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福建離奇殺人焚屍案:終審認定兇器爲石塊,14年後被害者頭顱驚現鐵釘)

“如果堵上了房屋那個午口(兇口),自己的人生會不會是另一番光景?”成了風水先生的黃元勝常常問自己。

29年前的1990年,黃元勝捲入老家福建上杭縣南陽鎮一起僱兇殺人案中。

上杭縣公安局起訴意見書((90)杭公訴字第133號)稱,黃元勝因與其叔公黃仁禾有矛盾,向第三者黃開淋開價一千元,指使其殺害黃仁禾。

1995年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刑事判決書(【1995】閔刑終字第135號)顯示,黃仁禾被黃開淋以石塊打擊頭部造成顱腦嚴重損傷死亡,並焚屍。福建省高院終審認定黃元勝、黃開淋犯故意殺人罪,均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

案件的轉折,出現在案發14年後的2004年。

2004年9月14日,黃仁禾之子黃星魁等人稱,在給死者進行“二次葬”時,在其顱內發現了一根長約15釐米的鐵釘,情節雖蹊蹺但他們未報警。消息不脛而走,陳年舊案浮上水面。

2007年黃開淋取保就醫時,曾當着黃坑村、日新村幹部的面,稱自己遭到刑訊逼供和唆教,才認罪並拉黃元勝“下水”的。現場視頻中,黃開淋說:“我是黃元勝唯一的證人,現在身體很差。等我死後,黃元勝會永遠變成殺人犯,沒辦法申冤了。”

2007年,黃開淋在獄中去世。2012年黃元勝出獄後從信用社貸款員轉行當起風水先生,繼續四處申冤稱自己是替罪羊。

今年12月14日,上游新聞從福建省高院審理法官處獲悉,審理法官已知曉鐵釘一事,將會盡快趕往現場瞭解。

12月20日福建省人民檢察院(簡稱福建省檢)工作人員告訴上游新聞記者,該案正處於福建省高院的複查階段,詳細情況諮詢福建省高院。上游新聞記者已於12月16日向福建省高院發送採訪函,截至發稿時未收到回覆。

殺人案認定兇器爲石塊 14年後死者頭顱驚現粗鐵釘

▲2019年12月,南京,黃元勝四處申訴喊冤。圖/受訪者提供

多次改口

時間倒回到29年前。

1990年7月,時年28歲的黃元勝,是上杭縣農業銀行南陽信用社職工。他與同事林志強負責收、貸款項目,在當時“這是個很大的權力”。每天找黃元勝貸款的人,一茬接一茬,都管黃元勝叫“財神爺”。

42歲的黃開淋是上杭縣南陽鎮日新村人,在黃坑村開食雜店。黃開淋嗜賭,遠近聞名,也是追着黃元勝貸款的人。黃元勝認爲他不務正業還經常賭錢,不樂意貸款給他。

1990年7月13日,南陽鎮天氣酷熱,大家都穿着短袖襯衫。黃元勝申訴代理律師江永喬轉述案卷材料稱,那一天,黃開淋早上9點就騎着單車從日新村到黃坑村玩、喝酒,下午5點半將買來的尿素肥料用單車載回家,到家已是傍晚6點。

據黃開淋交代,當天在家喫晚飯,晚上8點他到同村江富興家玩,正碰見江富興與兒子吵架,他去勸架。隨後黃開淋同江富興兒子到江建新家看電視,江建新一家人、另一個醫生在場。電視結束後黃開淋又去到江標新家玩,一直到晚上11至12點鐘纔回家。

黃開淋交代,第二天早上村裏有人殺豬時,他才聽說黃仁禾被殺的事。

律師江永喬告訴記者,在上杭縣公安局調查筆錄中,黃開淋前5次都聲稱案發當天自己沒有去過黃仁禾家,也未見過黃仁禾。但第6次筆錄時,黃開淋的說法完全變了,開始“交代”自己的作案經過。

在警方第6次調查筆錄中黃開淋交代,當天喫完晚飯後,他帶了一把斧頭藏在衣服裏,從日新村沿着小溪走到黃坑村。到黃仁禾家時,發現黃仁禾已經睡下。他用斧頭向黃仁禾後頸部連續打擊兩三下,黃仁禾未呼叫;後用自己帶來的火柴點燃草蓆後,帶斧頭原路返還,並將斧頭放在家裏過道上。

