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韋博英語危機爆發全面覆盤

文 | Wise財經,作者 | 聖喬治

01 韋博危機爆發之前,已經欠薪倆月

“公司發生這種事,我希望大家都一起思考一下,到底誰來負責,不能每次沒有錢就伸手向總部去要”。

這是韋博英語公司董事總經理高四海9月23日在電話裏說的一句話,今年8月份他剛剛成爲了韋博英語華北片區的負責人,打電話時,他人還在上海總部。

在電話的另一頭,是韋博英語北京分部的公司員工和各教學點負責人,他們已經有2個月沒有領到工資且多次被通知延遲發放工資。

一開始,他們要求找總負責人——公司的創始人高衛宇一起通話,卻被高四海攔住了,“有什麼事就跟我說吧”。

高衛宇、高四海和高徵宇是三兄弟,分別在韋博英語擔任公司法人、副總經理和董事總經理的職務,韋博英語的華北片區由高四海負責,華南片區則是高衛宇負責。

在長達1個小時的電話溝通中,多位女員工帶着哭腔表達了自己工作和生活的困境,並詢問高四海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全額髮放拖欠的工資。

然而,高四海遲遲給不出一個發工資的具體時間。

高四海提到,在2019年的前8個月裏,上海總部已經通過各種方式從全國的兄弟學校裏抽調了1600萬元,爲北京公司“輸血”,但仍然無濟於事,他甚至透露2019年9月韋博英語北京的經營利潤不到200萬。

當時,北京公司的資金只夠交全員社保的,即使寬限到9月30日,高四海也只能鬆口說可能會籌集一些資金,發放部分工資。

這讓已經苦等了2個月的員工無法接受。

而高四海卻還想要求被欠薪員工繼續守好工作崗位,結果遭到員工的果斷拒絕。

我希望整個華北大區,包括北京的區域全體同仁能夠齊心協力,攻克難關。而不是說業績好的時候,大家都很開心的拿公司獎金,但業績不好的時候,獎金就一分也不能少。我也不能說這種(說法)就不對,但是呢……現在公司經營上遇到困難的時候,大家應該想想怎樣採取理性的方式應對,你們想想吧!

這種典型的老闆邏輯顯然無法說服被欠薪的員工們。

與之對應的是有韋博員工說“已經有學員威脅自己,再不退款就要潑硫酸了”,另外北京亦莊韋博英語教學點的校長也說9月份該校還收了20個學生,擔心如果再不發工資,會導致外教罷工,進而影響教學,最後會導致學生選擇退費。

其實有學員6月份提交的退費,也一直沒有退下來,按韋博英語的退款流程一般是45天的。

在高四海與員工雙方通電話期間,北京公司的辦公室裏甚至迎來了前來討薪的外包公司,這是一家爲韋博英語提供外教的合作公司,向微博討要大約15萬元的欠款。

高四海也無法給外包公司一個準信兒,只能讓他們留下聯繫電話,打發走人了。

在這通電話的最後,高四海答應北京公司的員工們,給他一天時間想想辦法,再確定發工資的具體時間。

其實到此時,韋博英語的危機還僅限在內部發酵,外部少有端倪。

02 國慶假期關店是否有預謀跑路的嫌疑?

9月25日,高四海從上海趕到了北京,處理欠薪危機。

但他給員工們帶來的卻是壞消息:原本預計9月30日發放的薪資,還要等到10月底。如此一來,欠薪就要到3個月了。

員工們當然不幹了,吵吵着要去告他。

結果高四海也是被逼急了,直接對員工說了句:“愛去哪裏告隨便,愛怎麼着怎麼着,就是沒錢。以後各中心都會關門”。

這句話在3天以後被一名自稱爲“一個有良心的韋博英語員工”的人寫在了公開信裏,爆料出來。

在這封公開信中,除了說高四海大放厥詞之外,還透露了一個關鍵信息,是說韋博公司以裝修或升級系統的方式告知外界各個中心基本停止運營,並試圖讓員工拖住會員,到國慶節後,儘量不讓問題爆發在節假日。

雖然這只是爆料方的一面之詞,但上海地區的韋博英語員工透露他們是在9月30日下午4、5點鐘才接到了公司放假7天的消息,而在往年,這個假期他們一般只會休息3天。

另外還有一個少有人注意的消息是,9月17日,韋博英語將旗下做了8年的開心豆業務剝離,“上海韋博開心豆教育培訓有限公司”隨之更名爲“上海世紀開心豆教育培訓有限公司”。

