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只能等待一切都好起來，才能再爲死者送行……”85歲的泰斯塔因感染新冠病毒去世。五天後，他仍然躺在棺材裏。當地公墓的教堂，幾十具棺材首尾相連。

確診病患們往往從送上救護車到臨終前，身旁連一位家屬都沒有。他們一個人進醫院，一個人“離開”醫院。急診醫生手中有一張“告別名單”，幫他們在離世前通過視頻見家人最後一面……

自3月9日起，意大利總理孔蒂宣佈全國封鎖，入夜的意大利不像過去一樣四處充滿人們的笑語聲，只剩下救護車呼嘯而過的警笛聲。

意大利動用軍車運送遺體

現在的意大利，只有兩個地方 24小時營業：醫院和火葬場。儘管火化設備24小時全開，火葬的效率仍趕不上疫情擴張的速度，家屬往往要等待5天才能將逝者火化。自3月18日起，意大利陸軍派出軍車幫助疏運遺體。

目前，意大利新冠肺炎累計確診47021例，死亡4032例，成爲全球病亡人數最多的國家。事實上，意大利政府在疫情應對方面起步早而且手段堅決，爲何疫情反而越來越嚴重？

>>“告別名單”

只能通過視頻見家人最後一面

當地報紙每天10頁訃聞已是常態

意大利報紙上的訃聞

在意大利“封城禁令”的要求下，確診新冠肺炎的病患們往往從送上救護車到臨終前，身旁連一位家屬都沒有。他們一個人進醫院，一個人離開醫院，被送往火葬場。

許多新冠肺炎患者在離世前，只能通過視頻見家人最後一面。博羅梅奧醫院急診室主任卡特拉羅醫生手中有一張“告別名單”。他的病患中有位老奶奶，想在離開前和孫女講講話。

卡特拉羅說：“我拿出手機，替她撥打視頻電話，電話中她們互相道別。不久後，奶奶就離開了。現在我有一串很長的視頻名單，我稱它爲‘告別名單’。我希望政府能給我們三、四臺iPad，別讓病患們一個人孤獨地死去。”

每天長長一串的死亡名單，也讓報紙的訃聞版面迅速膨脹。在歐洲，地方小報是住在同個地區的人們必備的工具，報紙上短短兩三頁的訃聞版，是人們關心彼此的重要依據。如今，翻開意大利的地方小報，訃聞的頁數驚人的多，每天10頁訃聞已經是常態。

在報紙上，不只訃聞數量變多，內容也有所改變。過去，訃聞上會記載死者的死因，現在卻顯得不必要，因爲根據報紙編輯的估計，約 90%的人是因新冠肺炎而死。取而代之的是如直接送達墓園、葬禮日期待指定、舉辦私人葬禮之類的文字。

據悉，在隸屬拉丁文化的意大利，在報紙上發佈喪葬訃告是件大事，受到人們的高度重視，目的是希望更多的人知道某人去世了，爭取儘量多的人來參加葬禮。

從上週開始，意大利政府下令禁止 10人以上聚會。葬禮上，往往只有一名牧師、一名殯葬業者，迅速爲死者祈禱後便結束整個葬禮。家屬甚至都無法出席，因爲他們自己也確診新冠肺炎，或是正在居家隔離中。

>>漫長的等待

火葬場24小時營業

屍體等待五天仍無法火化

意大利因新冠肺炎而死的人數已超過4000人，其中半數都是在過去一週內病故，醫院太平間不堪負荷，火葬場更是24小時全天候運作，家屬往往還是要等待5天才能將逝者火化。在北部倫巴第地區，醫院的太平間屍滿爲患，屍體正在堆積，這些新冠逝者孤獨地死去，孤獨地“排隊”等待火化。

意大利倫巴第大區的殯葬人員穿戴口罩和防護衣，將病逝的新冠肺炎患者的棺木抬下車

據《紐約時報》報道， 3月14日午夜時分，貝爾加莫省85歲的泰斯塔因感染新冠病毒去世。五天後，他仍然躺在棺材裏。當地公墓的教堂，幾十具棺材首尾相連。

與泰斯塔結婚50年的妻子弗蘭卡想爲他舉辦一場體面的葬禮。但目前，傳統的喪葬服務在整個意大利都被禁止，她和幾個兒子也都確診了，根本無法參加婚禮。70歲的弗蘭卡不知道該怎麼描述自己的心情，“這不是憤怒，而是面對這種病毒的無力感。”

3月12日之前，貝爾加莫省唯一的一家火葬場還按着正常的時間營業，但現在，即便這家火葬場 24小時營業，每半小時舉行一次葬禮，仍無法讓在短短 5天內死去的幾百名死者免受“排隊”之苦。

貝爾加莫省死者的棺木現在已經堆滿當地兩家醫院和一家公墓的太平間，新加入的棺木必須在公墓的教堂中靜靜等待，部分遺體已經送往附近的瓦雷澤火化。

貝加爾莫省的殯葬人員將病室者的棺木運送至墓園

3月14日，在貝爾加莫省郊外的小村莊菲奧比奧，一輛救護車來接盧卡86歲的父親。15日，另一輛救護車來接他82歲的母親。現年52歲的盧卡無法到醫院探望他們，因爲他也開始出現新冠肺炎症狀，只能在家裏隔離。18日，他的父母去世了，他們的遺體被存放在醫院的太平間裏等待火化。“我很難過，但他們只能孤孤單單地留在那裏，”他說。

