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但是,由於當時劉備的地位、身份和實力都和曹操差別太大,所以二人並未發生如《三國演義》中所虛構的相識。對曹操而言,劉備絕非一個陌生的名字。

  《三國演義》中,作者給二人的初次相逢虛構了一個極其戲劇性的場景:溫酒斬華雄。實際上,二人的初次相逢要更晚幾年,地點是在郯城郊外的戰場上,而且其戲劇性絲毫不亞於小說家的虛構……

  

  血案,疑案與迷案

  

  東漢末年的某一年的某一天,在東中國的某地,發生了一起離奇的滅門血案。

  爲首的被害人名叫曹嵩,是本朝前任太尉,屬於三公級別的官員,是有資格在大漢天子面前坐着說話的人物。他自榮休之後,一直在老家譙縣(今安徽亳州境內)的私家莊園裏安度晚年,可謂與世無爭。可是偏生他的兒子曹操很不安分,居然和把持朝政的軍閥權貴董卓鬧翻了臉,而且最後兵戎相見,打起了內戰。曹嵩爲了避難,帶着家人一路跑到山東境內隱居。待到董卓被殺,曹操也在兗州逐漸獲得主導權後,他們才離開避難所,準備和曹操會合。大概就是在這中間的某個時期,這一幫人突然被來路不明的另一幫人一個不留地殺死在某一個地方,製造了當時最具震撼性的一件大血案。

  這次案件的離奇就在於,雖然受害人名位極高,而且最終引發了一場慘烈的戰爭,可考諸史冊,除了受害人及其家屬身份明確之外,作案地點、作案時間以及作案人及其作案動機,一直存在着多種互相矛盾的說辭。

  曹丕最終取代漢朝建立了新的王朝,曹操與曹嵩都得到了追封帝號的殊榮。按理說,一個如此重要的人物被殺,絕對不該不留下明確的記載—誠然,出於政治敏感性的考慮,或許會略去細節,尤其是一些不太光彩的細節。可事實恰恰相反,案件本身的記載一塌糊塗,相關細節卻在不同的著述中有所流佈。《魏晉世語》中就提到了曹嵩帶着一個妾準備翻後牆逃生,但因爲這個妾太胖,曹嵩難以幫她上牆,二人只好躲進廁所裏,最終同時被殺的細節。這個描寫極富戲劇性,而且對曹氏的形象不利,所以後來尊劉抑曹的《三國演義》就把這個細節寫入了書中。

  有人或許會說,這就是陳壽的文風。君不見,赤壁之戰何等重要,不是一樣留下了一大堆關於時間、地點的疑難問題嗎?

  可是,不要忘記,赤壁之戰的疑問,絕非僅僅只是時間、地點不明。在《武帝紀》中,赤壁之戰居然被寫成是曹操自己焚燒了戰船撤退。顯然,陳壽在這裏使用了曲筆。

  如果說赤壁之戰的曲筆及其記載的晦暗不明,在於遮掩曹操軍事上的失利,那麼曹嵩之死的曲筆及其記載的晦暗不明,又是爲了遮掩那位躍馬揮鞭的魏武大帝的何等隱私呢?

  這就要從曹操身上尋找答案了。

  

  富官三代初登政壇

  

  在東漢末年的政壇,曹操的知名度遠在他那位當了太尉的父親之上。這種知名度甚至早在他與董卓鬧翻之前就已經形成了。

  曹操的知名度來自他辦事的魄力與手段。20歲時,曹操被舉孝廉爲郎,隨後當上了洛陽北部尉,可謂少年得志。不過,作爲首都的洛陽,權貴遍佈,曹操的工作並不容易開展。曹操的做法是:“造五色棒,縣門左右各十餘枚,有犯禁,不避豪強,皆棒殺之。”就在曹操上任數月後的一天,漢靈帝寵幸的小黃門蹇碩的叔父違禁夜行,曹操毫不客氣地將其逮捕棒殺。一時間,“京師斂跡,莫敢犯者”。

  說起來,蹇碩可不簡單,雖然只是個小黃門,卻深得漢靈帝的寵幸,所以漢靈帝把統率禁軍的大權交給了他。漢靈帝臨終之際,甚至還要把身後誰當皇帝的大事託付給蹇碩。

  相形之下,作爲一個初出道的年輕幹部,曹操竟敢棒殺蹇碩的叔父,無異於老虎嘴上拔毛,以致直到今天,這一事情仍被挺曹派作爲曹操無所畏懼與執法如山的經典案例而津津樂道。但如果更深入地分析一番,就會發現問題遠沒有表面那樣單純和簡單。

