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25岁的安娜门迭塔(Ana Mendieta)正在爱荷华大学攻读新媒体艺术。这年3月发生了一件残酷的校园事件,该校护理专业的女学生Sara Ann Ottens,被同校的另一个学生残忍的强奸并且杀害了。

在这一轰动的事件发生后一个月,安娜门迭塔实施了她艺术生涯中影响重大的一次行为表演:她邀请了同班同学们在一个约定的时间去她的公寓。等他们到达那里,发现门是虚掩的,他们推门进去,看到了上图令人震惊的一幕:安娜门迭塔背对门口,趴伏在桌上,她的头和手臂被绳子束缚在桌上,隐藏在黑暗中;下身赤裸,(动物)血液从她的臀部一直涂抹到大腿和小腿上;破碎的陶器和沾血的衣服丢弃在她右边的地板上。

是的,她(根据从报纸上获得的案发现场的细节)重现了Sara Ann Ottens被奸杀的现场。根据门迭塔事后回忆:“(同学)他们全都坐下来,并开始讨论,而我一动不动,大概持续了一个小时。这真的震撼到了他们。”(引自Ana Mendieta, p.127, note 11.)在这件作品中,门迭塔重现的不仅仅是事件,而是她自己的恐惧。她说:“这是我对这件事的私人的反应,我没办法用理论的方法处理(这类事情)。” (引自Ana Mendieta, p.90.)她通过将这种恐惧外化,让观众去想:如果这个(被侵害)的人是我……

这个短暂的行为被多张现场照片永久记录下来,上图这张目前收藏于伦敦泰特现代博物馆(Tate Modern)。下图则更加清晰地体现了屋内凌乱的场景。

Ana Mendieta, Rape Scene, 1973, C-print, 10 × 8".

© The Estate of Ana Mendieta Collection, LLC.

45年过去了,很遗憾,我们的社会仍然笼罩在着性暴力的阴影下。感谢发达的网络资讯和自媒体,我们在过去一周内经受了无数报道的洗礼,朋友圈里大家都在发表各自的观点,表达着各自的愤怒,以及相互间因看法不同产生的对骂。每个人都想要影响别人。但你们自己呢,真的被影响了吗?分享完朋友圈,你是否照样吃着薯片,打开电视机收看每周六的“中国新说唱”,继续做新一轮吴亦凡和rapper们骂战的吃瓜群众?怪不得谁,悲剧每天都在上演,而生活还要继续,看多了负面新闻,同情心持续的时间只有短短十分钟。

信息时代,知道一件事太容易了,重要的不是“知道”,而是“记住”。

这个世界上鲜有“感同身受”这件事,如果有,一定是因为你被刺痛到了。

持续被刺痛了,才会作出改变。

这件作品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吗?

不好意思,因为强奸、性侵、谋杀、……这些事情从来不可能被轻松地谈论。

门迭塔的这件作品,大概就做到了“刺痛”这件事,英文里叫做trigger(触发器),它刺激到我,让我感到难受,让我感到害怕,让我更加小心警惕(面对未来可能发生的性危险),让我努力培养勇气(对性骚扰说不),让我更加坚定地选择我支持和反对的立场。

周末愉快。

-THE END-

安娜门迭塔(Ana Mendieta),1948年出生于古巴一个显赫家庭,在12岁为逃离卡斯特罗独裁统治,她与姐姐通过彼得潘行动(Peter Pan operation)被送往美国,住在寄宿家庭;4年后,她们的母亲和弟弟也来到了美国;在她31岁时,她的父亲在经过近20年的牢狱生涯后终于赶到爱荷华州与全家团聚。1985年,年仅36岁的门迭塔在纽约她位于34楼的公寓坠楼身亡,她的丈夫(极简艺术家)Carl Andre曾被指控二级谋杀,但因证据不足无罪释放。在门迭塔短暂的一生里,个人身份、地方、家庭、归属是她创作的终生母题,她的关注点也一直在被虐待的、被侵犯的、被边缘化的、被剥夺了权利的人们;尤其是那些在种族、暴力、性别问题上遭受不幸的人,坚持不懈地让人们将他人的身体视为自己的身体,从而真实地感受他人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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