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你的手裏握着一條鰻魚,它肚白肥大,滑不溜秋,尖尖的腦袋彷彿要刺穿你的手。你忍住對它如蛇般的外形的恐懼,剁去它的頭,然後開膛破肚,丟掉內臟,清理血水。一刻鐘的功夫,你的鰻魚被清洗乾淨,嫩白的肉在你眼前晃動。直接炒吧,你心裏想到。

切段,下鍋,一陣“刺啦”聲後,你開始翻炒,鹽醬醋,料酒糖,調味品迅速侵入鰻魚體內,不斷滲入擴散,屋內開始瀰漫着香味。你嚐了嚐,腥味已經不在,而鮮味正濃,正合適。你關了火,盛出,配一碗米飯。像喫其他飯一樣,沒什麼特殊。

這應該是我們最常做和最常喫的一道鰻魚菜餚。可早在明代,我們的古人就在鰻魚如何喫上面下足了功夫,這功夫非一般人能學的起。

鰻魚去腸及頭尾,切成一寸長的段,加少量鹽醃製,排列整齊放入瓷罐當中,瓷罐內放入陳年老酒,隔水燉開,後將罐中酒倒出,放入醬油繼續燉。當罐內鰻魚脊骨露出魚肉時,用鑷子鉗剔出魚骨。然後將拌了翠綠色蔥花的潔白豬油鋪在鰻魚上,厚度以蓋住鰻魚爲宜。將擺置好的鰻魚放入蒸籠中,當豬肉完全融化時即可出盤供客。(節選至《古今食事》)

蒸鰻魚,極盡鮮明地展示了明代富商豪紳們對喫的“閒情逸致”,對比當時可能連飯都喫不上的百姓,未免太過於鋪張浪費。可鮮有人會去問爲什麼一道鰻魚要製作的如此繁瑣,因爲他們太閒了嗎?沒錯,他們的確是閒的。

明代中央集權制就已成熟,“士農工商”是明代社會階層的劃分。排在最後的商人很有錢,卻無社會地位,擁有權力更是不可能了。宏大的理想無法實現後,這個最有錢的階層只能在藝術、文學、烹飪等文化領域上尋找生活的樂趣和追求。這些有錢有閒有地位有興趣的“四有”之人,豐富了我們的美食,帶着些許無奈和無心。

如今,這道菜少有人做,不是因爲喫不起,而是因爲不健康,太繁瑣。

我們已成爲了“有錢人”,卻無等待一道美食誕生的耐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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