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日遭到伊朗無人機和導彈的大規模打擊後，以色列高層反覆宣告將對伊朗實施報復。以色列防長加蘭特16日表示：“中東的天空對（以色列）空軍是敞開的。任何襲擊我們的敵人，無論他在哪裏，都將遭到打擊。”

以色列空襲伊朗核設施的概念圖

其實關於以色列空襲伊朗核設施的討論已經持續了很多年……

目前外界猜測最多的，還是以色列將針對伊朗的哪些目標發動攻擊。以色列之前已經警告稱，遭到伊朗攻擊後將對伊朗的核設施實施報復。國際原子能機構總幹事格羅西15日也表示“擔憂伊朗核設施可能會成爲以色列的打擊目標”。這不免讓人聯想起1981年以色列空軍在“巴比倫行動”中長途奔襲，炸燬伊拉克在建核反應堆的往事。由於那次空襲的難度極大，完全超出了外界的預料，以色列空軍也被稱爲創造了戰爭史上的奇蹟。

但問題是，如今時過境遷，以色列有能力再次創造奇蹟嗎？

先看看伊朗核設施方面的情況。與當初伊拉克建造核反應堆時幾乎完全依靠外部技術不同，伊朗基本掌握了從鈾礦石開採、提煉、濃縮以及修建核反應堆的全套核工業體系，擁有25到30座完全或者主要用於核計劃的設施。因此單從數量上，以軍需要摧毀的核設施目標就比“巴比倫行動”多得多。

伊朗納坦茲核設施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其中被以色列視爲“眼中釘”、意圖“從地球上徹底抹去”的是位於福爾道和納坦茲的鈾濃縮設施，部署在這裏的數以千計的離心機被認爲是伊朗獲得武器級核材料所必不可少的設備。納坦茲核設施是伊朗最主要的鈾濃縮工廠，據稱其生產車間位於地下8米深的兩個大廳，安裝有近萬臺離心機。大廳頂部還用數米厚的鋼筋混凝土和25米厚的泥土進行了加固，常規空襲手段難以奏效。再加上納坦茲與以色列的直線距離超過1600公里，遠在以色列空軍的常規作戰半徑之外，因此以色列近年主要是嘗試用其他手段破壞納坦茲的離心機運轉。

例如2010年納坦茲核設施的網絡遭到“震網”電腦病毒攻擊，導致控制系統癱瘓、超過1000臺離心機受損，伊朗核計劃因此延誤了兩年。外界普遍認爲該電腦病毒是美國和以色列聯合研製的。2021年納坦茲核設施啓用新一代離心機前後，也多次發生起火和爆炸事故，伊朗方面的調查結果指向“以色列情報機構安置的炸藥裝置和網絡攻擊”。

位於伊朗首都德黑蘭南部100多公里處的福爾道核設施設在地下90米深處，更難以被空襲摧毀。據稱這裏最多可容納3000臺離心機。2016年開始，伊朗從俄羅斯進口的S-300遠程防空系統也被部署到該設施附近。

對於以色列而言，更糟糕的消息是從2020年左右開始，福爾道和納坦茲都開始興建更多的地下設施，進一步增加了空襲難度。美聯社稱，衛星照片發現納坦茲附近的山上正在開掘隧道，以修建新的地下核設施。美國智庫詹姆斯·馬丁防擴散研究中心的專家對衛星照片分析後認爲，該地下核設施有四個入口，根據從隧道挖掘出來的棄土堆大小和其他衛星數據判斷，該設施深藏於地下約80-100米，並處於防空陣地、圍欄和革命衛隊的嚴密保護之下。美國智庫科學與國際安全研究所的史蒂文·德·拉富恩特認爲：“使用常規武器，比如典型的地堡炸彈，很難將其摧毀。”

顯然，即便將目標縮小爲這兩處伊朗地下核設施，以色列空軍要摧毀它們的難度也非常高。

圖爲美製F-35戰機

事實上，美國空軍也早就多次謀劃如何徹底摧毀這些伊朗地下核設施，但得出的結論並不樂觀。在美國空軍的常規武器庫中，威力最大的3萬磅級GBU-57重型鑽地彈的體積和重量太大，只能由B-2隱形轟炸機攜帶，但即便是它，也只能穿透60米的岩石，無法對藏在地下約100米的伊朗核設施造成足夠的破壞。美聯社稱，五角大樓官員還討論過連續發射兩枚此類炸彈，讓第二枚炸彈精準地射入第一枚炸彈的彈坑裏，以最大限度地提升穿透深度，但尚不清楚這種模式的有效性——這種假想的作戰模式倒是被好萊塢借用在《壯志凌雲2》的戰爭背景設置裏面。

在以色列空軍當前的武器庫裏，威力最大的鑽地炸彈是5000磅級美製GBU-28激光制導炸彈，僅能由F-15I戰鬥機掛載。美軍官方數據顯示該炸彈可以穿透6米厚的鋼筋混凝土或30米的厚土，也有猜測認爲其真實穿透能力更強，但無論如何都無法與GBU-57相比。這也意味着以色列即便效仿美軍，連續發射兩枚GBU-28，能否真正損壞伊朗地下核設施也是未知數。另一種可能的戰法是用這些重型鑽地炸彈炸燬地下核設施的隧道入口，至少能讓伊朗在相當長時間內無法使用它們。

圖爲F-15I戰鬥機

此外，從地圖上就能看出來，以色列對伊朗目標的空襲行動都避不開空中加油的問題——以色列空軍需要飛越的距離比當年空襲伊拉克核電站時多了接近一倍。考慮到在未經允許進入的他國領空加油充滿風險，以軍突擊機羣沿着缺乏監管的敘利亞和土耳其邊境區域，穿越伊拉克北部飛抵伊朗的路線，在軍事上和政治上更有吸引力。此外，由於約旦14日曾開放領空並協助以色列攔截伊朗無人機，也有猜測認爲未來不排除以色列得到約旦默許，經過該國領空穿越伊拉克進入伊朗的可能性。

即便如此，以色列的加油機數量有限，一共只有7架KC-130H和7架波音-707，後者已經服役了超過50年，狀態並不好。因此以軍的加油機只能保障相對小規模的空中突擊機羣。這也意味着以軍對伊朗的空襲行動不但規模有限，而且不可能連續出動。

就這個角度而言，以色列要通過空襲轟炸某處伊朗核設施其實不是難事，但想要像“巴比倫行動”那樣，通過少數幾次外科手術式空襲就徹底摧毀伊朗的核能力，恐怕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對此，就連防擴散專家達文波特也承認：“（對伊朗核設施的）轟炸可能會在短期內使伊朗的核計劃倒退，但想要阻止伊朗擁有核武器，這不是一個可行和長期的戰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