在警方第7次審訊時,黃開淋聲稱作案是黃元勝指使:黃元勝因與黃仁禾存在房屋糾紛,後於1989年、1990年兩次向黃開淋表示,願出一千元,請“會功夫的”黃開淋除掉黃仁禾。

這次審訊筆錄中,黃開淋改口稱作案工具是小溪裏撿來的秤砣大小的石頭。黃仁禾家裏沒有電,黃開淋拿石頭亂砸,並不清楚砸在什麼部位,點火後他就離開現場,將石頭扔進小溪中,然後回家。

辦案民警問黃開淋爲何對作案工具多次改口?黃開淋稱,“因爲人多,怕有人漏水(透露)給黃元勝聽,所以一開始不敢講用石頭做工具。”

殺人案認定兇器爲石塊 14年後死者頭顱驚現粗鐵釘

▲2019年12月,南陽鎮黃坑村, 低矮的房屋是當年的案發地。攝影/上游新聞記者 王敏

替罪羊

身陷囹圄當替罪羊,黃元勝的心裏憋了一團火。

入獄二十幾年裏,他無數次問自己,案發後公安機關抓了30多個人去做筆錄,爲什麼“要逼黃開淋說是我指使的”?

直到一次偶然機會,尚在服刑的黃元勝在閩西監獄法律援助中心大廳裏見到同樣在服刑的黃開淋。那天法律援助中心大概有二三十人在場,四處都有監控攝像頭。

那是案發後,法庭之外二人的唯一一次交談。他質問黃開淋:“你爲何要殺人,還把我牽進去?”黃元勝稱,當時黃開淋“騰”地一聲跪在他面前,說自己沒有殺人。

黃開淋告訴黃元勝,自己是按照審訊人員的話說的——黃元勝與黃仁禾存在矛盾,黃元勝指使他殺了黃仁禾。他感到非常對不起黃元勝,“受到刑訊逼供,被打得沒有辦法。”

黃元勝氣得發抖,甚至想把黃開淋打一頓。但衆目睽睽之下,他忍氣沒有動手。聽黃開淋說完他就走了,黃開淋是等他離開後才起身的。兩人交談前後不到5分鐘。

今年12月4日,黃元勝告訴上游新聞記者,自己跟黃仁禾沒有直接衝突和深仇大恨。但是他與黃仁禾的侄孫黃元雄,1989年在建房問題上存在衝突是事實,不能否認。

黃元勝也承認,當年自己與黃元雄吵架時,黃仁禾曾出面干預,黃元勝一時生氣說“這些事情關你什麼事?”

黃元勝向記者出示了一份調解書,黃元雄建房未經過審批,並侵佔了黃元勝宅基地。經過調解,黃元雄建房要經過上級政府審批,雙方不得再發生糾紛。

黃元勝萬萬沒想到,這次糾紛,居然成了自己承受二十幾年牢獄之災的導火索。

妻子劉玉蘭在一次探監時告訴黃元勝,黃仁禾兒子黃星魁在其父頭顱裏發現一枚很長的鐵釘,但是黃星魁沒有報警,後來鐵釘找不見了。

2012年初,坐了20多年牢的黃元勝刑滿釋放,走出監獄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打聽黃仁禾的死因是否與鐵釘有關。對於黃元勝來說,鐵釘是他的救命稻草,他恨不得馬上找到這顆消失的關鍵證物。

黃元勝想過找黃仁禾家屬,也想過找公安機關,在他看來這兩者的結果都一樣——前者視他如仇人,肯定不同意他去黃仁禾墓前尋找;後者是他的仇人,找到鐵釘也不會被當作證物採納。他認爲鐵釘最終會被公安機關銷燬。

如今事情已經過去將近30年,黃元勝認爲只要認真仔細尋找,這顆鐵釘就有可能重見天日,就能洗刷自己的冤屈。

對於黃元勝四處喊冤,黃仁禾的兒子黃星魁已有耳聞,“我能夠理解他,但這是公安機關辦案的問題。”

黃星魁稱,黃元勝從牢裏出來後有時主動叫自己,因心有芥蒂所以他不太理睬。前不久,黃元勝九十多歲的母親去世,黃元勝在街邊向黃星魁磕頭行禮,請其參加其母葬禮,黃星魁答應了。

