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精緻婉約的蘇州,像南方大地的一座後花園(更是中國的後花園),它所提供的小巧細美的園林、縱橫交錯的流水、風姿綽約的小橋以及生生不息的風雅傳承,是大地與歷史聯手賜予的精美篇章。在蘇州,有個叫做耦園的園林,若論古樸,它不及滄浪亭。

當代女作家陳慧娟的散文《蘇州印象》,人文氣息濃郁,值得欣賞!

蘇州是個清雅的所在,這一點,不只是觀賞園林的時候可以感覺到,就算行走在繁華的街頭,也時常能發出這樣的感慨。青磚烏瓦是隨處可見的,哪怕是路邊公交車停靠的站牌旁,也往往是一座長形的紅欄烏瓦小亭,供人休息,顯得頗有人情味。

在蘇州,有個叫做耦園的園林,若論古樸,它不及滄浪亭;若論雄深,它不及獅子林;若論雍容,則不及拙政園,可耦園極爲幽靜,很有文人氣,文人氣放到爲人處世上是要不得的,但放到造園上卻頗爲成功。耦園一年只開春秋兩季,即使是開門的季節每天也是早早就關門。它洗盡鉛華,低調內斂,彷彿要低到塵埃裏。小巧玲瓏的耦園,建築佈局獨特,正宅、大廳居中,左右兩側闢有對稱的東、西兩個花園,別具一格。園內假山奇石嶙峋,幽谷深澗。在裏面喝茶,十元以上的“龍井”、“碧螺春”,就可以去坐裏間的雅室。古舊的木頭傢俱散發着一種離萬丈紅塵十分遙遠的閒適氣息。時值冬季,夕陽西下的日光,稠稠地透過玻璃窗,流瀉在木頭地板上,慢慢地向屋的深處、暗處延伸着,好像是在延伸着快流逝盡的金色光影,延伸着最後的華麗奢侈的暖意。尤其是你把冷冰的雙手捂在泥金小爐上,深汲着嫋嫋冉冉,沁面而來的若有若無的縷縷茶香時。那時,可以看到的窗外,是偌大的一個蘇州,隔在昏黃的日子的那一邊。而這邊,坐下來的是可以慢慢等着品一點什麼的人。包括着品一種隔世的奢靡與冷暖。茶煙嫋嫋,茶香瀰漫,才最是讓人在近黃昏的雨滴中,沾着一縷書卷氣,浸到一段閒適的時光裏,想入非非。

當代女作家陳慧娟的散文《蘇州印象》,人文氣息濃郁,值得欣賞!

就是這種曲曲折折的小樂趣,小享受,波瀾不驚的,在蘇州,卻是鋪天蓋地。像黃梅天的雨。

林語堂先生曾說過這樣的話:芸,我想,是中國文學中最可愛的女人.。這芸,就是芸娘。蘇州人沉復所作《浮生六記》中的女主角。這情境,其實就是有關蘇州的情境。林語堂所着迷的芸,按照書中的描寫,可以推斷她嫺靜清秀,常在鬢邊插幾朵小而白的茉莉花;她和夫婿住在滄浪亭的愛蓮居;她喜歡用麻油加些白糖拌滷腐,還喜歡用滷瓜搗爛拌滷腐——芸的家潔淨雅緻,地無纖塵。朋友們在此毫無拘束,縱情撒野。這裏不談官宦升遷,不說閒言碎語,所談論的都是百姓家話或輕鬆快樂的事情,朋友們像樑上的小燕子自由自在。“他們追求美,追求恬淡與自適的生活”。林語堂在這故事中,彷彿看到中國處世哲學的精華,一對平常雅人在世上沒有特殊的建樹,他們與世無爭,追求一種閨房之樂、閒情之趣、坎坷之愁、浪遊之歷。爲此發出感慨:他們讓人懂得安樂的奧妙:布衣飯菜,可樂終生。

