瓜不談，這個事情本身就是一件令人髮指的家暴事件。

然而，理想國出版社卻在自己的官方賬號上玩起來「家暴梗」：

除了哈利·波特精裝版，這些書砸人也挺疼的。

而這已經不是理想國第一次「搞事情」了。

之前因爲一條「送你一套黑拱門，嫁不嫁」的微博，已經被羣嘲過一番。

還有之前一個主推女性主義內容的出版社，被爆創始人性侵員工。

而這個創始人，還很喜歡在社交媒體上分享女性主義觀點。

如此諷刺的事情，從來都不少。

導演特里耶這次來中國宣傳電影時曾驚訝，在中國，女性主義竟是如此熱門的一個話題。

我們不妨深究一下這個感慨的背後，存在的是怎樣的一個環境：

是不是因爲國內太多的人想要接觸真正的女性主義，纔會對這樣一部優秀作品的背後內涵如此熱情渴望？

是不是因爲「她」已經成爲一種流量導向，所以纔會出現一個又一個鬧劇？

回看這次北大事件。

最讓人唏噓的是，本來這是一場關於電影的交流會。

《墜落的審判》無論是從故事還是電影本身而言，它的存在就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雖然並非有意爲之，但這場對談既沒有讓我們感受到電影與導演的魅力。

也沒有讓我們聽到多少戴錦華作爲一位女學者的聲音。

最後還成了一場發生在最高學府的鬧劇。

再加上，電影引進後，被許多觀衆發現一些被隱去的敏感臺詞。

戲裏戲外，好像講的是同一個故事。

在北大對談的第二天，特里耶又進行了另一場對談。

邀請的嘉賓是導演楊荔鈉，與演員齊溪。

在討論女性話語權的問題時，楊荔鈉說：

我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我覺得這是男人考慮的東西。

就像昨晚北大活動的那位男教授是掌握了話語權的。

可以這樣說嗎？

語畢，全場大笑。

魚叔不禁想起活躍於100多年前的國學大師辜鴻銘。

精通9種語言，擁有13個博士學位，瞭解當時世界最先進的理論思想。

但，他依然用一篇《中國婦女》道盡夫人遵守「三從四德」的重要性。

如今100多年過去了，這樣的反差現象，竟好像沒有任何變化。

這，難道不才是一個讓人鬨堂大笑的笑話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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