儘管最後黃星魁沒去參加,但他的子女去了,也算是一種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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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福州,黃元勝稱自己胸口留下的傷疤是在上杭縣看守所受到刑訊逼供形成囊腫,手術後留下的。攝影/上游新聞記者 王敏

墓中鐵釘

黃坑村位於南陽鎮西北方向,依山傍水,雞犬相聞。

黃坑村村民屬於一個黃氏大宗族,鄰里間親屬關係枝蔓相連。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黃坑村有一千多人口,如今已經有近三千人。多數年輕人外出打工掙錢,老人帶着孩子留守家中。

2019年12月4日,黃仁禾之子黃星魁在家中告訴上游新聞記者,傳言中的鐵釘確實存在。2004年9月14日,他和妹妹黃橋蘭、侄子黃元寬3人,按照客家人習俗爲父親進行“二次葬”,撿骨頭時在父親顱內發現了鐵釘。

黃元寬是將鐵釘從黃仁禾顱骨裏取出來的人。他拿着路邊的樹枝用手向上遊新聞記者比劃,那根比樹枝還粗、生鏽且發黑的鐵釘,嵌在黃仁禾顱骨中,肉眼可見。

他將鐵釘從黃仁禾頭顱裏取出來,一看竟然有約15釐米長,鐵釘一頭還帶着十字型的零部件。黃元寬的第一反應,這應該是自行車踩踏板或者輪子的橫軸。

如此長的鐵釘是如何進入黃仁禾的頭顱,且未被法醫發現並記錄入檔?甚至黃開淋從未在任何審訊、筆錄中提到這顆鐵釘?

黃元寬推測,有人用鐵錘將鐵釘完全打進黃仁禾頭顱裏,從外面看不出來。“這個釘子從右頸挨着頭顱部位,一直往左上方斜着打進去。鐵釘頭是平的,像螺絲釘,用石頭不可能釘進去的。”

黃元寬立即讓叔叔黃星魁報警,但黃星魁認爲逝者爲大、入土即安,並不願意再將這件事情鬧大。於是,黃元寬將鐵釘插進了黃仁禾新墓邊的石縫裏。

消息不脛而走,黃坑村人人皆知黃仁禾頭顱裏驚現鐵釘。第二年清明節,黃星魁與黃元寬因好奇再次尋找那枚鐵釘,但多番尋找未果。

黃星魁向上遊新聞記者表示,自己看到鐵釘時也非常驚訝,父親棺木沒有任何被破壞的痕跡,爲何死去多年,父親頭顱竟出現那麼長的鐵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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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元勝與黃元雄建房糾紛處理意見書。圖/受訪者提供

疑點重重

律師江永喬稱,該案中黃開淋不是兇手,黃元勝也沒有指使。

根據法醫鑑定和報案情況,案發時間是1990年7月13日晚上9點至11點,黃開淋根本沒有作案時間。

黃開淋最初接受審訊時交代的情況是事實,包括江建新一家人、劉姓醫生、黃鳳從、江標新三兄弟、江玉新、江養珍、江鳳松、江林生,至少十人證明黃開淋不在場,公安機關並未採納上述證言。

江永喬律師稱,除了黃仁禾被砸死和現場被火焚燒這兩個人人皆知的情況外,其餘細節完全與現場勘察不吻合。包括黃開淋交代兇器前後矛盾、有無開燈、屍體方位、死者頭部布塊、被害者財物去向等,江永喬認爲以上均有疑問。

另外,公安機關從被認定爲黃開淋作案時穿的草綠色軍便衣上,檢測出B型血斑(黃開淋AB型,黃仁禾B型)。黃開淋曾稱,第一次公安機關讓其辯認時,該衣服上沒有血跡。黃開淋發現,1993年龍巖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時,衣服上有了3滴血跡。而1995年該案在龍巖中院第二次開庭時,血衣消失。

