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一個人小時候越缺什麼,長大就越想要什麼。

妹妹自幼體弱,經常生病。也因此得到父母更多的照顧。在我印象中,妹妹生病時能提出些額外的要求,並且能夠得到滿足。

有次,妹妹從縣城治病回來,手裏多了個洋娃娃。這是個什麼樣的娃娃呢?她有着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小小的嘴脣,光滑的臉蛋,穿着碎花小裙子,帶着碎花小帽子。最讓人覺得新奇的是,她的眼睛會動,讓她躺下,眼睛就閉上;站起來,眼睛就睜開。

我和我的小夥伴們,都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娃娃,好生羨慕。但妹妹抱着不撒手,我也只有羨慕的份,以至於晚上睡不着,偷偷去妹妹身邊想抱一抱那個娃娃,誰知黑咕隆咚地沒注意,打翻了放在桌子上的藥瓶,藥粒傾了一地。爸媽被驚醒,我自然也捱了頓罵。

鄰居的大嬸給我說:你爸媽不愛你,都不給你買洋娃娃。正是這句話,像一根針,驀然刺痛了只有六歲的我的心房。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父母更愛誰這個問題,也根本沒有這個觀念。但從那以後,我就再沒有打過那個洋娃娃的主意,也再也沒有給父母提過什麼要求,做了那個“懂事”、“乖巧”、“聽話”的姐姐。

六年級時,學校開始注重對學生文體能力的培養。雖然臨近畢業,我們也還是在班主任的極力爭取下抓住了這個機會。正好音樂老師比較擅長吹簫,就給我們教。她帶了支簫讓同學們試吹,聽了我吹之後說我有天賦,建議讓我買支簫來學。

回家高高興興想跟父母說買簫的事,但進門就見母親拿了件衣服朝我走來,說這是表姐穿不了的衣服,挺新的,給我拿來穿,就暫時不買新衣服了,因爲家中添了弟弟,花錢的地方多。於是,買簫的事情就這麼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後來上音樂課,我都只能默默地、呆呆地看別的同學吹,幸好老師比較好,她也沒問我爲什麼沒有簫,上課時就把她的簫給我用。不過畢業後,就再也沒有接觸過簫了,也從此跟聲樂無緣。

我就正正常常、普普通通上初中、高中、大學,每每看到同學們才藝表演的時候,都會暗自神傷,要是那時候我能有一支簫,那我肯定也能在衆人面前自豪地吹奏一曲。可哪又有如果呢?

前段時間回孃家,幫我媽收拾老屋子。從一個旮旯裏翻出一個木箱子,裏面裝的都是些陳舊的書本、作業本什麼的,但讓我驚訝的是,裏面竟然齊整地放着三支簫,就是當年我想要的那種。

母親看到了說,哦,那是你弟弟的,吵着要買,也沒學出個啥來。那一瞬間,多年前的委屈湧上心頭,鼻子一酸,哭了出來。她懵了,忙問我咋了。

我說,這一支簫,是我當年的奢望,就因爲沒有它,我被同學嘲笑,學生時期沒有一技之長,你們真是不公平啊,我小時候什麼都沒有,弟弟妹妹卻要什麼有什麼。

可母親說:我們哪裏不公平了啊?你從小什麼都不跟我們要,不跟我們說,我們又怎麼知道你想要什麼呢?哪怕你說你要了,我跟你爸買不起,但也一定要想辦法給你弄到啊。

對啊,一切的一切不都是我自己的問題嗎?我什麼都不要,因爲我“懂事”,因爲鄰居那句“你爸媽不愛你”,讓我從來不敢給父母提要求,以致於留下了一生的遺憾,再也無法彌補。愛哭的孩子纔有糖喫,那麼請你們,一定要多心疼心疼身邊那些什麼都不要、懂事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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