  問題就出在曹操的背景實在太不同尋常了。首先,曹操的父親曹嵩因爲給名太監曹騰當了養子,在漢末官場一路平步青雲,直至太尉。這樣一來,曹操既有太尉父親在官僚系統中給他當靠山,又有名太監爺爺在宮裏撐保護傘,自然安全。後者作爲曾經的實權派人物,在宦官集團中的影響力和輩分均不容忽視。其次,曹操和袁氏家族的袁紹既是同事,又是少年時代的密友。再次,曹操與袁紹又都依附於大將軍何進。這就使曹操在上述錯綜複雜的權力關係下擁有了非常保險的多重身份。

  相形之下,當時的宦官集團內部並不統一,蹇碩雖爲軍事魁首,但這個地位完全靠漢靈帝對他的個人信任,一旦失去這個支點也就什麼都沒有了。與此同時,同爲名宦官的張讓、趙忠等人也各有影響力,漢靈帝甚至公然說:“張常侍是我公,趙常侍是我母。”從日後的內廷政局演化看,張、趙比較傾向於何皇后一派,而蹇碩則傾向於董太后一派,這就決定了張、趙等人對於蹇碩的地位是不買賬的。所有這些都削弱了蹇碩的反擊力。

  如此一來,就算蹇碩要報復曹操,還真是獅子喫天—無處下口。

  這就意味着,曹操棒殺蹇碩叔父一事,即便不是一次精密計算的結果,至少也是一次有恃無恐的行爲。而且,當時的史家對此事的看法也與那些強調執法如山的後人大不相同。最明顯的是,此事沒有被陳壽寫入《三國志》,卻出現於裴松之的註文中,而且明確標出這一事件引自《曹瞞傳》。所謂的《曹瞞傳》是由東吳人寫成的,專門攻訐曹操的一部史書。這部書之所以收錄了這件事情,有這樣兩種可能:一、表示了這部書的客觀性,即也收錄一些曹操的正面內容。二、表示該書作者對這件事本身不以爲然,認爲不過是表現了曹操一貫的刻薄寡恩和僞善形象罷了。不管出於何種原因,一向傾向曹魏的陳壽在寫《三國志》時沒有收錄這件事,總是一個有意思的現象。

  順便多說一句,挺曹派特別喜歡引用的另一個證明曹操注重法治的例子—割發代首,同樣出自《曹瞞傳》,而且同樣是要證明曹操的奸詐和僞善—表面上強調執法如山,本質上恰恰是要搞區別對待,自己的頭髮可以頂別人的腦袋。

  再回到歷史中,宦官集團對這次棒殺事件的處理也很耐人尋味。他們不僅沒有收拾曹操,反而在皇帝面前大大讚美了曹操一番,認爲這個年輕人做事講原則,有魄力,精明能幹,執法如山,應該予以升遷。漢靈帝自然很高興,於是一道聖旨,剛做了洛陽北部尉沒多久的曹操又外放到頓丘做了頓丘令。

  曹操就這樣贏得了他在政界的第一桶金。

  而那些舉薦曹操的宦官們也有收穫:第一,得到了清譽,表示他們並非恣意妄爲、蠻不講理;第二,照顧了老朋友、老同事也是(某些太監高幹的)老前輩—曹騰老太監的面子,而且是給足了面子;最後,曹操的官是升了,但卻被擠出了京師,洛陽重新成爲他們的樂園。真是一舉數得。

  然而曹操似乎根本不在乎京官這個身份,外放對他來說正是一次難得的歷練機會。隨後爆發的黃巾暴亂,則給了精力超級充沛的曹操更大的表現機會。他官拜騎都尉,在名將兼名士皇甫嵩的帳下征討潁川的黃巾軍,屢立戰功。因爲這些戰功,曹操在戰後被委任爲青州濟南國的國相。根據日後曹操一系留下的歷史記錄,當時的濟南國貪污盛行,基層官吏做事的少,逢迎上級的多。民間各種地方宗教和奇特信仰橫行的情況更是遍佈整個青州,而濟南國尤其嚴重,有不規範的宗教場所六百餘處—在剛剛發生了以宗教爲煽動手段的黃巾之亂的當時,這顯然是一個非常敏感的事情。

  當時濟南國的問題是否已經如此嚴重,因爲缺乏其他視角的歷史記錄,已經很難還原客觀的真相,但僅從客觀結果上看,曹操上任後以鐵腕手段清理官僚機構,強制性地取締各類民間信仰,等於把濟南國的官、民兩個世界都牢牢控制住,客觀上使濟南國不再是被封的那位劉氏濟南王的濟南國,而成了他曹孟德的濟南國。

