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黃車之後是豬兼強,學車平臺也爆發退款信任危機

在廣東多座城市,你隨時都可能看到“豬兼強”的廣告。而如果第一次看見豬兼強這幾個字,則很難想到它是個學車平臺。

這一品牌誕生於2014年,總公司廣東豬兼強互聯網科技有限公司在廣州註冊,次年進入駕培領域,開始不斷在市場上跑馬圈地。《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在豬兼強成立後的5年間,品牌號稱覆蓋廣州、深圳、上海、東莞、武漢等多地,坐擁20多萬學員。

然而,高速發展也埋下了一些潛在隱患,近日深圳豬兼強互聯網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稱深圳豬兼強)爆出退款難等問題,隨後又有不少學員向深圳有關部門投訴並要求退款,深圳豬兼強原南山總部已空空蕩蕩。

7月31日,豬兼強給出了態度,承諾在簽訂合同解除協議後30個工作日內退還款項。不過,這個快速跑馬圈地的互聯網駕培公司,在利潤較低、分公司退款浪潮壓頂、大額資金因訴訟被凍結的情況下,未來是否能夠一直“堅強”下去,需要時間來檢驗。

投訴與“撤離”

豬兼強2016年7月正式邁入深圳學車市場,在運營3年之後的2019年7月,卻陷入了輿論的旋渦之中,不僅有公司被投訴的新聞接踵而至,退款難的現象也受到網友的“口誅筆伐”。

李曉芳(化名)就是豬兼強的準學員之一。她在不久前的4月,通過電商渠道報名了豬兼強,但是直到7月底仍沒有拿到流水號。

“是朋友推薦的,之前催過好幾次(發流水號),基本隔一個月就問,每次都說幫我查下,後來就出事了。朋友目前也只是拿到了號,還沒有進展。”李曉芳告訴《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到了8月1日,她決定與豬兼強簽訂退款協議,並得到對方全額退還5480元款項的承諾。

多位接受記者採訪的豬兼強學員都講述了類似的情況:或是報名幾個月沒有流水號,或是出了流水號但約車困難。今年7月19日,衆多學員開始前往深圳豬兼強南山區總部要求退款。此事被媒體報道後,深圳豬兼強的資金鍊緊張問題也隨之浮出水面。

豬兼強接受學車報名的途徑有多種,其中相當一部分是通過豬兼強官微報名的。據部分學員向記者反映,天貓和京東也可以報名,此外也可以在門店報名。不過,深圳豬兼強退款難事件爆出後,天貓上的相關產品已經下架。

7月31日,記者來到深圳豬兼強工商註冊地——深圳市南山區粵海街道高新南六道8號航盛科技大廈19樓19F室。記者在此看到,房間內所有陳設已消失,空空蕩蕩,只有大門上留下一紙公告:從7月29日起公司便不再於此地辦公,辦公場地搬至寶安區沙井麒麟花園三期訓練場。

小黃車之後是豬兼強,學車平臺也爆發退款信任危機

7月31日,記者來到深圳豬兼強原總部所在地已搬空。

值得注意的是,一位去過沙井訓練場的豬兼強學員稱:沙井的豬兼強也撤離了,30日那天在場地看不到什麼工作人員。訓練場門口還被貼了一張公告,稱深圳豬兼強已拖欠該場地租金1個月以上,物業多次催討後也未有積極回應。該物業還表示,將保留向深圳豬兼強追償的權力。

7月31日中午,記者來到深圳豬兼強上梅林練車場地,發現很多學員都聚集到這裏。

豬兼強相關負責人在此進行了公開回應,並組織想要退款的學員簽訂合同解除協議書。《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從現場獲悉,根據豬兼強給出的解決方案,主要分爲拿到了流水號、沒拿流水號兩種情況,其中沒有拿流水號的會全額退款,拿了流水號如果解約要扣掉20%的費用。

退款何時到賬呢?豬兼強工作人員表示需要30個工作日左右。現場一位報名學員趙先生告訴記者,他本人6月24日就簽訂瞭解除協議,至今沒有退款成功,按照豬兼強工作人員說法,30個工作日是排除了休息日,算下來就是40天左右,但趙先生對按時得到款項仍然心存疑慮。

針對可能出現的退款不到位情況,湖南聞勝律師事務所律師劉凱認爲,豬兼強退費與之前共享單車押金退費情況有些類似,“就看這個平臺公司是不是有足夠的償還能力,如果沒有,可能即便籤訂了退款協議,日期屆滿時也拿不到錢。假如確實是這樣,對於相關的學員來講,一方面可以通過自力救濟的方式找平臺公司進行賠償——但這個可能不太現實,更多的是要通過民事訴訟的方式,向平臺公司進行索賠。”劉凱也坦言,若通過民事司法程序,週期會比較長,並且也存在判決平臺公司償還後,公司卻沒有支付能力導致判決一時得不到履行的情況。

