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對於重慶人來說,

是生來便自帶的社會屬性。

一鍋沸氣騰騰的紅湯,

承載了太多喜怒哀樂和千奇百怪的故事。

我對火鍋的記憶大概是從上小學開始的,那個時候家裏不寬裕,下館子是件極其奢侈的事。

關於火鍋的初體驗,是在逼仄的廚房,圍着竈上那口黑漆漆的大鐵鍋,站在鍋邊頂着熱氣燙菜。葷菜只有毛肚,鱔魚和午餐肉,素菜一般是豆芽、鴨血和包包白。我媽從不偷懶,每次煮火鍋都會自己加菜籽油、郫縣豆瓣、姜蒜把買來的底料炒香。

在沒有抽油煙機的年代,一頓簡陋的家庭火鍋,讓30平米的房子一整晚都瀰漫着牛油香。

後來,家裏一個月大概有兩次下館子打牙祭的額度了,但幾乎每一次都是去家樓下的火鍋店。那時候店堂裏的桌數不多,很少有人單獨燙一口鍋,喫火鍋流行“打組合”,“鑲起喫”成爲一種行規。

幾家人圍燙一口鍋,鍋裏放上九宮格,既方便分隔菜品,也方便大家各認各的格子。小桌子鑲四人,大桌子鑲八人,不鑲滿還不點火。

但不管怎麼拼,和誰拼,喫起來都全無尷尬,專注燙菜之餘,還能蹭點鄰座的龍門陣聽聽,那樣的場景,現在想來也是妙不可言。

再長大一些,重慶城內的火鍋館,店堂門前大多都有了一個“拖”字。四拖二,三拖一比比皆是,葷菜三塊,素菜一塊。兩個人喫火鍋不用再拼桌了,喫頓火鍋的錢對家裏來說也算不上太大開支了,但我常去的始終還是家樓下那家火鍋,也許留戀的並不只是它的味道,而是來自早已面熟的老闆一句鄰居般的寒暄,和不大的堂子裏陌生人擠在一起的熱鬧和親近。

躲在九坑子一條小巷子裏的“碗胖”,就是這樣一家平易近人的社區火鍋。

沒有富麗堂皇的裝修,沒有名不副實的噱頭,重慶人本就偏愛“蒼蠅館子”,有一種走到咔咔角角都必須找到,找到喫進肚子纔算了事的執着。

大坪九坑子路20號,碗胖火鍋不太規整的門面就藏在一棟居民樓樓下。四周瀰漫着市井的煙火氣,濃厚的火鍋香味四散進滿是歲月痕跡的階梯石縫裏。

正因爲靠近住戶樓,碗胖只營業到晚上10點,人均60元的價格在如今的火鍋市場中已經不太多見。食客也心甘情願爲那一鍋紅湯壓低了聲音,喝酒划拳都多了幾分自持。

碗胖就跟曾經我家樓下那家火鍋店一樣,看起來沒有任何特色,這樣不起眼的小店,還能做到每晚有人排隊等飯,靠的只能是味道。

重慶好喫的火鍋那麼多,真正要殺出重圍必須得有幾個能打的特色菜。這一點,碗胖沒讓人失望。

豬肝🐷

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在火鍋店燙豬肝。豬肝原本比牛肝口感更嫩,但片起來比牛肝、腰片更難,新鮮的豬肝要出漿,滑膩,十分考驗刀工,所以大部分的火鍋店根本不敢嘗試。

碗胖的豬肝絕不過夜,每天限量3斤,只有10份,有幸喫到還得惜緣。

涮好的豬肝薄薄一片,沒有絲毫腥味,入嘴全是嫩滑鮮香,每一口都爽到不行,再配上老闆媽媽手工特製的幹油碟,更是銷魂。如果你還嫌不夠辣,顏色更深的特辣幹油碟專治嘴嚼。

墩墩牛肉🐂

精選西冷牛肉提前用黑胡椒汁碼好,再撒上黑胡椒粉切成厚實的條狀。本以爲這種size的牛肉會容易煮老,沒想到一口下去還能咀嚼出肉汁,濃郁的黑椒和鍋底的麻辣全濃縮在這塊牛肉裏,喫火鍋喫出了牛排的感覺,也是服氣。

肥腸🐖

像我這樣明明膽固醇超標還死性不改迷戀內臟的人,每次都習慣點份肥腸來檢驗這家火鍋店的水準。有些店的肥腸壓制時間過長,在鍋裏稍微煮一會兒就彈性全無,失了嚼勁,有些店的肥腸滷得過久,一不小心就喧賓奪主搶了鍋底的鮮香。

碗胖的肥腸先壓後滷,壓制和滷製的時間把控得精確,滷味不會過大掩蓋火鍋味道,入口時卻又有絲絲滷香。肥腸清洗得相當乾淨,幾乎沒有多餘油筋,喫起來軟糯入味,過癮。

鴨血🐥

跟豬肝一樣,鴨血也是每天限量供應。不誇張的說,他家的鴨血真的是我目前爲止喫過最嫩的。鴨血都是每天直接從旁邊菜市場端來的.每天到底能有多少份,全憑運氣。喫他家的鴨血,記得冷鍋的時候就下菜,試過之後你會回來感謝我的。

📋插播一個小tips:

碗胖隔壁還有個賣紅糖小湯圓的老頭兒,沒有攤位,電話訂購。在這種冷到懷疑人生的天氣,簡直是燙火鍋的完美伴侶。

之所以叫碗胖。

那一天我一邊喫着火鍋一邊好奇爲什麼這家店取名叫“碗胖”,最後終於在老闆劉俊那裏得到了答案。劉俊是個土生土長的80後重慶崽兒,之所以把店取名叫碗胖,是因爲他曾經一頓能喫七碗飯,人送外號“碗哥”。“加上我長得又胖,所以就叫碗胖了撒。”劉俊笑得爽朗。

對於重慶人來說,火鍋面前,人人平等。不管你是朝九晚五拿着死工資過活的打工仔,還是年薪百萬開着豪車的大老闆,爲了這口熱辣一樣只能乖乖排隊。就像你很難想象,如今通宵炒料炒到手軟的劉俊,曾經從事的是一份工資不菲的法律工作。

臨走時,看着劉俊一臉笑容手拎一瓶啤酒,

和不同桌的食客熱情攀談的模樣,

我彷彿看到了記憶中家樓下那家火鍋店的模樣。

也許,這就是我們鍾愛社區火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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