就在此舉變更的一個月前,高衛宇還曾承認“通用英語產品業務有不小下滑,但開心豆、韋博青少年英語和出國考試等業務營業額較過往一年都有不錯的增長”。

這也給外界留下了“事發前轉移優質資產”的口實,加大了“跑路”的嫌疑。

其實韋博英語的危機在國慶假期裏也獲得了部分媒體的關注報道,但真正讓它成爲焦點的還是10月8日,節後上班第一天,簡直亂套了。

10月8日一上班,韋博英語上海總部的一大半員工就離職了。北京公司這邊在節前討薪的那批員工也已經不再工作,多個教學中心關閉,之後韋博英語的門店在全國範圍內掀起了一波關門潮,上海、成都、杭州、蘇州、天津、常州……

一個成立了21年的英語培訓品牌,就這樣迅速進入了瀕死的邊緣。

03 韋博英語危機中的衆生相

眼看着自己創辦21年的品牌遭遇如此大的危機,高衛宇心裏的煎熬一定非比尋常。

1998年,當時26歲的高衛宇已經在上海交大畢業並留校工作,但他還是毅然放棄了穩定的工作開啓創業之路,創辦了韋博英語。

組織過徒步戈壁,喜歡跑馬拉松的高衛宇曾經將這兩項運動與創業相比,他說:

走戈壁與做企業之間的共同點是堅持正確的方向非常關鍵。在戈壁走錯方向時,跑得再快也沒用;我很慶幸選擇了英語培訓行業,過去十年這個行業經歷了高速增長。

他還說要像跑馬拉松那樣做企業:

“跑馬拉松不止可以強健體魄,一些工作的壓力可以通過跑步得到排解,也帶給我很多職場以外,關乎至人生和事業上的思考。走戈壁過程中,會遇到很多困難。比如我在最後一天開始的五公里處,每一分鐘都想停下來,那是到了極限狀態後的身體在不斷暗示自己停下來,但如果堅持下去,過了痛苦的那一段後,就會越跑越輕鬆。做企業,有時也是這樣,需要堅持。”

很遺憾的是,這樣一位非常強調堅持的企業家,如今卻在公司危急存亡之秋的關鍵時刻,不見了蹤影。

隨着事件的持續發酵,引發了衆多媒體和輿論的關注,直到10月12日凌晨,高衛宇終於正式地發出了回應——

這封信看起來雖然言辭懇切,對公司面臨解體的情況和學員們的後續處置做了說明,但對員工們追討薪資的切身利益訴求沒有合理解決,他給出的說法是“如果有HR薪資員工願意回來爲大家計算,我們會把明細數據都記錄下來,日後有能力的時候進行補發和補繳”——這或許和空頭支票沒有什麼差別。

而關於信中所說韋博英語曾試圖尋求融資來渡過難關,確有其事。據《財經天下》週刊報道,今年8月16日高衛宇曾在內部會議中對員工們說:“公司於近期簽署了一份投融資協議,將於10月份到賬一筆2億元的資金。”

但員工們等來的並不是投資,而是又一次失望。

事實上,面對韋博的衰敗,另外一羣人更加氣憤至極,他們就是韋博英語的學員和家長們。

韋博英語的學費少則兩三萬,多則七到十萬,對於任何普通個人或家庭來說都是一筆不小的支出,更何況有韋博英語的銷售人員透露,有些學員甚至工資才三四千,他們之所以願意承擔昂貴的學費,目的就是爲了多掌握一門技能,升職加薪。

有媒體在調查中發現不少韋博英語的地方門店學員裏,有70%甚至更高的學員選擇了培訓貸的方式支付學費。

很多學員在這次危機中處境尷尬,學費繳了,貸款貸了,結果培訓門店卻人去樓空,沒法上課不說,還得繼續還貸款,找誰說理去?