根據黃開淋供述,案發時他穿的是白襯衣,沒有穿草綠色軍便衣。黃開淋反覆稱,案發時是高溫夏季,不可能穿寒衣。黃開淋妻子江玉華亦稱,當年四月之後黃開淋未穿過此衣。

江永喬稱,如果該草綠色軍便衣是現場血衣,血跡會形成噴濺式,而不可能是滴狀血跡。而黃開淋承認案發當天穿的白襯衣上,公安機關沒有找到任何血跡。

隨着關鍵證物鐵釘的出現,案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鐵釘是否真實存在?是否爲黃仁禾致死物?目前不得而知。

江永喬補充道,公安機關關於該案所有審訊和調查檔案中,均未提到鐵釘。

此外,江永喬認爲法醫在鑑定黃仁禾死因時存在重大失誤,對法醫鑑定時是否清空黃仁禾腦部組織表示疑問,並且黃仁禾死亡鑑定報告也從未出現鐵釘一事。

2013年福建省人民檢察院刑事申訴複查通知書(閔檢刑申覆通【2013】2號)認爲,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刑事判決書(【1995】閔刑終字第135號)認定原審被告人黃元勝、黃開淋故意殺人的事實不清、證據不足,向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提出再審查建議。

2019年12月14日,上游新聞記者從福建高院審理法官處獲悉,審理法官已知曉鐵釘一事。該審理法官表示,因該案件時間久遠,目前並不清楚具體情況,會盡快趕往黃坑村進行了解。

12月18日,上游新聞記者聯繫到1990年9月6日做出《關於黃仁禾屍體檢驗鑑定書》的鑑定法醫吳傳業。吳傳業稱,當時屍檢鑑定都合乎程序,所謂的鐵釘並不存在,請不要相信謠傳,隨後掛斷電話。

殺人案認定兇器爲石塊 14年後死者頭顱驚現粗鐵釘

▲黃開淋取保就醫時,當着黃坑村、日新村幹部的面留下字據,稱自己與黃元勝沒有殺人,屈打成招才認罪。圖/受訪者提供。圖/受訪者提供

最重要的“陌生人”

黃開淋是“倒插門”進日新村的,他的孩子都隨其妻江玉華姓江。

黃開淋被抓走那一年,兒子江金水3歲、大女兒6歲、小女兒剛出生。儘管那時江金水對父親毫無記憶,但他的成長經歷是跟父親特殊身份綁在一起的——他是“那個殺人犯的兒子”。無論去哪,他總能感覺到有人在旁邊指指點點,總會有風言風語傳到他耳邊。

在學校,同學嘲笑他父親殺人蹲大牢,他聽了氣不過就和同學爭吵、打架。母親江玉華勸說他不要衝動,即便父親是冤枉的,也不要與同學爭吵。而且家裏沒有錢,沒有辦法給父親申冤。

窮,是江金水反覆告知記者自己生活狀況的形容詞。在三兄妹當時的認知中,讀不讀書都沒有必要。比起讀書,養活自己和家人才是當務之急。所以江金水和妹妹分別讀完小學就輟學了,而姐姐根本沒讀過書。

“性格內向、不愛說話、自卑,什麼東西都是別人的,有很長時間都覺得人生沒有意義。”二十幾年後的江金水說,父親的牢獄之災把一家人的生活拖進泥潭,母親獨自帶大三兄妹,最窘迫的時候他們連喫飯都相當困難。

這種封閉的性格一直伴隨江金水到成年,他極少跟人談起自己的“殺人犯父親”,甚至他的妻子龍一燕(化名)都不甚瞭解丈夫的過往。直到去年找律師時,龍一燕才知道江金水的種種經歷。

在龍一燕眼裏,江金水比她認識的所有人更勤奮、更有上進心。但他極少提起與其父親有關的事,後來有人跟龍一燕說:“你爲什麼嫁給殺人犯的兒子?”

在江金水的潛意識裏,父親是他成長中缺失的角色,有父親和沒有父親,自己的人生是不一樣的。儘管他聽母親說起過父親嗜賭,經常輸錢,但至少父親在,家人還能有飯喫。而從黃開淋被抓進監獄的那一刻,他就變成了江金水的生命裏最重要的“陌生人”。

如今回憶起往事,江金水發現自己一共才見了父親三次。

第一次江金水是和妹妹跟着姑父去看望正在服刑的黃開淋。姑父辦探視證出了問題,獄警只允許兩個小孩進去。見到黃開淋,他和妹妹叫爸爸,黃開淋很高興。

江金水已經記不清他與妹妹同父親呆了多久,聊了什麼。他從小就明白,對父親沒有恨與不恨可言,而是父親給家庭帶來的苦難實在令人難以承受,“那種心情很複雜,我想對他發火,又發不了。”

