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流TATLER》在《雙子殺手》上映之前,與李安在上海打了一個照面。今次遇到的李安,他依然是銀髮西裝,臉上還是那顆追逐電影之夢的孩子神情。因爲他永遠持有的初心,才引發了關於電影文本與電影美學兩大陣營的激烈討論。

電影是我們的夢想,有各種方法去追求

謝謝大家

來和我們一起追尋這個夢想

尚流TATLER:爲什麼會想要做《雙子殺手》這個特別要求技術的電影?

李安:我曾經有個童年的夢想,也碰到過中年危機,做了臥虎藏龍,做了綠巨人浩克,十多年都沒有再活動一下。這個電影是我進入這個3D,面向電影創作的新嘗試,我已經嘗試十年了,任還在學習階段,也不是我特別謙虛,我覺得對我來講(新的技術這是)電影的下一個階段,一個很合理的境界。我很希望用這種媒體跟大家見面,我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

尚流TATLER:科技的進步是幫助電影實現更多可能性。

李安:其實我們用的文字,我們講的語言在很早以前都是科技,我認爲科技應該爲人心和跟我們的需求來服務。在過去我們(如果要創造兩個一樣的人物,可能只能)用一個Will的兒子來演繹他的青年時代,但現在我們用3D這麼寫實的方法,這麼透徹地去觀察人物的時候,那電腦是可以幫忙,我們還沒用到AI做聲音,雖然AI的技術到目前爲止,還不很爭氣,我們都是手調出來的,但他自己把聲音稍微放得細一點,從而更加還原年輕時的主角Henry。

尚流TATLER:如何權衡電影技術和電影的情感表達之間的矛盾?

李安:我覺得科技爲我們電影的服務現在目前還在一個階段,就是真假,好像雞尾酒一樣,完全假的話也不能取信於人,我覺得是真的假的混在一起的時候,運用混合的時候最能提升我們的表演,還有我們的藝術震懾。比如說這個演講我們說戲假情真,那這個電腦是假的,但是演員的情感是真的。假想Will是一個年輕人,假裝是一個處子之身這種表現,這是考驗演技的部分,不是科技可以做出來的。

01

高 階 版 父 子

《父親三部曲》

從李安導演的第一部電影《推手》開始,父子關係一直是他作品慣用的題材。早期的三部電影——《推手》、《囍宴》、《飲食男女》更是因爲深刻描寫了父親形象並很巧合都由郎雄飾演,而被稱爲《父親三部曲》。到了《雙子殺手》這裏,主角Henry沒有成立家庭也沒有撫養小孩,卻遇見了23歲的自己——克隆人Junior,電影最後兩人在校園內對話的一幕,作爲觀衆,儼然感受到了“父子感”——同一個人的兩個人生階段,未嘗不能說是一種傳承。

而在影片中同樣爲Junior設置了一位父親,他想將Junior培養成既擁有業務能力又沒有心理缺陷的超級特工,所以他爲Junior提供優渥的生活條件、規劃好他的人生軌跡和每一個人生節點、也規避了他會遇到的所有風險——和許多的父親一樣。

李安的父親也不例外,作爲一名教育家,從小便教導李安學習中國文化、書法等等,他希望李安可以和自己一樣成爲老師。這個願望持續了很長的時間,即使當時李安的電影已經在國際電影界打響名堂,也沒改變過。

跳脫出父子關係的題材,是在《綠巨人》拍攝完之後,電影中父子衝突的爆發似乎讓現實中的父子關係找到出口。而這部電影的特殊遠不止這一點。

影片的票房口碑雙失利讓李安深感挫敗,甚至心生退休之念,與此同時父親身體急轉直下,但他卻在臨終前告誡李安“你不能退休,才49歲,給孩子不好的榜樣。”受父親這句話的影響,李安才重新迴歸導演身份,並且將焦點放在了低成本小製作電影上,纔有了那部絕世佳作《斷背山》。

02

人 性

拋開李安的“戰績”來看這部片子,劇情無疑是硬傷,導演本人也稱“劇情上確實做出了讓步,也請大家多擔待。”這樣一個在好萊塢流浪了二十年的題材,是什麼吸引了李安,讓他甘願做“接盤俠”?

