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蕪湖日報

何願斌

母親80歲了，還沒有停止勞作的意思。

每次回鄉，總會看見她守在老宅門前的空地上，面朝屋角小路，摘掐着各種時令蔬菜。香芹、蓬蒿、豌豆、蒜苗，全是剛剛從地裏摘回來的，青嫩嫩，似乎要滴出水來。母親不但摘給我喫，還要整理好給我攜帶，有了“大後方”的特別供給，我基本不用去生鮮超市買蔬菜。

我曾經試圖勸說母親放棄這些菜園，可都失敗了。母親有她自己的勞動養生觀，她認爲上好的鍛鍊就是幹活，“力氣是浮財，用去又回來。”母親常常給我念叨這句口頭禪，在母親的教誨下，我也蹲下身子，彎下腰來，和她一起走進清秀齊整的菜畦。

站在菜園裏，腳踏新翻的泥土，聞嗅田園獨特的氣息，心靈會歸於一種平靜和踏實。母親一邊勞作，一邊給我普及種植常識：撒下去的種子要用薄膜蓋起來，既保溫，又能防止鳥雀偷食。春天是鳥雀生育季，鳥兒饞得很，能夠用嘴巴將新種下去的種子刨出來，可以精確到一粒不剩。“鄰居有不懂奧妙的，還以爲是誰偷去了呢。”母親樂呵呵地說着趣事，讓我如聽天書。

母親指導我翻土，她說土要深翻，還得讓日頭暴曬，殺死蟲卵。蚯蚓是益蟲，可以讓它重新鑽進去。遇到一種地蠶，就要除掉，它們啃噬植物的根鬚，一兩隻就能讓一塊地荒廢掉。我去年移栽的幾株無花果就被害蟲蠶食掉了，葉子看起來還是綠色的，土壤裏的樹根卻已經被喫空了。很快，我渾身滲出汗來，額頭上的汗珠滾落進泥土。母親看起來還是悠閒無事的樣子，她說我太缺少鍛鍊，毛孔是封閉的，身子骨裏寒氣出不來，“要多幹活，多出汗。”又勞作了一陣子，我不再出汗了，涼風一吹，身上麻酥酥的，有說不出的舒爽。我體驗着“力氣是浮財”的道理，渾身洋溢起青春的力量。

半月前，我陪母親出行，母親看完牡丹園後，說她要登一回60米高的千年古塔。塔身陡峭，全由條石壘疊，螺旋而上。“我的腳力是兒時爬山扛柴練出來的。”母親走在人羣的前頭，年輕人追隨着她，深受鼓舞，不停攀登。登臨塔頂，遠眺大江，我從母親身上，讀出一個平凡勞動者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