  不知道是因爲這次嚴打的成功,還是曹操的做法引起了一些人的忌憚,曹操隨後又被升遷爲東郡太守,離開了濟南國。但曹操對這個東郡太守的新任命似乎不是很滿意,做了沒多久就辭官歸鄉了。

  

  回到老家的曹操,居然過起了比東郡太守還要自在、舒坦的日子。他在曹家的私家莊園裏,“春夏習讀書傳,秋冬弋獵,以自娛樂”。

  就在曹操享受着鄉居生活的中平四年,西北地區發生了邊章、韓遂主導的大規模兵變。中平五年夏四月,曹嵩被革除太尉職務。同年八月,漢靈帝設置西園八校尉,曹操被起用爲八尉之一(典軍校尉)。

  九個月後,漢靈帝突然駕崩,留下的是一個內憂外患交相沓來的爛攤子。而西園八尉直接處於風暴的中心,成爲新一輪政治大變革的主要力量。此後曹操先是追隨何進擺倒蹇碩,接着又在何進死後對抗董卓。這個時候,他不僅得到了廣大族人的支持(如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淵),而且得以藉助家族雄厚的資金組建了私人武裝,直接向董卓叫板。反董聯軍瓦解後,曹操又割地稱雄,當起了獨霸一方的軍閥,迅速捲入羣雄逐鹿的混戰之中。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他老爹被殺的慘案。

  

  曹操的徐州遠征

  

  關於曹嵩之死,《三國志•魏書》記載說:興平元年(194年),曹嵩本在家鄉譙縣閒居,爲逃避董卓之亂,來到琅玡,被陶謙殺害。《後漢書•曹騰傳》所載與此略同。同書裴松之注引《世語》說,曹操想把曹嵩接來兗州任所,派泰山太守應劭帶兵前往迎接。曹嵩來到泰山郡的華縣,陶謙乘應劭還沒有到達的機會,祕密派遣數千騎兵突襲。曹嵩家人以爲是應劭帶兵趕到,一點也沒有防備。陶謙兵到,即在室內將曹操的弟弟曹德殺死。曹嵩最終沒能逃脫,難免一死。應劭趕到後,看到眼前的一幕,非常害怕,便棄官逃到袁紹那裏去了。這樣說來,曹嵩的死和兩名地方官員有關,即應劭和陶謙。在應劭逃亡的情況下,徐州的陶謙自然就成了曹操的頭號目標。

  當時曹操正準備佔領徐州,曹嵩的死無疑給他提供了一個極佳的政治藉口。總之,誰爲血案負責並不重要,關鍵是他要佔領徐州!

  初平四年秋,曹操以替父報仇爲名,發動了對徐州的遠征。曹軍的攻勢很兇猛,一路攻拔城池十餘座,而且還是破一城,屠一城,如此一路屠殺到彭城(今徐州)。陶謙親率大軍迎戰,一場廝殺之後,陶謙大敗,“死者數萬”,彭城也失守。陶謙率殘兵一路逃回到徐州的州府所在地郯城。曹操因爲沒有追到陶謙,一怒之下對周邊地區展開了大規模的掃蕩性屠殺行動,致使男女被殺數十萬口,“雞犬無餘”,“泗水爲之不流”。後因糧草用盡,曹操只好從彭城自動撤退,這才使陶謙暫時躲過一劫。

  第二年夏天,積蓄好糧草的曹操捲土重來。對於龜縮在郯城的陶謙,曹操暫時採取了無視態度,他的戰略是繞過郯城,先消滅外圍的敵軍,清掃陶謙的外逃空間,然後回頭喫掉郯城。於是,曹操先向東進攻,連破五城,各縣震恐,紛紛歸附,這就使得曹操基本控制了琅邪國和東海郡的各縣。這時,曹操折回頭向西走,合圍郯城。這一來,陶謙就成了甕中之鱉。

  現在,曹操要做的只是把絞索勒緊,接收最後的果實。此時的曹操,對下一步的戰局充滿了自信,而坐困圍城的陶謙則在幻想着,是否能夠趁曹操的主力還沒有西返之前,從包圍者的某個縫隙中鑽出去,逃往相對遙遠的丹楊—陶謙的故鄉。

  可是,歷史往往在諸如此類的時刻發生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在曹操準備收網時,忽然遭遇了新的阻力—陶謙的援軍來了。

  

  不可思議的增援部隊

  

