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莊是一個“火車拉來的城市”,

通常認爲,讓它當上“老大”的資本

是京廣線、石太線、石德線在此交匯。

前幾年,石家莊還在爲它

的這點原始資本而忐忑,

現在,隨着高鐵時代的到來,

鐵路對於石家莊的意義被再次強調。

鐵路甚至從我們的腳下(頭上)呼嘯而過。

但人不能忘本,一座城市更不能忘本。

古人云:以史爲鑑,可以知興替。

鐵路的影響曾經滲透在了

石家莊人的骨血裏,

這是一筆無論城市怎樣發展

都不可忘卻的寶貴財富。

鐵路造石門

石家莊,一座因鐵路而興的城市,鐵路元素無處不在,走在市內的大街小巷你不難發現,各種跨鐵路地道橋高架橋隨處可見,鐵路分局、鐵路大廠、鐵路俱樂部、鐵中、鐵路運輸學校、鐵路司機學校、大廠街、車輛廠前街后街、鐵路三十四宿舍等等,冠以鐵路的(與鐵路有淵源的)地名、道路、單位不勝枚舉,一條京廣鐵路橫貫城市南北,好像劃了一條中線把石家莊一分爲二形成了東西兩廂,就像北京城的中軸線把古老的北京分爲東西兩城一樣,石家莊也因爲一條鐵路中心線把整個城市分爲橋東橋西兩大區域,石太、石德鐵路東西相連穿市而過,鐵路網密佈市區。先有鐵路再有車站,圍繞火車站逐漸形成商圈,這就是城市的起步。1903年盧漢鐵路(盧溝橋到漢口,後叫京漢,現京廣鐵路)通過石家莊。1907年9月由清朝政府借款、法國“鐵路建設和運輸公司”設計修築的正太鐵路(現石太鐵路)建成通車,正太、京漢鐵路在石家莊交匯並行,又有振頭、石家莊兩個火車站並存,自然把市區分成東西兩部分。而過往的車輛、行人甚多,必須穿過鐵路,給東西方向的交通帶來極大的不便,特別是經常發生火車軋死或撞傷人、畜的事故。正太鐵路的員工們看在眼裏痛在心上,1907年正太鐵路工人捐款修建了一座跨鐵路的大石橋解決這一問題。從此這座大石橋開始惠及百姓併成爲了石家莊標誌性建築,石家莊人就習慣地把鐵路以東稱爲橋東,把鐵路以西稱爲橋西,形成橋東橋西延綿至今。

“要想富先修路”、“火車一響黃金萬兩”應驗了這些老話,交通通了一通百通,商賈雲集,工廠興建都圖了一個交通便利。就這樣,以火車站爲中心像攤煎餅一樣逐漸發展起來,交通的便利、區位的優勢,民族工商業又看好了華北的優質產棉區,大興紗廠選址華北腹地石家莊而建,一個現代化的民族紡織工業大廠拔地而起,打破了洋人壟斷紡織品市場一家獨大的局面,爲民族工商業爭了一口氣,井陘煤礦的煉焦廠也選在石家莊火車站附近興建,井陘礦的原煤由火車直接拉進工廠洗練出焦,優質產品直接裝火車運往天津等地,優質的焦炭便利的運輸,着實讓德國奸商漢納根大發橫財。各種工商業的迅速聚攏,使這個小城由小到大逐漸形成城市。

1947年11月12日,石家莊解放,這是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軍隊奪取的第一座城市,黨和政府對城市發展建設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城市發展從此進入快車道,日新月異的發展令人眼花繚亂,城市不知擴大了多少倍,但鐵路因素一直是這座城市發展的重要考慮,無論是二環路的建立,還是三環路的開通,南北鐵路中軸線依舊。石太鐵路、石德鐵路也是穿市而過連接東西,東通山東西達太原併入祖國鐵路網,一座因鐵路而生的城市名副其實,近百年來這些穿城而過的鐵路密佈市區,火車機車轟轟隆隆、叮叮噹噹伴隨着石家莊人的生活向前推進,城市也像鐵路機車一樣隨着時代的步伐推陳出新,剛解放時是老式蒸汽機車,後來是電力機車,如今是動車、高鐵,今天的城市就像乘上高鐵一樣飛速前進。

