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包頭地處塞外,冬天異常寒冷,滴水成冰。因此,家家戶戶都有一盤暖炕。土炕體現人與自然的和諧,亦融入無數人的情感,使人難以忘懷。

▲隨着平房的消失,土炕也慢慢減少。

世代相傳的盤炕技藝

北方人民在歷史的長河中,與寒冷的冬季相抗爭發明了土炕,是實用性、藝術性、科學性的結合。火炕的原始雛型在東周時期已有出現。包頭曾爲女真族、蒙古族等北方民族的駐牧地,漢族在趙、秦、漢、魏、元、明時期曾遷入包頭故地。因此,包頭土炕歷史悠久。

“漢時之牀,即今之炕也,坐臥皆於其上。”(《中國社會史料叢鈔》)《三朝北盟會編》記載:女真人“環室爲土牀,熾火其下,而寢室起居於其上,謂之炕,以取其暖”。元代詩人王冕《冀州道中》寫:“熱水溫我手,火炕暖我軀。”

乾隆二年(1737年),“走西口”人落戶包頭形成村,不論民居、商戶、窯洞都有一盤火炕。同樣,乾隆年間北方民居亦都有火炕,“窯居取堅穩,美觀者用灰飾,餘皆本色,反窯必築炕,飲食臥起居俱在焉……而冬暖夏涼不虞火災亦勝籌也。”(《延長縣誌》)

老包頭建房盤炕的工匠稱泥瓦匠。清末民初包頭泥瓦匠多來自山西五臺地區,他們春來東去,亦從包頭僱傭臨時工。泥瓦匠不會設計,不會繪圖,全憑熟練的技藝做炕體,俗稱盤炕。有名的泥瓦匠有王保、陳虎、閻東方、董全珍、董貴珍等。由於家家戶戶都住土炕,炕不熱了,竈不旺了,煙道堵了,都需要自家修理。因此,普通老百姓都傳承了盤炕的技藝,我是一名教師,我幾次搬家都親自盤過炕。

炕分順山炕,即進家門是地,其右靠牆臨窗盤的炕。有倒炕,即進門是地,家門對面是炕。老包頭農村的留人店是通炕,沒有地,進家門對的是爐竈,地只能站人燒火做飯,進門脫鞋就上炕。裏外間房,多是窗臺下是炕,地通外間的地。還有棋盤炕等。

整個炕約佔屋子的一半。炕箱由60釐米高的磚或土坯壘成。用土坯壘成20釐米寬的煙道,炕煙道通往牆體的煙道,煙道口稱“狗窩”,煙道有串聯和並聯兩種。牆體煙道出屋頂通煙囪,俗語稱煙洞。煙道牆上蓋約40釐米方形炕板,炕板用黃土加麥瓤做成。炕板鋪平後在炕板上用黃泥抹平。炕體做成後做爐臺、竈坑。竈臺、竈口、煙道、出煙口、煙囪形成土炕的組合體。世世代代的包頭人就是這樣盤土炕,在土炕上出生、長大、喫飯、睡覺、終老。

▲土右旗的畫匠張三鐵在創作炕圍畫

不會湮滅的土炕文化

土炕不僅僅是一土炕,更是一種文化,其中包含豐富的文化內涵,是農耕文化的載體,在包頭地域亦是蒙、回、漢民族文化交融的見證。首先,包頭地域原是土默特蒙古族的駐牧地,晉陝“走西口”人落戶包頭開始蓋房居住,後蒙古族亦由遊牧變爲定居,回族亦從冀、魯、豫等地來包落戶,居住都離不開土炕。一個院內蒙、回、漢族,土炕是他們共同的情感。

土炕是包頭民宅建築的瑰寶。老包頭民宅建築有三大特點,一是四合院,院內有門洞、照壁、出水等;二是民宅多爲外牆高的一處坡房,磚瓦房臨街牆上面還加有花欄牆,防盜、防風;三是院內戶戶都有土炕,土炕溫暖一家人,土炕的實用性、藝術性、科學性可謂民宅建築的瑰寶。

土炕留存着家庭的溫馨記憶。每當想起土炕就會想起母親坐在土炕上,在油燈下縫衣、納鞋底的身影。坐在土炕上不管是吞糠咽菜,還是美味佳餚,都留下深深記憶。在土炕上有多少發生的人間辛酸苦辣和悲歡離合的故事。

土炕是中國人文歷史的畫卷。土炕盤好後,貧窮之家在炕面上常用米湯抹平,人們就在上面起臥。家境稍好者,土炕上鋪有用高粱秸稈或蘆葦秸稈篾制的炕蓆,上面再鋪上毛氈。家境好者炕蓆上再鋪地毯。包頭地毯聞名塞外,尤其三蘭地毯上織有琴棋書畫等,可謂藝術精品。爲防弄髒地毯,上面還鋪一塊油布,油布是專門畫油布的匠人,在布上畫各種吉祥圖案,然後塗一層桐油而成,光滑、美觀、明亮。

炕沿對面的牆上是80釐米高的炕圍畫,不僅美觀,且展示着中華人文歷史。因孝道是儒家倫理思想的核心,是中國社會維繫家庭關係的道德準則,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所以炕圍畫多畫着二十四孝圖的某一圖,如親嘗湯藥、蘆衣順母、臥冰求鯉、埋兒奉母等。圍牆畫還有戲文“四郎探母”“大登殿”,有鶴鹿齊鳴、亭臺樓閣等,炕圍畫隨房主人愛好內容繁多,無不體現畫匠的技藝和匠心。

有錢人家的炕沿上方頂和靠兩壁有裝飾掛帷帳構件,多是2公分厚用木材或特殊石材雕塑的龍、花、雲、柱等,不論掛不掛帷帳都很美觀,使土炕似南方華麗的牀。美觀的裝飾有分隔空間的作用,使睡眠空間保持相對獨立、安靜、私密,且有擋牀頭風和促進睡眠的作用。

一般居民起牀後把被褥疊好放在炕的一側,有錢家炕上有鋪蓋櫃,櫃內放不穿的衣物,櫃上放疊好的被褥,用蓋物單蓋上。鋪蓋櫃做工精細,是油漆匠人千磨萬擦的佳品。爲喫飯等需要,炕上還放一尺高的炕桌,牆上掛有蘇杭美景等風景鏡畫等。因此,一盤土炕無不顯示炕文化的博大精深,目前城市多沒有土炕,但仍有待我們從土炕遺存,深挖其蘊藏的價值。

作者:張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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