教練稱也被平臺拖欠工資

用豬兼強的話來說,4000萬元的資金被凍結是引起這次“退款潮”的直接原因。深圳豬兼強稱自今年5月份以來,與一個重要合作伙伴產生法律糾紛,大額資金被凍結,造成部分學員出流水號的週期較長。有多位學員甚至稱,有些豬兼強員工的工資都被拖欠。

楊志強(化名)是深圳本地的一位司機教練,從業5年,2018年12月他通過友人瞭解到豬兼強,同時在其官方微信上註冊了教練賬戶,“我們屬於合作的形式,在豬兼強的平臺上接單帶教,沒有勞動合同,全深圳大概有70或80個這樣的教練。”

“豬兼強已經拖欠了(我們教練)兩個月工資,多的(被拖欠)有一兩萬,少的有三四千。現在豬兼強退款的學員每天都在排隊,肯定是沒錢給我發工資了。”楊志強對得到工資的預期並不高,“之前每個月都有拖延,但是(當時)有管理人員出來說話,這次直接就沒人理。”

楊志強還認爲,豬兼強的運作模式本質上是一個第三方平臺。

近期深圳市交通運輸局發表的聲明也顯示,深圳豬兼強只進行了商事登記,並未取得由其核發的《道路運輸經營許可證》。此外根據記者獲取的一份豬兼強協議書顯示,學員跟豬兼強簽訂的是一份“駕駛培訓質量跟蹤服務協議”也就是說,豬兼強本身並無駕培資質。

談起當初爲何入駐豬兼強平臺時,楊志強坦言,主要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充分利用自己的空閒時間,“自己簽約的駕校沒學員的時候,我們的所有開支是由自己承擔的,成本主要包括油費、車輛維修保養、保險和場地租金等。”

而據楊志強透露,“深圳豬兼強有幾個直營場地,現在還包括上梅林、坂田、公明、南山和布吉等,但是沒有自己的教練車,都是用其他駕校的車。”

一個需要學員,一個需要教練,雙方正好互補。

具體到接單教課環節,楊志強介紹說,學員預約後會有一個短信通知,“收到通知短信,就登錄公衆號,點確認接單,就可以看到學員的電話號碼,學員也可以看到教練的電話號碼”。

豬兼強之前能夠具有高人氣的原因之一是低價。

楊志強告訴記者,豬兼強很多學員按照4980元課程標準收費,其他駕校,同班別的收費都在5680~5980元,由於豬兼強支付給教練的課時費也並不低,他認爲這個價位盈利的壓力很大,每個學員大約只能讓公司盈利500元左右。

據楊志強介紹,由於年初是報名旺季,僅3~5月就有將近8000人報名。如果以4980元爲底價,僅僅這3個月,豬兼強現金流入賬就約有4000萬元。

小黃車之後是豬兼強,學車平臺也爆發退款信任危機

7月31日,報名豬兼強的學員在上梅林場地商議退款事宜。

快速擴張考驗公司能力

近期沒有去過廣東的人,沒法體會豬兼強鋪天蓋地的廣告。網絡、路邊廣告牌、甚至公交車上都有豬兼強的身影,密集的廣告投放是其擴張的一大利器。多位學員就對記者表示,報名豬兼強很大程度上是看到平臺有那麼多廣告。

實際上,大規模廣告投放的背後或也是因爲駕培行業的廣闊前景,資料顯示,2013年~2017年,我國車輛駕駛員數量由約2.19億人增至約3.42億人,複合年增長率達11.8%。

與密集的廣告投放相符的,是豬兼強之前的發展歷史——似乎完全可用“光鮮”二字形容。頂着這個知名互聯網駕校的光環,豬兼強也一度成爲資本眼中的“寵兒”。

2015年1月豬兼強正式進入駕培市場,2016~2017年就完成了三輪融資,獲得廣發信德、文投創工場等多家國內知名投資機構的投資,累計融資額達2.4億元。

不過,《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伴隨着豬兼強在多地快速佈局,相關投訴似乎也一直沒有停止。

2016年,《南方都市報》一篇報道提到,因售前承諾未兌現,豬兼強遭集體投訴。具體情況則與當前深圳豬兼強出現的情況驚人相似。文中指出,豬兼強當初承諾4~6個月拿證,但不少學員報名已超4個月尚未辦理註冊入學籍。

豬兼強聯合創始人蔡勇勁當時表示,這是公司發展速度與質量的問題,“由於後來宣傳吸收大量學員,加上政策的一些變動,使得豬兼強平臺難以消化龐大的考學壓力”。

3年之後,當《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再次聯繫上蔡勇勁時,他表示已經離開豬兼強有一段時間,並婉拒了採訪請求。