華美的絲綢緞袍子上,悄悄爬了只蝨子上來。但還僅僅是隻蝨子,不致於發展成爲鼠疫。 更何況,這袍子舒適整潔,還微微貼肉——適合過南方的尋常日子;適合自在悠閒,隨心而走,隨性而舞,活出禪意人生,悟出法味入世;當然也適合療傷或者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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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有些時候,這現世安穩的日子,也會起些小小的波瀾。那天信步留園。入門,曲曲折折,幽幽邃邃,遊廊,碑刻,一路前行,一徑深入,如入桃花源,似遊大觀園。一長廊盡頭處赫然出現了一個寬闊的戲臺。但戲臺四周則是綠得正好的芭蕉、竹子,水塘和一塊假山石。彼此,人影寥寥,偶然的聲響來自水塘的鯉魚,寸把長的模樣,跳出水面,吸口氣,再沉入水底時,園子更顯得無邊幽靜,風吹過一杆竹梢嗖嗖的,好像嘴裏含着一顆清涼糖。置身在這樣的場景裏,無緣無故就讓一顆躁動的心平靜下來。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大抵不過如此吧?忽然不經意抬頭,見戲臺上一年輕貌美女子嫋嫋娜娜出場,懷抱琵琶端坐着,撲面而來的是評彈《長生殿.絮閣爭寵》。那句哀怨入雲端的“一見龍顏淚盈眸,兩年宮禁萬千愁”使人聽得是恍然,是寒意,間或還帶着些許的驚悸。

很長時間了,一直還記得那個傍晚。 水塘,芭蕉,晃動的紅色,以及那如泣如訴纏綿悱惻的評彈。總覺得這樣的傍晚,或許也只有蘇州纔會有。精緻豔情的細節只是表面,至於底色,則是這個城市積聚了幾千年的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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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園有幸,三任園主均爲有識之人。奠基者徐泰時,爲明朝太僕寺少卿,歸隱,於萬曆21年(公元1593年)始建此園,“宏麗軒舉,前樓後廳,皆可醉客”,時人稱“東園”。承上啓下者劉恕,吳縣東山人,官至廣西右江兵備道,清嘉慶3年(公元1798年)在東園故址上改建成“寒碧山莊” ,俗稱“劉園”。鼎盛創舉者盛康(進士)、盛宣懷(洋務派代表人物)父子,於光緒2年(公元1876年)擴建成“長留天地間”的一代名園“留園”。清代國學大師俞樾《留園記》這樣描述其盛況:“嘉樹榮而佳卉茁,奇石顯而清流通,涼臺燠館,風亭月榭,高高下下,迤邐相屬。”

醉翁之意,在乎山水之間。文人園林的意趣在“城市山林”,而志趣則寄託“咫尺之內,再造乾坤”。

園是不言的主人,人是多情的過客。離開留園後,我們又去了水陸城門。城樓不算高,但卻是一座駐兵守防之地,據說太平天國將士在蘇州經歷過一場血染江紅的大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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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城而望,蘇州是那麼寧靜,那麼心境幽深,彷彿是一個文雅的美婦人,誰能想到她也曾經歷目睹了那樣酷烈的兵災血火呢?它讓我看到蘇州的另一面。在蘇州精緻文雅的園林和文化的深處,同樣有倔強的傲骨、不屈的精神和肝膽塗地的勇氣。

昔日,中國世界創造天堂的時候,它考慮的是如何安心、安身立命。心是大地和人的存在所賦予的,天地之大德曰生,生命就是對此大德的感激,在大地上安下來,這是人的天然使命。今天人們爲何越來越懷念蘇州之類的舊物,只因爲在那裏可以感受到心的存在。何以安心?只有道法自然。精緻婉約的蘇州,像南方大地的一座後花園(更是中國的後花園),它所提供的小巧細美的園林、縱橫交錯的流水、風姿綽約的小橋以及生生不息的風雅傳承,是大地與歷史聯手賜予的精美篇章。蘇州是當今中國理想化城市的一個縮影,它一方面保留着質樸淳古,幽致的文化底蘊;一方面在經濟上新穎時尚,氣象萬千,文化的生命力在於穿透歷史,活到現在,而這正是蘇州人文精神的最特別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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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這樣的城市,規模小於杭州,歷史文化卻遠於北京、上海,日月變遷人世滄桑之下,它的興衰起落幅度小,始終平穩地保持着自己的性情、格調、生活方式。這和紹興、揚州這一類地方相近,我喜歡這種文化情調。

四顧周遭,在城樓上的茶座裏,三三兩兩的,有幾個桌邊有客靜坐閒聊,聲音卻很低,如耳語,且談話不多,靜坐品茗,時間很久,無人匆匆離開。

斜暉靜照,城堞外綠樹齊牆。撫堞下坐,石橋拱背,流水舒腰;巷陌如棋盤,人動如棋子。

這種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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