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想你是在说我第一次在长城独自旅行,我当时尝试了三次,终于成功了。有很多外国人来中国,也有很多中国人去海外,我觉得他们很勇敢,特别是年纪大的中国人去海外旅行,因为通常他们外语不是那么好。

原标题:旅行达人威廉:旅行——在探险和度假之间|穷游网专访

问:你的长城之行时如何起步的?

答:当时我在北京偶遇了几个学生,他们听说我计划独步长城之旅时都吓坏了,觉得这样太危险。我让他们别担心,因为我的身心都为此做好了准备。他们想帮我,于是我拜托他们在我的日记首页写了一篇介绍:

“亲爱的中国朋友,我叫威廉。我一个人考察长城,需要你们的帮助。请把你和你村庄的名字写在这本日记上。”

我用这本日记来介绍我此行遇到的人,他们会在这里留下姓名。这些信息让我可以在几十年后依然能找到他们。我把这本日记当作一个非正式的回忆录,当我写第一本关于长城的书时,会翻看日记来回忆我完整的长城故事。也许在50年、100年后,这几本日记会被放在某个博物馆里。

问:独步长城时,你有过放弃的瞬间吗?

答:有,几乎是每一个瞬间。我想你是在说我第一次在长城独自旅行,我当时尝试了三次,终于成功了。1个人、2千公里、78天奔波、60天在农民家借宿、9次被警方逮捕、因为被驱逐出境,使用2本护照、3次向现在已经是我妻子的女孩求婚。

一路上困难很多,但是如果没有这些困难,我可能很快厌倦这种乏味的旅程。每当有人挡住我的路,试图把我的梦想从我身边夺走时,我心中的火焰就开始熊熊燃烧。我对自己说,现在必须做决定,是不是一定要把这件事做下去,如果是,就要果断。这是我当时最大的财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我行走长城。回想起来,那些试图阻止我的人是在帮助我。我从谦逊的农民那里得到了很多帮助,这些都是非常珍贵的回忆,甚至超过了我所看到的壮丽的长城风景。当时阻止我的警察并没有科技协助,我也一样。我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擅自闯入长城的外国人,他们不知道如何对待我。所以后来他们得知我会去一个对外开放的地方时,立刻就放我离开了。

随着时间推移,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更加开放了。在80年代逮捕我的警察,在90年代都成为了我的朋友,我还回去看过他们几次,他们和我解释:那时候中国还没有对外开放,改革开放还是一个不成熟的政策。当然现在已经变得非常成熟。他们向我道歉,我说,没有必要道歉,那是你的工作,我们站在各自立场进行了一次很好的博弈,这让我们成为了更好的朋友。也正是这些经历让我对中国人民有了更深的了解,也变得更加尊敬他们。

问:对你来说,旅行是一个舒适区吗?

答:我们全家都很热爱旅行。我想我对我妻子产生了很大影响,我们相识于上世纪80年代,那时很少有来自中国大陆的旅行者。吴琪第一次去英国是1988年,30多年前了。她很像“熊猫”,在英国非常少见。我的家乡利物浦有欧洲最古老的唐人街,那里的中国人大多来自广东、福建或者香港。所以当大家看到我来自北京的新婚妻子时非常惊讶,毕竟当时北京是与世隔绝了几十年的城市。

我的妻子在过去30年成为了一个非常热爱旅行的人,甚至可以说她是为旅行而生。她喜欢写有关旅行的东西,喜欢分析和总结。几周前,她问我,度假和旅行有什么区别?我觉得这个问题很好,度假是奢侈的,但旅行不一样,它是要去探索未知的东西。你可能看过纪录片,可能听朋友说起过这个目的地,但旅行永远都是一种冒险。

几年前,我和我的妻子,还有小儿子汤米,决定乘坐世界上最长线路的火车旅行——西伯利亚铁路。我们在北京上车,5天半后在莫斯科下车。当时是春节,西伯利亚是白色的,贝加尔湖是一片冰原。当时有暴风雪,西伯利亚的森林被雪覆盖,火车上只有27名乘客。出发前,我们考虑过如何在零下30-40度的情况下保暖。即使穿了毛裤、靴子和羽绒服,戴着厚厚的手套和毛帽子,还是会觉得去一个零下40度的地方不太明智。到了莫斯科,我们果然遇见了暴风雪,雪斜着下,所有莫斯科人都蜷缩在皮大衣和皮帽子里,只露出一点脸来。天气太冷,我们几乎说不出话。从火车上下来后,我们立刻消失在地铁站里。