與此同時,在新浪黑貓投訴平臺上針對豬兼強的投訴並不在少數,記者梳理發現,僅僅今年6月份以來,該平臺上就累積了超過40起關於豬兼強的投訴,投訴點主要在於約車時間長、聯繫不上客服等多個問題。天眼查顯示,豬兼強自身也存在很多風險,截至今年8月1日,公司自身風險有16條,周邊風險有152條之多,其中還有多條清算信息,比如深圳豬兼強的清算信息。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豬兼強的擴張利器——廣告投放也出現過問題。早在2016年,豬兼強曾因爲涉嫌虛假宣傳、誇大宣傳被廣東省消費者委員會通報,廣東省消委會方面認爲,豬兼強在招生宣傳中誇大其詞,虛構事實、承諾拿證期限,涉嫌虛假宣傳,欺騙和誤導消費者。

記者獲取的一份豬兼強深圳地區報班宣傳頁顯示,“新規無憂班”和“新規無憂模考班”出流水號時間爲35天,其餘三種均爲7天就可以拿流水號。而目前來看,這與多位學員反映的情況並不相符。

小黃車之後是豬兼強,學車平臺也爆發退款信任危機

7月31日,深圳上梅林培訓場地內,深圳豬兼強公司的牌子還掛着。

豬兼強還能“堅強”起來嗎?

7月31日,豬兼強向外界回應,涉及4000萬元凍結資金的官司預計8月份能有一個結果,其他分公司也正在向深圳豬兼強“輸血”。對於豬兼強目前的整體運維情況,《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致電豬兼強廣州總部,相關前臺人員表示廣州總部運維正常,不過對於其他信息,截至記者發稿時沒有獲得更多回復。

香頌資本執行董事沈萌告訴記者,退款難是因爲無錢可退。這類平臺收的錢大部分被應用於規模擴張,類似互聯網模式都屬於錢滾錢、燒錢衝規模,“所以一旦因爲業務模式或政策風險甚至經濟走勢發生變化,資金鍊斷裂就會轟然倒塌。”沈萌認爲,“退款潮”出現的原因,一方面是資金短缺,另一方面是沒有融入新的資金,容易造成企業經營“休克”,發生資金鍊斷裂的危機。

另一方面,2018年以來,豬兼強並未公佈自己新的融資情況,其引以爲傲的大額融資事件,停留在了2017年。

艾媒CEO張毅認爲,豬兼強商業盈利模式比較簡單,通過簽約練車,賺取中間差價,而最近出問題,從根本上可能和獲客成本較高有關。“廣告投入的成本非常大,而且要完成一個訂單需要學員最後拿到駕照,這個週期很長,中間需要非常大的流動資金。”張毅認爲,如果企業還沒有大規模盈利,對資本非常依賴,資本後續又沒有跟上話,出問題在所難免。

記者通過採訪部分學員發現,相比於其他駕校的同類型課程,豬兼強的報名費用確實更便宜,且承諾提供“一對一”服務。對此,張毅分析道:廣深一線城市獲得駕照的平均時間長達一年左右,“一個客戶在手中時間很長,且本身價格並不算高,隨着時間週期增長,對應的人員(教練、客服)提供服務的時間越長,攤銷這個成本就需要引入學員數量,自然就需要打出足量的廣告,這就會提高獲客成本。”有報道稱,豬兼強曾對外號稱投入了超過3.8億元的品牌營銷費用。

快速擴張引爆了潛伏的“雷區”,雖然公司認爲主要原因是4000萬元凍結資金壓頂,但這無疑也暴露出豬兼強較弱的“抗風險能力”。

在張毅看來,平臺本身運維成本不高,但由於其收費標準相對較低,造成與第三方駕校之間相對較低的價格差,唯有靠規模維持收益。與此同時,如果選擇自己經營,又涉及准入資質的問題。張毅建議,經營過程中要特別把握好規模和利潤的關係,“儘量迴歸收縮戰線,做好利潤、求穩,從長期發展來看,不如把一些虧損的項目直接砍掉,以避免更大的損失。”

7月31日,一位在上梅林場地工作的豬兼強員工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在這裏工作的基本上都是普通員工,也是接受上面的指示,在這裏堅守一份責任。

但不是所有員工都能經得起此類事件的考驗,正如一位豬兼強學員所說,當發現網絡充斥着相關報道時,他的直接客服就電話不接、微信不回,彷彿突然消失,再加上網上不斷出現的負面報道,他的內心產生了波動:“如果能夠好好溝通,我可能就不會來退款了。”

或許對於尚處於輿論旋渦的“豬兼強”來說,“堅強”不僅僅意味着實現企業在規模和效益上的持久發展,更重要的是它還代表着一家企業對於消費者的堅定承諾。

每日經濟新聞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