正如武漢路演的“破圈對談”中,高曉松老師提出了關於導演對原著作品選擇的疑問,如武俠題材的《臥虎藏龍》,不選擇金庸古龍梁羽生;又如《色戒》,在張愛玲的小說中甚至排不上名;而更爲生僻的《斷背山》,作者幾乎沒人認識……爲什麼對小衆故事更情有獨鍾?答案僅僅是因爲劇情中有某一個點、某一個場景觸動到了他,讓他當即有了畫面並想把它拍出來。《雙子殺手》中,這個點就是他在試想看到一個年輕的自己站在面前,既不是自己的過去也不是自己的將來,是否會觸及到自己對“人”這個身份的新感受呢?

這個觀點早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有所嘗試,當時影片是將人與動物放置在同一桿秤上,衡量着人性與獸性,提煉出人性中作爲萬物之首的特殊性。而《雙子殺手》,則是進化到人與克隆人的層面,進一步逼近人性的探究。人性,從來都是最難拍攝也最難理解的東西。

有評論說“所有的片子到李安手裏,都能變成他的。”或許正是在於這一份對“人性”表達的執着。

03

新 美 學

《雙子殺手》最大的看點,無疑是【120幀+4K+3D】超高規格的電影配置,以及讓人直呼“黑科技”的純數碼特效打造的23歲的威爾·史密斯。

早在《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時,李安就頂着成本的票房壓力開始嘗試120幀。但全球適配120幀的影院少之又少,在投行家看來,120幀拍攝的電影效果提升對於巨資投入來說,性價比是極低的。即使這樣,依舊沒有磨滅李安對於120幀的追求。他坦言自己看多了120幀,已經不習慣24幀了。他在嘗試的,是在這個自己已經適應的環境中找到電影的新美學。對於美的追求,他從來是不安分的。

從電影題材,到影片形式,到現在高科技的運用,他始終在嘗試表達自己想表達的一切。而他作品中的電影美學,精緻到隨便截取一幀就能做壁紙。

《臥虎藏龍》

《斷背山》

《色戒》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

正如他的電影一般,細膩的表達從來都是最吸引的地方。把龐大複雜的故事線簡單化,就必須“捨得”丟棄一些旁枝末節,所謂能觸及到觀衆的東西,隱忍與剋制才最爲迷人。

04

“ 安 可 愛 ”

《雙子殺手》拍攝現場

不得不說,現實生活中的李安,是有些自卑的。他曾公開稱自己羨慕王家衛,他也想一部電影想拍多久就拍多久,也想劇本什麼都沒有就能請來一衆明星出演,也想在角色檔期挨不上時臨時換角改劇本拍完還能抱回所有大獎,也想在沒太陽的時候把墨鏡戴的那麼酷……但是製片人和剪輯師不允許他這樣。

聽完覺得實在可愛,又實在心疼。

外人看來,他拿過兩屆奧斯卡金像獎,兩屆柏林金熊獎,兩屆金球獎,兩屆威尼斯金獅獎,BAFTA,金馬等等,電影屆該拿的獎一個沒落,幾乎是可以“封神”的。但實際每次拿完獎項後,壓力會讓他更加緊張。

但同時他也是任性的,任性的很大一部分來源於他的太太。早期李安事業不順時也曾想過轉行去學一門手藝,後來還是迴歸了電影。一方面是因爲他發現自己除了拍電影什麼都做不好,另一方面雖然太太常常嫌棄他(例如拍電影時挪用家裏餐桌做道具,結果導致家裏沒桌子喫飯而被太太罵),但她從來都默默支持李安追夢。

能一輩子做自己喜歡的事,真不容易也真好。

文 末 彩 蛋

在50歲鐵血大叔和23歲青嫩處子之間無縫轉換的威爾·史密斯,在《雙子殺手》即將上映的演播廳裏調起了皮。李安說找威爾·史密斯合作的原因很簡單,放眼望去,能夠將動作與情感都演繹到如此細膩的好萊塢演員也就那麼幾個。但此處,我們可能還要加一條原因,那麼就是,有初心的人,都像個孩子。

爲確保每一句話都能傳達到中國觀衆的耳中,威爾·史密斯做了這樣的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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