因为在到达前一天,汤米问我:“嘿爸,我们到了莫斯科之后怎么去公寓?”我们当时定的公寓是一个像是60年代婚礼蛋糕一样的斯大林主义建筑,大约离火车站10公里。我们也可以出站后打出租车,交一些智商税。我叫它智商税,因为新的旅行者到达一个城市,需要打出租车。有时司机会绕路,收更多钱,我们只能祈祷不会遇到这样的司机。但是当时在莫斯科,我觉得不太可能一下就遇到一个“圣人”一样的司机,开着计价器把我们送去公寓,所以汤米建议坐地铁。我告诉他,地铁上都是俄语。汤米说:“我记忆力很好,能记住每一站的名字,不如试试。”于是我们尝试了地铁,那是我们第一次来到一个非常陌生的国家,乘坐地铁出行。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在地铁上,每个人都看着你,知道你是新来的。

其实,这也不是所谓的不舒适,或者跳出舒适圈,而是这些挑战让你的大脑开始工作,你会觉得这样很好,所遭遇的一切都成为了珍贵的回忆。我真正喜欢的是和家人一起旅行,在这个时代,家人们可能都住在不同的地方,所以,让大家聚在一起的方法就是我们一起讨论已经做了什么,下一步怎么办,我们还想做什么。

问:你现在还记录旅行吗?手写还是使用电子产品?

答:我不敢说我已经被科技淹没了,但我非常清楚iPhone的好处。我喜欢用它来和别人交流,我喜欢Instagram。因为它有点像我们以前的明信片,在漂亮的照片背后写点什么,和朋友家人们分享。现在我还是会邮寄明信片,我认为它是很好地记录旅行的方式。上世纪80年代,我会从中国邮寄明信片给我的父母兄弟。我哥哥保留着它们。这些明信片很多来自长城,他们能用它们拼凑出我的整个旅程。

这就是我想分享的一件事:我们不知道数字化的东西能持续多久,但是你写下的东西能够成为很好的旅行记录。如果不想邮递员看见内容,可以放在信封里。

当我从一个人旅行转为全家一起旅行时,我们总是鼓励孩子写日记。一开始这是一项艰难的工作,我们得“贿赂”他们,比如写几页纸,贴几张明信片和邮票,就可以吃冰淇淋了。

现在这些日记已经成为了我们家巨大的财富,包括相册,我妻子管理的很好。我们有一个大书柜,装满了这些相册。我在独步长城的时候确实也有几本手写日记,它很重要。

问:你觉得年龄对旅行来说是障碍吗?

答:我年轻的时候常看世界地图,寻找那些有挑战性,有吸引力的地方。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我想你可能会变得更挑剔,你必须得承认有些目的地有难度。但我不认为年龄本身是旅行的障碍。有很多外国人来中国,也有很多中国人去海外,我觉得他们很勇敢,特别是年纪大的中国人去海外旅行,因为通常他们外语不是那么好。但是现在有很多手机应用,这些困难是能解决的。现在也能看到几代人一起旅行。年龄不是障碍,我真的不这么认为。对我来说,年龄不能阻止我,我只是看地图,然后决定下次去哪儿。

问:你对旅行中拍照打卡这件事怎样看?

答:我相信人们有自己不同的生活方式,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我能理解人们花很多时间拍美图,也许他们在伦敦只呆两天,也许就来这一次,也许回家后想看照片,或者把最好的照片挂在墙上。这些对他们来说很重要。我觉得拍照片的好处是,人们在拍摄时是在寻找世界上的美,很少有人会专门寻找丑陋的东西记录。这就是摄影的好处。

但是在有些地方,摄影已经成为了一个问题。例如英国,最受欢迎的景点是大英博物馆。它是一个世界博物馆,因为大英帝国曾统治世界的大部分地区,收集了很多珍品。现在全世界的人都去参观。但是大家都去参观时,也都要拍照。在12月还可以,但是到了7月,埃及雕像和亚述雕像的画廊里堆满了拍照的人,你几乎不能移动。所以,我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就应该只允许在淡季拍照,禁止在旺季拍照,人们可以买明信片和旅游指南代替。