1903年,清朝政府建盧漢鐵路經過石家莊村東,因當時的石家莊實在太小了,僅是隸屬於獲鹿縣管轄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迷你村莊,就在石家莊村東南設一車站,因石家莊村太小不得不捨近求遠,以西邊較大的振頭村命名爲振頭車站。這是石家莊有史以來第一個火車站。這個小站的建立對石家莊由農村向城市的進化起到了人們意想不到的作用,小站成了獲鹿縣周邊地區貨物集散地,成爲人們進出的必經之地,小小的繁華催生了車站周邊配套設施的繁衍,小飯鋪、小客棧、打零工的、拉腳的應運而生,在盧漢鐵路沿線像這種四等小站,並沒有引起世人過多關注,真正使石家莊快速向城市化邁進的重要因素是正太鐵路的修建。1903年,清政府借外資建正太鐵路,顧名思義就是由正定通往太原的鐵路,由於種種原因把正太鐵路終點站選在了石家莊村東,與京漢鐵路上的振頭車站比鄰而建,這不能不說其中盧漢鐵路振頭站是重要選項之一。這還不算,整個正太鐵路的大本營既沒選在太原落戶,也沒選在正定而建,卻選擇在了石家莊。正太鐵路局、鐵路總機廠、機務段、工務段、辦公樓、廠房、住宅區配套的生產生活設施一應俱全,劃去了大片的土地大興土木,建起了一座以正太鐵路局和鐵路機車修造廠爲龍頭的相關廠段,以及配套的生產生活設施,一座正太鐵路大本營拔地而起,石頭圍牆宏大門洞,儼然是一座城中之城,因正太鐵路管理層和技術人員大部分都是法國人,老百姓就形象地稱其爲“洋城”。由於正太鐵路資金所限建的是窄軌鐵路與盧漢鐵路的標準規矩鐵路不兼容,1907年正太鐵路建成通車後,石家莊就形成了一地兩站的奇特現象,兩個火車站比鄰而居,路軌一寬一窄互不兼容,卻又配合的相得益彰,兩站都建在了石家莊村東不遠處,盧漢鐵路的振頭站後來也隨正太鐵路正式更名爲石家莊站。盧漢鐵路僅從石家莊經過,而正太鐵路就大不相同了,終點站落戶石家莊,正太鐵路大本營建在石家莊,100年前正太鐵路總機廠是引進的法國機械製造設備,在國內也是領先的企業,按今天說法就是外資企業,先進的設備,現代的工廠,大機器的引進,使這個向來都以農耕爲生的石家莊開始有了變化,從而石家莊有了真正意義上的產業工人,工人階級這一先進的羣體從此誕生。由於山西物資出省外銷、晉煤外運,從京津、上海東部沿海城市物資進晉,乃至自海外進口物資也要在石家莊下車轉乘正太窄軌鐵路進晉,這便催生了很多產業,煤場、腳行、裝卸工迅速崛起,人員急速增加,小城面積不經意間擴展開來,這一快速發展的痕跡至今還在,橋東區的煤市街就是那個時代的產物,因晉煤外運需要換車,這一卸一裝就形成了一條街的儲煤場,久而久之人們就稱其爲“煤市街”沿用至今。勞動力的快速聚攏,“住”成了問題,沒房可住沒房可租,更有相當一部分勞動羣衆租不起房,就選擇離火車站較遠的一塊荒地建棚而居,人們紛紛效仿逐漸形成較爲固定的居住地,一大片的棚戶區就這樣形成了,隨着時間的推移形成了固定的居民區,他們成了城市的一部分。配套產業鏈不斷繁衍,一個城市的雛形顯現出來,由於鐵路交通的便利,更多的中小企業選址石家莊,京津保定的商號、飯莊也競相來石拓展。鐵路因素催生了我們這座城市,我們不能忘卻鐵路對這座城市起源的歷史作用,今天還有很多鐵路遺存留在我們這座城市,它們在石家莊歷史上都發揮了不可磨滅的作用,讓我們講好城市故事,傳承歷史根脈。

