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水浒,洋洋数十万言,讲的无非都是捐金重义,救人急难之事。所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滨已是土之边缘了,“去水稍远者名浒”—(诗经•尔雅•释丘),浒又远在水之外。所以说水浒的好汉们,是一群始终被排斥在主流社会之外的边缘人。无论他们的武艺能力有多强,既不能以才名见知,亦无法凭清白见赏,请缨无路,报国无门,只能奔窜于江湖,混迹于草莽,把那平生抱负,付与一樽浊酒;将这满腔热血,空对冷月寒江。

莫说白衣之士进阶无门,正直的好人即使做了官,也不容你安身。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是水浒开篇第一人,看他逃亡前夜,支走两个牌军的手段,举重若轻,滴水不露,分明是在指挥一场战斗,可惜遭赶出帅府。林冲火并王伦,能审时度势,一击必杀,足见胸中自有韬略,无奈被逼上梁山。

鲁达有万夫不当之勇,没想到做了和尚;武松有搏虎斩蛟之能,到头来当了行者。杨志将门之后,被视为犬马,不是押运花石纲,就是押运生辰纲。花荣翩翩儒将,受庸材压制,徒抱射雕绝技,空叹李广难封。

吴用怀张良诸葛之才,只在乡间教几个村童,胡乱度日。石秀义胆包天,勇而且智,每日走街窜市,卖柴为生。阮氏三雄深识水性,打不到十斤以上的金色鲤鱼。解珍解宝,捕猎能手,捉不住中了药箭的斑斓老虎。不是被赋税烦扰,恶霸欺凌,怎会如此。

纵观水浒人物,不是落第秀才、下级官吏、舟子鱼樵,便是农夫匠人、酒鬼赌徒、猎户商贩。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这些人可都是河北山东重义轻生,慷慨悲歌之士,各有奇才异能,俱怀赤胆忠心。无奈有司不见用,官府相倾扎,上既不喜,下为人轻,只得埋没闾里,落魄江湖,致使英雄失路,壮士途穷。

可叹乡野已群盗生发,朝中犹奸佞弄权。高俅结伙营私,以势逼人,纵容高衙内,表亲高廉等败乱法纪,任意胡作。蔡京派女婿梁中书把守河北第一个要紧去处北京大名府。让爱子蔡老九赴任鱼米之乡,钱粮富庶的江州城,财源滚滚,尽入其囊中。其余各个要紧去处,亦少不了他的子弟门生。每年的寿诞,连他的女婿都要打点十万贯的金珠宝贝做贺礼,其余各州府县,不知更要破费多少?

如今有些一知半解的人,说梁山好汉,都是杀人劫财的盗贼。这些人不是真痴,就是假癫。明代李卓吾早就评论过:“晁盖、吴用、刘唐是做贼的,不是蔡京这个老贼,如何引得那一般小贼出来。”这句话才是评点水浒的真言。

韩愈说:“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水浒一书,每写到路见不平,除恶惩奸,报仇雪耻之际,无不浓墨重彩,大书特书,让人毛发直立,惊得鸟骇兽奔,借好汉们的手,一泄胸中郁闷之气。

以愚浅见,《水浒传》是历史上第一部平民英雄小说,它弘扬的是平民阶层所向往的平等、公正和侠义精神。一百零八条好汉的事迹,都是对它的诠释。葬花吟诗的《红楼梦》是给文人看的,腾云变化的《西游记》给是儿童看的;笑谈古今的《三国演义》给是老者看的;只有轻财尚义的《水浒传》才是给纯爷们看的书。

读水浒宜饮烈酒,掩长卷当舞龙泉。大丈夫总有不遇之时,难遂之愿,管他平生多少恨,劝君独自莫凭栏,且打两角酒,切二斤熟牛肉来,遥想与史大郎、武二哥对面而坐。三五碗热酒下肚,胸中块垒自然全消,此中真意,不足为娘炮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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