另一个现象是自拍。在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如果我在长城上需要拍一张我自己的照片,就会使用一个分解装置和一个叫做自拍定时器的东西。把它放在石头上,按一下,然后就有10秒钟的时间来定位和拍照。那时候每一次尝试需要拍摄约五张照片,以确保有好的一张产生。但是现在人们带着自拍杆自拍,有时我会被打到头和眼睛。我想这是一个阶段,人们也可能会厌倦自拍。但有一点需要强调,照片永远很重要。

问:长城这些年遭到了一些破坏,你能谈谈你是如何保护长城的吗?

答:我对世界上事物的归属有独特的看法。我们不曾拥有过什么,只是文明遗迹一段时间内的监护人。所以当我谈到我的最爱——中国长城时,我遇到过很多情况,我看到过很多有害的事情——有人在破坏她,不仅是身体上,更是精神上,我很难控制自己的悲伤和愤怒。

保护中国长城对我来说是困难的,因为长城是中国的,而我明显不像一个中国人,即使我在这里度过了大半生。所以我的观点是,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如果你关心它,你就有权利保护它。无论我是在长城上,还是在怀柔、在河北、在山西,或是其它地方,我地址的第一行是这个星球——地球,然后是中国,北京。地址告诉我们,我们属于一个家庭——人类。虽然我们说着不同的语言,但是我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所以保护文明这件事本身和国籍没有关系。因为通常我们谈论的东西都是人类创造的,或者自然的一部分。我们都有权利去保护它们。

作为一个外国人,我曾有过这样一个艰难的工作,那就是对人们说:你们在这里做了什么?你搞了一次野餐,却把垃圾都扔在地上了!我气得热血沸腾,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这么做,我几乎想质问:你没有收拾你的垃圾,它们在这里你看不到吗?然而说出口真的很难。我发现很少有人愿意这样做,这就是为什么我被称为“长城守护者”的原因,因为我不在乎我面对的是谁。

有一次我已经准备回家了,一辆车开了50米之后,一个烟盒从窗户里飞出来,于是我从自行车上下来,把我的自行车放在汽车前面。我站在车前,让里面的人摇下车窗,问他:你掉了什么东西吧?因为我不能忍受他破坏我的家,不管是北京,中国,还是其他地方,都是一样的。

在中国,人们通常会积极地应对我反馈的信息,尽管情况很尴尬。我认为这是中国文化的深层内涵,中国人非常尊重教育,在许多西方国家,人们对教育没有足够的尊重。尤其是年轻人,他们不愿意听长辈的话,他们觉得老年人有什么可拿出来说的。如果我在英国或欧洲的一些城市做同样的事,有些人可能会直接动手打人。

中国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经历了巨大的变化。我刚来中国的时候,没有人喝瓶装水,没有人用塑料瓶,没有人用塑料袋或类似的东西。但是随着国家越来越富裕,这些已经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但是它们经常被扔到错误的地方,所以问题产生了。垃圾只是万里长城所面临问题的冰山一角,但我把它当作一个镜头,放大了长城所面临的更大问题。

问:在旅行开始之前,你觉得需要做什么准备?

答:我认为有两种不同的探索未知的方法。说起苏格兰,你知道首府是爱丁堡,有些人穿特殊的裙子,他们喝威士忌,味道还不错,这就是全部了。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就去旅行是好的,我偶尔也会这样,但是做好知识准备也是很好的。我妻子和我在这方面配合的很好,我倾向于观察,在参观博物馆或者艺术馆之后,我可能记得艺术家的名字和日期,而我妻子她喜欢买书。这是一个捷径。我妻子喜欢买儿童读物,通过它能在最短时间内理解最多的东西。她一般会买为8-12岁孩子设计的书,然后在当晚或第二天读完这本书,因为我们一般会在第二天去景点。到了晚上,我们就准备食物:面包、沙拉、牛排。这时候她已经完全理解我们去的景点了。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负责任的旅行发起人林 毅 (木头)与威廉、吴琪在书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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