當然是找韋博英語的高管們了。

於是10月8日晚上,一幫學員和學生家長憤怒的將高氏三兄弟中的另外一位高徵宇扭送到了派出所,想讓他承擔責任。

從網友“Co_Co丹”曝出當晚的視頻來看,高徵宇穿着休閒,兩耳帶着iPods,手裏拿着飲料,多少有點“債多了不愁”的佛系中年人感覺。他在視頻中說“我應該承擔什麼責任,我承擔責任;承擔不了的,我不用承擔”,引來旁邊家長們的一片質疑。

在《成都商報》的報道中提到,韋博英語成都銀石校區原校長透露,自己在9月30日離職時就已經獲悉,“華北大區負責人高四海(負責韋博英語北京和成都校區)被控制了,防止他跑路”。

如此看來,高氏三兄弟的現狀是:公司法人高衛宇仍不知所蹤、公司副總高四海被控制、公司董事總經理高徵宇也被扭送到派出所配合調查。

而比他們還慘的是被欠薪多個月的員工,以及損失更慘重,不知何時才能拿到退款的學員們。

另外,在這場危機中收到波及的還有兩方,一個是爲韋博英語提供外教師資的外包公司,前文已經提到他們已經開始追討欠款,但希望依然渺茫;另外一個就是一些韋博英語的加盟方。

韋博英語在全國62個城市的150多家門店並非全部直營,也有一部分是加盟模式,並且在當地是以獨立法人的形勢運作,在這場風波中,他們的門店是沒有受到太大影響的(當然品牌受損,學員的擔憂肯定也是有的)。

10月10日,韋博英語湖南校區,負責人稱該校區屬於品牌加盟,有獨立法人,財務自主管理,因此未受到波及。另外廈門韋博英語的一位老師也表態泉州和福州均正常營業,情況也是因爲有獨立法人操盤,屬於加盟模式。

10月11日,據寧波晚報報道,寧波本地的3家韋博英語教育機構已經決定脫離韋博英語總公司,聯合成立獨立公司,繼續做培訓教育。

或許隨着韋博英語的危機發展,當這個21年的老品牌受到嚴重損害時,越來越多的加盟方會選擇獨立出來或者更名,以保護自己在當地的業務不受影響。

04 這場“跑路”鬧劇到底該誰負責?

毫無疑問,這場“跑路”鬧劇最直接的負責人應該是高氏三兄弟,由於他們的經營不善最終導致了危機的發生。

其實自從2014年以來,韋博英語也一直在嘗試轉型,2014年10月他們成立韋博好外教在線教育,進軍互聯網教育;2017年他們又上線了青少年產品,不斷完善業務線。

2015年初,公司董事總經理高徵宇還曾經接受了韋博英語內部員工的採訪並留下一段視頻,高徵宇當時就提到了公司需要重新認識續費和轉介紹這件事,拿一個指標來衡量的話,就是如果續費和轉介紹的比例達不到50%,那就說明經營的方向是有很大問題的。

而高徵宇在視頻中透露,過去韋博英語的續費和轉介紹轉化率連20%到30%都很難達到。

所以另外一位高管高衛宇在2015年給公司提出的四個關鍵詞創新、專注、高效和體驗中,着重提到體驗是根本,其他三個詞都是圍繞體驗來做文章。

可惜,他們的努力還是沒有獲得外界的充分認可。

2017年《南方週末》曾經撰文披露韋博、英孚等教育培訓機構退款難的問題。

韋博《學生入學註冊合同》註明三十天內的退款手續費高達6800元。三十天後的退款,“按照韋博中心公示的收費標準協商處理”。2017年2月,樂小梅辭掉工作,跟姐姐回到了貴陽農村。但她和韋博方面的退款談判還在僵持:原價格30600元的課程,她只上了三節課,幾經溝通,對方答應只扣除4200元的違約金。雖然相比早前的9200元違約金少了一半,但對方還是沒有給她簽訂退課合同,還得繼續償還百度錢包的貸款——每月1540元。

第二個該爲韋博英語危機負責的應該是整個培訓行業,其實早在2018年國家就發佈了《關於規範校外培訓機構發展的意見》,要求校外培訓機構“不得一次性收取時間跨度超過3個月的費用”,儘量降低可能的風險。

但許多培訓行業的機構都存在違規操作的現象,像韋博英語這樣收費期限少則半年,多則兩年的不在少數。

如此一來,即使有個別的培訓機構想要縮短貸款週期也會遭到同行的惡意競爭,目前整個英語培訓行業的競爭氛圍有待進一步提升。

回看韋博英語如今的光景,其員工與學員在短時期內恐怕會繼續陷於漩渦中。

對於創業者來說,韋博英語的遭遇說明了在創業過程中必須時刻保持業務增長模式的正常運作,不斷優化自身並打造業務壁壘;而對於普通人來說,最大的教訓則是由於當前的會員消費種類繁多,在大額的充值消費時,一定要有風控意識,否則最後爲整件事負責的很可能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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