鐵路造石門

我家與鐵路:

老照片訴說家族記憶中的正太鐵路

正太鐵路對我們這座城市來說有着舉足輕重的作用,老石家莊人對正太鐵路更是有着別樣的情感,正是由於正太鐵路的修建和建成通車需要大量的鐵路工人,才改變了這座由若干城中村組建起來的城市結構,像休門、慄村、八家莊、東里、西里、範村、談村等等村莊,有相當一部分家庭就是因爲正太鐵路的修建才結束了面朝黃土背朝天對土地賴以生存的純農耕家庭生活,一躍成爲家家都有鐵路工人的特殊家庭羣體,既不同於純農民家庭,以土地賴以生存,又不同於純產業工人家庭,以上班掙工資維持生計。家庭中既有農民又有土地還有鐵路工人,就這樣“一家兩制”的家庭羣體在我市誕生,這一現象一直延續到城中村逐漸劃歸市區才宣告結束。但是本市原住民中家家有鐵路工人的歷史延續至今。我的家庭也離不開這一歷史進程。我父親一家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我母親一家恰恰是因正太鐵路建設需要技術工人移民而來的鐵路工人,巧合的是兩家都有人在正太鐵路工作過。幸運的是我母親家與正太鐵路有關的照片得以保存了下來,成爲印證那段歷史的點滴佐證,而我家因文革把大量的正太鐵路照片散失,僅存了一些我二祖父在正太鐵路工作時用過的法文百科全書,有了這些歷史遺存的老物件,我才能用它們敘述那段往事。通過它們使我們從一個側面管窺八十年前石家莊的一瞥。

★這是一張民國二十二年二月一日填發的,鐵道部直轄正太鐵路員工服務證,字第2850號,證件的主人公孫景銘,時年46歲,籍貫河北靜海(今天津靜海)工種是鑲配匠,有時任局長的官章,從證件鋼印壓模章上仍能看到法文字樣。這是我外祖父在正太鐵路工作時的證件,按今天的說法就是上崗證了,爲什麼這麼說呢?因爲證件是插在一個皮製夾子里正面是透明塑料的,還有一個掛在脖子上的帶子,皮製塑料夾子和透明塑料是縫製在一起的,從外觀上看和今日的上崗證無區別,上班時是掛在胸前用於進入廠區的。這一證件真實反映了歷史原貌,對鑲配匠這一工種當時具體幹什麼?我不得而知。今天若還有這一工種,還望知情者賜教。

鐵路造石門

【 民國二十二年二月頒發的

鐵道部直轄正太鐵路員工服務證】

★我的外祖父孫景銘,因早年參加“二七”大罷工,遭到法方正太鐵路當局的解僱,失業在家生活無着落靠我外祖母縫補漿洗勉強維持生計。正太鐵路原爲清政府向法國貸款修建的。1907年建成通車,路權一直歸法國所有。1932年合同到期,由當時的中方正太路局局長王懋功、副局長朱華主持收回國有。法國方面設置了重重障礙阻止接收,至1932年2月將正太鐵路收歸國有。從接收到王、朱二位局長離任到1934年底期間,不僅收回了由法國把持了30年的正太路權,還支持工人鬥爭運動,實行了8小時工作制,創辦了職工消費合作社,爲因“二七”罷工失業的工友恢復了工作,並容納了一批共產黨員在正太路任職。1935年6月,爲紀念正太鐵路收歸國有,表彰王、朱兩位局長的功績,鐵路職工募捐修建了碑亭,取王、朱二人名字中各一字,命名爲“懋華亭”,以示紀念二人的功績。至今“懋華亭”仍屹立在我市鐵路運輸學校院內,訴說着“懋華”兩位局長的歷史貢獻。這就是這張照片(下圖)的歷史背景和相關內容,時年民國二十二年一月一日,照片最後一排左一戴鴨舌帽者,即我的外祖父孫景銘。

