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黑幫成員參與電影拍攝。圖片來源：CNN

Ryuichi Baba倒下去的時候，整張臉都因“疼痛”而扭曲了。沒一會兒，他又“活”過來了。這是電影《瘋狂鬥士》拍攝現場的一幕，該片由武術明星和日本一些前黑幫成員參演。

6年前，Baba結束了長達20年的黑幫生涯，現在是Takakura-gumi演藝公司的演員。這家公司有大約60個像他一樣“改造”後的前黑幫成員，他們在離開黑幫後，通過在影視劇中扮演過去的自己，謀求新的出路。

Takakura-gumi的演員們是幸運的，但有的前黑幫成員重回社會卻困難重重。在日本社會，要讓人們將這些人視爲“正常人”，依然存在障礙。

黑幫路越走越窄

外界熟知的日本黑幫，被稱爲yakuza或boryokudan（暴力團），內部等級制度森嚴。然而，這些有組織的幫派團體並不是想象中那種地下組織，他們受法律規管，並未被取締，很多黑幫都在警方進行了登記，其網絡遍佈全國。日本國家警察局甚至還列出了一些黑幫的“經營”地址。

上世紀60年代是日本黑幫最盛的時期。根據日本司法部數據，1963年，日本黑幫組織多達5216個，成員超過18.4萬人，而且一些組織的勢力不限於日本國內。而此後幾十年裏，日本政府的嚴厲打擊讓黑幫人數開始逐步下降。

2010年開始，日本政府一系列政策讓黑幫的生存更加艱難，其成員甚至連辦手機服務、租房子都變得困難。2018年早些時候，日本國家警察局宣佈，黑幫成員數量已經降到歷年最低。

有人活得像奴隸

6年前，Baba結束了長達20年的黑幫生涯，他現在住在東京周邊的一個小鎮。除了表演，他運營着自己的軟件生意，還成了一個社交媒體達人，在一個網絡動畫節目裏爲一個坐輪椅的黑幫大佬做人物配音。

Baba稱，自己從來沒打算加入黑幫，但因爲母親跟黑幫有染，他自己最終還是陷入了黑幫生活。那20年裏，Baba飽受欺凌，只要能賺到錢避免捱打，他什麼都做。Baba試圖逃過幾次，但每次都被抓回並受到懲罰，牙齒被打掉後不得不佩戴整副假牙。

Baba坦言，他那時候活得像個奴隸，非常害怕，覺得黑幫就像控制了自己的大腦。他始終想擺脫這種生活，開始悄悄自學了電腦技術，在網上發自己的刺青作品，漸漸贏得了關注。網絡虛擬世界成了他的避難所，他在網上還遇到了自己後來的妻子Mika。

▲Ryuichi Baba。圖片來源：CNN

但那種被困住的感覺始終糾纏着Baba，他甚至因抑鬱企圖自殺。因爲怕給妻子造成危險，Baba對其避而不見，直到成功逃離黑幫後才相見。Baba說，從沒想過自己真能活到那一天，感覺自己從地獄到了天堂。但直到現在，他都仍需要通過大量藥物控制焦慮情緒。

Mika現在是Baba的經理人。在一個臨時的排練室裏，Baba脫下了誇張的戲服——牛仔靴搭配閃閃發亮的灰色西裝，把一對大耳環遞給了妻子Mika。他自己都笑着承認，他們誇張地扮演了人們腦中典型的黑幫形象。

謀生路艱難

和Baba一樣，Takakura-gumi演藝經紀公司裏的幾十個前黑幫成員，沒有人會爲自己的那段生涯感到光彩。

▲Takakura-gumi公司創始人Kuramoto。圖片來源：CNN

“我們不是政客，沒法改變社會。但我們可以改變人們的想法。”Takakura-gumi創始人Kuramoto表示，每個人都應該有重生的機會，自己公司的演員出現在大銀幕上，其實也鼓勵了這種理念。

Kuramoto說，他的演員們只演壞人和黑幫成員，那段獨特的經歷能讓他們把這些角色處理得更好。雖然與過去已經一刀兩斷，但黑幫生活裏的某些部分能反哺他們的表演。例如在一次拍攝中，一位前黑幫演員就曾叫停拍攝，告訴導演黑幫在房間裏會如何依據等級站位、行事。

▲前黑幫成員參與電影拍攝。圖片來源：CNN

Takakura-gumi的演員們是幸運的，但其他前黑幫成員重回社會卻困難重重。他們中的大多數滿身刺青，很容易讓人看出與黑幫的關聯，從而遭到排斥和歧視。很多酒店和商家因爲怕嚇走客人，都禁止有刺青的人進入公共浴池或游泳池。

重新找工作也不容易。2016年一項調查顯示，日本南部一個城市80%的僱主都不會僱傭前黑幫成員，有犯罪歷史的甚至不能以自己的名字開銀行賬戶或租房。

Kenta Noguchi在牢裏呆了一年，出獄後跟過去完全斬斷了。現在，他建立了自己的服裝品牌，做了演員，但仍然感覺到，要人們把前黑幫成員視作正常人，還是很難。

紅星新聞記者丨 林容 編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