  前來增援的,是河北軍閥公孫瓚委任的青州刺史田楷的部隊。

  田楷的增援,對曹操而言是可以理解的,因爲曹操和袁紹是盟友,而公孫瓚是袁紹的大敵,陶謙又和公孫瓚是盟友。哪怕只是出於對盟友的某種應付,也要做一個姿態性的增援。而田楷也確實只是象徵性出兵,遙遙佈勢,既不率軍進入郯城,更不直接迎戰曹操。可是,出乎曹操意外的是,田楷的一位下屬並沒有如此作秀,而是真正奮力作戰爲陶謙解圍。這個下屬只帶了一千名士兵,和一些收編的邊塞雜胡組成的騎兵隊,又沿途收容了數千名沒有飯喫的饑民當雜役和搬運工,居然一路南下,長驅直達郯城,會合陶謙的殘兵(由一名叫曹豹的軍官指揮),在郯城的東面佈下陣勢,直接叫板曹孟德的百戰雄師。

  僅就戰場態勢而論,這位救援者的意圖很清楚,那就是利用曹軍連續作戰,長途奔襲,且處於行軍狀態的弊病,半道邀擊,予以當頭棒喝。

  難道他不知道雙方兵力懸殊嗎?不知道他的烏合之衆難以對抗曹孟德的百戰精兵嗎?可是,這位救援者還是走出了厚厚的城牆,在郯城的東面,佈下了堂堂正正的攻擊陣勢。而且,這次援助本身就是一種不可思議的行爲。如果他們趁陶謙力量還強的時候來,至少還有更大的希望。但是,這個時候來增援,究竟是一種魯莽,還是一種氣概?

  曹操也不得不對這位來自河北的拼命三郎刮目相看了。這一看,就看到了一個宿命般的名字—劉備。

  

  落魄貴族叫板富官三代

  

  對曹操而言,劉備絕非一個陌生的名字。

  當年曹操發起討伐董卓的軍事行動時,據王粲《英雄記》記載,劉備也參與了這次行動。但是,由於當時劉備的地位、身份和實力都和曹操差別太大,所以二人並未發生如《三國演義》中所虛構的相識。劉備給曹操留下的最初印象,是幾年之後的事情。當時袁紹與袁術兄弟鬧矛盾,袁紹聯合荊州刺史劉表對付袁術,袁術則聯合河北的地方諸侯公孫瓚反制袁紹;後袁紹又拉了自己的老同事和年輕時的朋友曹操當幫手,公孫瓚則聯合了徐州牧陶謙。在接下來的一連串的混戰中,公孫瓚麾下有一位非常活躍的戰將,逐漸引起了像北海相孔融之流的知名士人的關注。這個人就是劉備。

  對曹操而言,劉備是一個奇特的對手,這不僅是因爲劉備行動的與衆不同(如這次孤軍援徐),更在於劉備出身的不可思議。如果拿曹操做參照系,劉備就是一個奇特得無以復加的人物。

  無論是三國迷還是京劇迷,一提到劉皇叔,都會毫不猶豫地將之與劉備聯繫起來。但是,按照史學界的推算,在東漢末年,皇族劉氏的宗親非常龐大,是一個以十萬爲計量單位的龐大數字。在這些人中,論資排輩,有資格給漢獻帝當皇爺爺的都大有人在,所謂皇叔自然更不乏其人。就算是按照《三國演義》的演義,至少也能再舉出兩個頗有名氣的劉皇叔:一個是荊州劉表,一個是益州劉璋。但是,在《三國演義》中,這兩位皇族軍閥雖然經常和劉備兄弟相稱,卻從來沒有獲得過劉皇叔的稱謂。

  實際上,不稱劉表與劉璋爲劉皇叔是正確的,因爲在《三國志》中,劉表的世系並沒有說明,劉璋的世系僅在介紹其父時說是“漢魯恭王之後裔”。至於《後漢書》裏對這二位則一視同仁地稱爲“魯恭王之後”。同樣的世系記載不清的問題其實也存在於劉備的身上。不過劉備畢竟比劉表和劉焉的地位高,故而記載相對較多。據粗略推算,不是劉備長漢獻帝一輩,而是漢獻帝長劉備整整五輩。

  小說家將矮了五輩的劉備硬是升級爲皇叔,這固然是《演義》的價值取向所在,但也再次提醒了我們,在當時多如過江之鯽的皇劉宗親中,只有劉備是在歷史上成了正果的。如果退回到童年劉備的家世背景,就更不能不對他的這一“正果”刮目相看。尤其與曹操相比,劉備的成功更顯得具有傳奇色彩。