第二次是跟着母親和姑姑去的。江金水第三次見到父親,是2007年初黃開淋取保就醫回家。那一天格外冷,江金水看到父親穿着老式格子外套、戴着帽子坐在家裏,看上去很脆弱,像個“老爺爺”。

那時江金水不停地在外面打工,試圖擺脫那些痛苦的記憶,長大後就“慢慢地想開了一些”。但對於父親這個角色突然出現在家裏,江金水只是覺得父親老了很多,但是兩人像陌生人一樣生疏、客氣,並沒有什麼感覺。

黃開淋向江金水數次提到自己是無辜的,希望江金水給他申訴喊冤。對於根本沒有積蓄的江金水來說這過於困難,整個過程需要花費很多錢、甚至看不到希望,因此他沒有立刻答應。

趁這次取保就醫的機會,黃開淋在家當着黃坑、日新村幹部的面,表示自己是冤枉的,是遭到刑訊逼供和唆教才拉黃元勝“下水”。現場錄音錄像顯示,黃開淋稱,“我是黃元勝唯一的證人,我現在身體很差,等我死後黃元勝會永遠地變成一個殺人犯,會沒辦法申冤了。”

2007年,黃開淋因病死於獄中。江金水接到母親電話立刻趕回福建,但當晚沒有回家的車,他在外面草坪上蹲了一晚。那一晚,無比漫長。

但江金水突然覺得,父親的死亡,無論對被噩夢困擾長達近三十年的家庭,還是一直喊冤的父親來說,“好像解脫了。”

不想世代背黑鍋

“鐵飯碗”丟了的黃元勝,2012年出獄後做起了風水先生。

他的風水生意非常紅火,請他看風水的老闆出手闊綽,打賞紅包有時兩百元,有時上千元。黃元勝的黑色雙肩書包裏總裝着個羅盤。用他的話來說,有時候去申訴的路上還能賺一點路費。

案發後,黃元勝從“財神爺”淪爲“階下囚”,一家人亦與殺人犯掛上了鉤。黃元勝妻子劉玉蘭常常被人罵得抬不起頭,連說話聲音都不敢大一點,還被說丈夫黃元勝丟盡了黃坑人的臉,甚至有人勸劉玉蘭改嫁。

然而比黃開淋幸運的是,自黃元勝被關進上杭縣看守所的那一刻起,父親黃梅魁就開始替他申訴了。

“其實這都是莫須有的指控,強加於人的冤禍。因黃開淋與被害人黃仁禾長期共賭這是衆所皆知,有無謀財害命的動機目的和作案的可能性至今未結。可是我兒子爲人正派善良老實,與死者是三服之內的親戚,平常並無根本利害衝突,更無不共戴天的仇恨,怎麼能幹出人命關天的大事?據我所知,萬不可能。”1992年4月22日黃梅魁在申訴書上寫道。

黃元勝稱,在上杭縣看守所的5年,是他人生最黑暗的歲月。他向上遊新聞記者一再表示自己遭受了極度惡劣的刑訊逼供,包括被打得血糊糊後被沖涼水、低溫之下審訊人員用工業電風扇對着他吹……審訊人員用槍托猛擊後形成囊腫,手術之後他胸口部位留下一道長達約25釐米傷疤,治療後進入福建省閩西監獄情況纔有所好轉。

出獄後黃元勝睡前每想到那些過往,幾乎都會氣鼓鼓地失眠到凌晨兩三點。他跟父親提到,當時修房子如果堵上那個午口(風水先生也稱作兇口),或許自己就不用承受這些飛來橫禍。

看着高齡94歲的父親身體一天天虛弱,黃元勝開始心急了。他告訴上游新聞記者,如果父親有生之年能看到自己的清白,是黃元勝心裏最高興的事情,“我的清白意味着,世世代代不需背黑鍋,我就是要爭這口氣。”

2019年2月,黃元勝母親過世,臨終前跟他說了最後一句話是:“這個案子要弄清楚,老天保佑你平反。”

荀建國 本文來源:上游新聞 責任編輯:荀建國_NN73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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