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楓竹溪雨

1

安夏奮力地奔跑着,呼吸急促。

她不敢停,甚至不敢回頭看,她感覺到一隻無形的大手向她壓過來,好像怎麼逃也逃不過。

心中的恐懼和絕望愈盛,踉蹌間,她直接跌倒在地上,她想這回完了。

她忍着疼痛,不顧一切的爬起來,拼命地奔跑。她想甩開那個陰影,可是卻如影隨形。

前面一望無盡的黑,心中的恐懼和絕望讓她只能選擇向前跑,再向前跑。

掙扎中,急迫的喘氣逼得她突然睜眼,原來是一場夢。這樣的噩夢已經連續幾個月了,安夏轉身看着這個睡在身邊的男人,在一起8年,她始終無法走進他的心裏。但是她懂他,她深愛着他,當他是生命中的全部。

安夏坐起來,平復了一下情緒,從牀上下來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白開水。近來的她不是噩夢就是失眠,低頭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疤痕,淚水忍不住的就流了下來。沒有人能救贖她,她要的,他給不了。

“你在幹什麼呢?”男人翻了一個身,輕輕的問道。

安夏沒有做聲,只是嘆了一口氣。

在過去的5年裏,她用各種方式來尋求他的愛憐,她和他冷戰,她徹夜無眠、玩失蹤、絕食,最後甚至自殺。

黑夜中,安夏坐在沙發上,看着窗外清冷的夜色,回想着過去的種種,她感到自己像一個可憐的孩子在用各種方法引起他的注意和關懷,她在乞討他的愛。安夏的內心翻江倒海,而周圍的空氣卻寂靜異常,只能聽見鐘錶滴滴答答的聲音。

男人也醒了,緩緩走到客廳坐在安夏旁邊,用手摟住安夏,“寶貝,你怎麼了?”

安夏雙目直直的看着他,黑暗中他那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讓她彷彿感覺到自己是多想和這個男人廝守一生,卻一瞬間又多想和他決裂,斬斷所有的情絲。

“我懷孕了。”安夏緩緩說出口。

一瞬間,空氣凝固了。

巨大的沉默和寂靜如潮水般洶湧襲來。她看着男人,想在黑暗中找尋哪怕一絲的欣喜和高興,男人低下了頭,沉默着。

過了好久,男人起身,拉起安夏往臥室走去,一邊走一邊說到,“先睡吧,其他的明天再說”。

就這樣安夏躺了下來,男人從背後抱住她,她感覺自己像一隻等待處置的羔羊。

第二天醒來,已經是上午8點多了,安夏轉身看到男人已經不在身邊。走出臥室,看見餐桌上準備好了自己平時愛喫的三明治和牛奶,旁邊放了一張白紙,上面寫道:寶貝,公司有一個海外項目出了問題,我去處理一下,歸期不定,照顧好自己。

好一個歸期不定,難道她要陷入無盡的等待之中?

2

三年前,她懷孕了,帶來的卻是爭吵與無奈。

“我們結婚吧,我想和你有一個家。”安夏拉着男人的手深情的說道。

“給我些時間吧,我們以後會在一起的,也會有自己的孩子。”男人安慰安夏。

安夏聽到男人的回答,黯然地放開了緊握他的雙手,“我給你的時間還不夠多嗎?我們在一起已經5年了。”

“現在還不是時機,我的事業剛剛有了起色,而且你也知道,我和妻子雖無深情,但公司是我妻子家的,我無法在這個時候離開。”男人無奈的低下頭,目光不敢與安夏碰觸。

安夏冷笑道,“那我又算什麼!寒冷冬天的一縷陽光?鋼精水泥城市中的一份真情?還是那個並無深情卻有錢的替代品?”

如今,她突然好恨這個男人,這個貪心的男人!

如今再次懷孕,她得到的連爭吵也不如,只有一張字條。

恍惚中,她彷彿感到自己回到了那個曾經涼水滿溢的浴缸裏,聽到自己的血在一滴一滴的滴落水中。

曾經的過往太過悲涼和絕望,她好想一揮手,讓那些悲傷隨之覆滅。

她不想去探究那個男人是不是臨陣逃走了,她只想找個地方靜一靜,她不想隻身一人待在這個充滿回憶的房子裏。

安夏收拾行李去,她想去烏鎮,一個沒有關於他記憶的地方。只有那樣她才能思考,才能暫時忘卻內心的傷痛。

3

清晨,太陽還沒有露出頭來,淡淡的薄霧瀰漫在空氣中,天色變的微妙卻仍有些昏暗。巷子裏空無一人,安夏走出客棧,走在烏鎮長長的巷子裏,左右兩邊都是古木房屋,安靜,古樸。

她抬手觸摸古舊的木門,邊走指尖邊劃過那些曾經經歷過時代滄桑與變幻的靈魂。

就在不遠處,有一個小男孩,靜靜的望着她,向她笑,她聽見了小男孩銀鈴般的笑聲,男孩向他點點頭,轉身跑走了。

安夏想跑過去看一看那個男孩,可男孩跑的太快,轉眼就不見了。安夏一動不動地站在街角,感覺這樣很好。

她靜靜的看着眼前空無一人的巷子,整條長街望不到盡頭,灰色已經佔據了眼前的色彩,沒有了都市的燈紅酒綠,也退卻了城市中的喧囂與浮華。

眼前的灰色彷彿是她一個人的回憶,回憶着美好與寧靜,回憶着沒有他的青春與歲月。她突然意識到,此去經年,自己早已離開了父母的巢穴,已然踏上人生的征程,和他一起無論喜樂悲苦,都需要獨自承擔、面對。然而他們相愛則一同悲苦,神離則各自歡喜。

安夏覺得自己總是像一個潛意識中不願意成長的小孩子,但每當被他丟棄在身後,被巨大的孤獨、冷漠空氣包圍直至淹沒後才知曉,那是一種被拋棄的痛苦。她需要在這種創傷中把自己獨立出來,解救出來。

這裏的江南水鄉讓安夏感受到了不一樣的人生。

安夏摸摸自己還未隆起的腹部,她彷彿看見那個小嬰兒在搖籃裏揮舞着小手小腳,她彷彿看見那個孩子跌跌撞撞張開雙手向她跑來喊她媽媽,她彷彿看見自己和孩子相擁在一起,永不分開。

回到了房子,安夏收拾行囊,準備離開。

她用男人對待她的方式,同樣也留了一張字條給男人:我走了,不要來找我,此生不復相見。

哦,對了。至於那個小生命?

安夏決定把它迎接到世上來,好好愛它。

不過,與他無關。

攝影 爾東筱予

楓竹溪雨,85後,致力用樸實無華的文字寫出真摯的人生情感。

來自:靜夜筆耕園(jingyebigengy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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