  劉備漢室宗親的背景,是作爲太監養子之後的曹操所無法望其項背的。但就現實際遇而言,曹操所享有的權力、人脈、財富資源,又是劉備所從來不從擁有的。

  仔細一看前述曹操早年的經歷,就不難看出,他朝中有人,家裏有錢,起點高,發展快。當他與個別權貴鬧翻臉後,還有其他權貴替他周旋,家族莊園可以供他讀書打獵,靜待時變。甚至當他與董卓徹底鬧翻之後,他仍有強大的家族資金幫他組建私人武裝,直接叫板中央政府。所有這些,都是劉備從不曾擁有過的。

  劉備雖然是漢室宗親,卻是個十足的落魄貴族。雖說他和曹操一樣也是官三代(劉備的祖父劉雄和父親劉弘都在涿郡做官),但這兩個官三代之間的差別實在夠大。首先,曹操不僅是官三代,而且是富三代,並且是大官大富的三代。相形之下,劉備前面的兩代人都不過是在偏遠的涿郡當個小官吏,自然沒有什麼人脈,甚至也沒有給家中積蓄下財物,加上劉備自幼喪父,以至於到他這一代,只能靠織蓆販履爲生。

  

  但是,一無所有的劉備,靠着自己的人格魅力與艱苦奮鬥,逐漸在亂世中有了自己的一小塊地盤。

  董卓逃往長安後,關東諸將內訌,劉備選擇了追隨老同學公孫瓚。公孫瓚非常高興,在他的表奏下,劉備成了別部司馬,奉公孫瓚的軍令與青州刺史田楷一起阻擊冀州牧袁紹的進攻。因爲“數有戰功”,劉備又當上了平原令,並很快升爲平原相。

  據《華陽國志》記載,大約就是在這個時期的某個月,北海國國相孔融遭遇了一個大麻煩—大批黃巾軍湧入他的轄區。他選擇了向劉備求救。孔融向劉備求救,說明兩點:第一,他相信劉備有能力打敗入侵的黃巾軍;第二,他相信劉備會來救他。前者是對劉備能力的相信,後者則是對劉備人品的認同。

  當接到求救信時,劉備頗有些受寵若驚,因爲過於興奮,他居然忍不住問使節:“孔文舉聞天下有劉備乎?”實際上,劉備的知名度早就超出他自己所知曉的範圍與程度了。

  現在,這位劉玄德就在曹孟德的視野之內,統率着一隻稀奇古怪的拼盤部隊,向曹操的品牌大軍發起了正面挑戰。

  如果《三國志•武帝紀》的記載沒有溢美,那麼這次戰鬥的勝利者是曹操。至於曹操是如何獲勝,雙方戰損如何,陳壽完全沒有記錄,爲《三國志》作注的裴松之也沒有找到相關的資料。可是,這次曹操雖然野戰獲勝,卻沒能在獲勝後順勢攻下郯城,這就說明這次作戰的戰果是不徹底的。同時也說明劉備至少能部分地掌握戰局,能退入郯城,繼續堅守;而且,在這幫雜牌軍的助守下,居然固如磐石,曹軍最後也沒能將它打下來。

  曹操總算是遇到了一個難纏的對手。

  

  奇特的暫停與新的起跑線

  

  就在曹操爲如何收拾劉備絞盡腦汁時,另一股軍閥勢力—呂布趁機襲擊了曹操的大後方。而那些早就不滿曹操的地方名士紛紛響應,導致曹操的大本營面臨全面崩潰的危險。

  無奈之下曹操只好選擇撤軍。劉備就這樣不可思議地成了勝利者。他因之得到陶謙的信任,先是駐軍小沛,承擔起對曹操捲土重來的防禦工作。沒多久,陶謙病故,臨終前,將徐州轉交劉備治理。這一決定得到了徐州基層官吏和地方大族的支持,就這樣,劉備—這個織蓆販履之家走出的落魄貴族忽然轉了大運。

  對此,曹操自然是極其不服。這就爲曹劉的持續對抗劃出了一條全新的起跑線。這一跑,就跑完了近半部三國史。

  此後二人的較量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堪稱郯城之戰的一次次重演。每次都是曹操在實力上佔據絕對上風,但劉備總能以驚人的毅力和運氣,在一次次的失敗後又一次次頑強地重新站起來。無論曹操如何使盡手段,就是不曾在戰場上徹底消滅劉備。直到諸葛亮的出現,“屢戰屢敗”的劉備才終於等來了轉機,小運氣也終於變成了大勝利。曾經的一邊倒對抗,也演變成了三分天下的新格局。這恐怕是初平五年的那個炎炎夏日,二人誰都沒有料到的一個結局。

  編 輯/趙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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