鐵路造石門

【攝於民國二十二年一月的正太鐵路

二七失業工友恢復工作合影紀念照】

★舊中國工人賴以生存的是工資,失業就意味着沒飯喫,工作恢復了就有了生活出路。這就是農民和工人最大的區別,舊社會工人階級上無片瓦,下無寸土,只有一身力氣和一定的技術,全靠打工掙錢養家餬口,一旦沒有了工作一家大小就得忍飢挨餓。今天恢復了工作就意味着有飯喫、有衣穿,喜悅心情溢於言表。爲慶祝恢復工作孫景銘攜全家梳洗打扮換上乾淨的衣裳照了這張全家福(上圖)紀念。左一站立者爲我的母親嶽林、左二外祖母、右二外祖父孫景銘,其他兩人爲大姨和小姨。我的外祖父早已過世,沒有見到新中國建立的好日子,我的外祖母上世紀70年代末去世。高興的是照片中的三姐妹都健在,我的母親行二今年已是88歲了,大姨已91的高齡,小姨也已80多歲了。從這張照片中我們看到了八十年前的石家莊人的穿衣打扮,還看到了當時的老字號照相館“同芳”的作品。

鐵路造石門

【爲慶祝恢復工作一家人到

石門同芳照相館照了一張全家福】

★我的二祖父潘法善,典型的早期石家莊城中村八家莊人,曾與正太鐵路法方人員有着一段合作與交往歷史。在我小的時候家中牆上掛着數十張我二祖父潘法善與法國人合影照片,當時在我的幼小心靈中感到很奇怪。怎麼我家的這些照片和電影中的人一樣呢?法國人頭戴高筒禮帽,小鬍子向上翹着,我的二祖父一身長袍,頭戴疙瘩帽。聽我奶奶講:當時我二祖父在法國人辦的鐵路大廠工作,主要是寫寫算算。大廠離我家很近,但他工作很忙,一個禮拜休息一天。且酷愛孩子們,每到禮拜天在家休息時都抽時間帶上孩子們(包括侄兒們即我的父親)到當時最繁華的廟會彎裏廟一帶去逛,孩子們想喫什麼買什麼,還給孩子們購買一些書籍和小玩意兒。據我的奶奶講:我的二祖父在家時,每天早晨在我家風道中背誦法語(說嘰哩咕嚕的話)。平時穿戴比較乾淨整潔,爲人謙和禮貌。我隨着年齡的增長感到費解的是,石家莊這樣一個內陸省份的小城市,我的家族也不是太有錢的家族,也沒有能力送我二祖父出洋過海到法國學習,他是怎樣學會法語的呢?在文革以前,我的家中還有許多法語書籍和法文讀物及法國的百科全書,只可惜隨着文化大革命的到來這些東西特別是老照片被抄家之後再也無影無蹤了,爲了更好的瞭解這段歷史,我走訪了大廠史志辦與鐵路分局史志辦,試圖找到這些老照片和相關歷史資料,只可惜再也沒有看到這些照片了。作爲歷史見證也好,文物也好,失去的太可惜了,如果留到今天對研究正太鐵路的歷史和我市早期與法國人交往史都有重要的價值。我的二祖父在三十年代初,英年早逝了,據我奶奶講,當時鐵路大廠的法國人還到家中弔唁。一再表示惋惜、惋惜⋯⋯可見,我的二祖父和法方工作人員的關係是和諧、融洽的。這是我二祖父與正太鐵路的一段淵源。留下了他曾閱讀過的法文書和一些法文稿紙。

鐵路造石門

【攝於民國二十二年一月的正太鐵路

二七失業工友恢復工作合影紀念照】

一個家庭、一個企業的歷史折射出了一個城市的發展史。百年正太鐵路不僅與我的家族結下了深厚的淵源,更與我們這座城市的過去、現在、未來緊密相連。

鐵路造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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