如今，意大利軍隊已派入大批軍卡，進駐倫巴第大區的貝加爾莫，協助清運因殯儀館過載而無力火化的大批病亡者遺體。

“這根本是戰爭場面！”據意大利《共和國報》報道，意大利軍隊18日已對貝加爾莫派出70輛軍用卡車，協助地方政府與防疫機構，儘快將病亡者遺體疏運到其他省份火化，以避免火化能量超載導致的遺體累積慘況，會引發後續的防疫問題。

>>孤獨的老人

確診後自己打出租車回家

爲了保護老人，孩子來的越來越少

數據顯示，意大利因新冠肺炎死亡者中，89％是老人。但有些意大利老人卻並不恐懼，甚至有一種宿命論。他們依然聚在一起閒聊，還打趣說，他們的老婆企圖把他們鎖在家裏，但即便是新冠病毒也不能阻止他們“逃離”老婆，出門會見老朋友。他們都是通過鄉間小路從被隔離的小鎮溜出來的，儘管他們都知道“病毒會帶走老年人”。

意大利的患者大多是老人

一名71歲男子在意大利北部城市科摩因感染新冠病毒而被隔離，但他感覺自己身體很好，所以他打了個包，叫了輛出租車，回家去了。醫院工作人員發現這位患者趁機溜走時，只能叫政府前去把該患者請回去，他的逃跑也連累倒黴的出租車司機一同被隔離了。

“爲了保護老人，請與他們保持距離！”意大利政府越來越嚴的各種禁令，也讓很多老人在孤獨中感到絕望。以前的每天早上，86歲的意大利老人馬里奧都會去附近廣場的咖啡店，和朋友們一起喝咖啡和聊天。

自從新冠疫情暴發以來，馬里奧就只能一直待在米蘭的家裏了，“那家常去的咖啡店早關門了，我也有好幾周沒聽到朋友們的消息了”，說到這裏，馬里奧突然頓住，“對了，今天聽到了一個消息，我的一位朋友死於新冠肺炎，他是我們當中最年輕的，只有75歲。”他沒辦法形容這個噩耗對他的打擊，只是知道他必須獨自面對，“我不想告訴妻子”。

馬里奧的妻子一直在生病住院，已經快三個月了。以前，在喝完早晨的咖啡後，馬里奧每天都會去探望她。現在，他們只能通過手機視頻聊天。

“不幸的是，我不知道怎麼用智能手機，所以只能在我女兒來看我的時候讓她幫我與妻子連接視頻。但女兒們也來得越來越少了，我們只能通過電話聊天。她們怕把病毒帶給我，

我知道她們這是在保護我，但這種讓人發瘋的日子真的太難了。”

>>驚人的數據

確診4千到4萬僅用13天

意大利成全球病亡人數最多國家

截至當地時間20日18時，意大利新冠肺炎累計死亡病例升至4032例，累計確診47021例，已超過中國目前累計死亡病例3245例，成爲全球病亡人數最多的國家。

數據顯示，意大利確診病例從3月6日破4000例到19日破40000例，只用了13天；而死亡病例從8日的破300例到19日破3000例，也只用了11天。按照死亡3405這一數字，意大利新冠肺炎死亡率升至8.29%，是目前死亡病例最多的國家。

事實上，意大利政府在此次疫情應對方面起步早、手段堅決、投入巨大，爲何不見成效？爲何疫情反而越來越嚴重？

分析稱，首先，意大利早期“封城”主要依賴地方政府和警力，但地方政府對防疫重要性理解參差不齊，警察多是當地人，不願抹下臉來嚴防死守，結果便是封而不嚴，封鎖線漏洞百出。其次，意大利國內上至專業界，下至社會風俗對嚴厲的“封城”和其他嚴格防疫措施，存在不同程度的牴觸情緒，很多民衆依然不戴口罩，還經常聚會。

第三，醫療體系崩潰，醫療物資緊缺。目前在崗的醫生和護士忙得不可開交，他們取消了休假，經常加班，超負荷工作也導致他們經常生病。在倫巴第大區，醫護人員約佔感染人數的12%。意大利政府3月17日決定豁免今年的醫師國考，直接准許應屆1萬名醫科畢業生直接就業，填補家庭醫生等職位，好讓資深醫護人員能受國家動員，支持重症的前線疫區。面對有限的醫療資源和如潮水般不斷湧入醫院的病患，醫護人員常常必須做出艱難的決定：這麼多病人，該把醫療資源花在誰身上？

最後是老齡化問題，很多老人患有基礎病，更易出現重症情況。據悉，歐洲老齡化嚴重，意大利更甚，人口老齡化情況位居世界第二，僅次於日本。根據聯合國數據，意大利約23%的人口年齡在65歲以上，平均年齡爲47.3歲。意大利病毒學家帕魯表示，新冠病毒引起的呼吸道併發症又對老年人是致命威脅。 華商報記者 郭霽 編譯 編輯 趙雲峯

（如有爆料，請撥打華商報熱線電話029-88880000）

本文由樹木計劃作者【華商報】創作，在****獨家發佈，未經授權，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