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處理仇人的骨灰》:鍾偉民,金庸的祕書,自己寫作獲獎無數

我寫過專欄,一月一篇差可應對;一週一篇,就頭皮發麻;一天一篇,那就是一場災難。試想,你每天早上醒來,頭上都懸着一把利劍:欠這個世界一篇專欄,那是什麼滋味!簡直生不如死啊……若是連續寫上十年,還不把你弄得生意全消、精盡而亡!可偏偏有人這麼堅持下來了,此種動物,唯香港出產莫屬。

二零零六年,鍾偉民把在香港報紙上刊發十年的專欄三千六百篇過濾一遍,選出四五百篇出來結成六本文集,其中一本就叫《如何處理仇人的骨灰》。書名聳動佻達,讓人過目不忘,結果六本文集中的五本均沒有這本影響昭著,八年後還被人惦記,進而被引進了大陸。

引言,就叫人驚豔。他這樣拆解書名:“《如何處理仇人的骨灰》的書名流進了大陸,兇殘如我的讀者,個個要看這本書。這下好了,像一個劊子手未出場,喫飯的傢伙卻做了預展,到真見了我用文火煮文人,做到細剮的活兒,能喝一聲彩,賞幾個銅板就萬幸了。”“我也寫詩,寫過一句:‘歲月,剉礁石成硯臺。’如何處理仇人的骨灰?磨細了,也做一方硯,如何?興到,就用狼毫,把這仇人撩得癢癢的。癢癢的,偏不能搔。”這一招夠騷,夠狠。

古今大挪移,也是鍾偉民的一招。《瘟鬼》一篇,他寫的也是時下這樣的溽熱天氣,徐太公在書齋裏喘氣,忽悠一股惡臭襲來,雞毛帚盤旋飛舞,他用手抓住,竟然黏黏膩膩,一道涼氣,就像女人的頭髮。徐太公不肯鬆手,這時傳來女人的聲音,原來是瘟鬼在酷暑天施虐,被徐太公逮個正着。徐太公把瘟鬼沉入太湖,若干年後,瘟子瘟孫就出來害人。原來,這是鍾先生巧妙改寫袁枚的《子不語》而成。一則古老故事翻出新意,與現實緊緊相連。

鍾偉民的隨筆,經常營造出一個小意境,裏面可以有很多解讀。比如這篇《畫中人》,就寫得像小說。十九歲的小夥在髮廊讓人剃頭,無意中翻看拍賣圖冊,被裏面的一幅《北京姑娘》打動,徵得允許後裁下來掛在牀前:從此他愛上了這幅畫,和畫中的女孩。半月後,他參與此畫的競拍,但被一胖子高價買走。他鼓足勇氣找那胖子要電話,聲言過兩三年要用雙倍的價錢把這幅畫買走。

若干年後,經濟不景氣,胖子過勞死,他從胖子的兒子手中買回這幅畫。從此,掛在牆頭,日夕與此畫相對,下班後匆匆歸家,彷彿家中有人等待。十年過去,一天,在酒店工作的他看到一男一女幽會,女子二十五六歲,七天後那男人直趨白雲機場,獨獨遺下女人。他覺得那女子好面熟,好像很久前就認識。他搭訕後陪同女子看海,然後愛上了她。女子隨他回家,見到此畫,眼前一亮,“那就是我!”但她並沒有對他揭開謎底。十年前,她十六歲,遇到三十六歲的畫家,她的青春在那幅畫中永駐。半年後,女子離小夥而去,卻一直沒有告訴他畫中人的故事。

一則頗有聊齋意蘊的故事,撩起我們的無限遐思。作者自言,這是個半真半假的故事,靈感來自於他一趟廣州之行的浴足館經歷。顯然,這就不是一般的專欄文章,而是帶有經天緯地意味的藝術創作了。此情節如果放在內地小說家的手中,或許會是一部中篇小說的含量。

作爲第一部大陸引進的鐘偉民專欄文集,出版社難免要玩些商業噱頭,腰封上什麼“金庸的中文祕書”啊,“董橋的得力助手”啊,“張小嫺的隱祕好友”啊,甚至連“龍應臺、李敖、馮唐、劉瑜”等八不沾邊的人士都被“請”來“集風格於一身”了,不用授權就能站腳助陣,可算是開了“先河”。其實,鍾偉民不用這樣“賣”,他自身的實力還是能證明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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