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把北國捲入深秋，少林寺爲我這趟認祖歸宗的行程鍍上了一層禪意。

據說中國人要一直往上倒，結果指向同一片區域——河南。華夏文明歸咎於炎黃血脈，而這種血濃於水的親情讓我剛一踏上鄭州的土地就倍感親切。

對於方中山的胡辣湯的一切評價只能基於紫荊山路和順河路交口的總店。老少爺們大桶小碗前來盛湯的場景只存在於一天中的前半段兒，去方中山應聘服務員也不用思考上早班還是晚班，開業時間只有八個小時：5:30-13:30，沒有誰會在這快意江湖裏追求996的狼性文化。

胡辣湯在河南版圖上存在兩個產區，東一點兒的是周口逍遙鎮，西一點兒的是漯河北舞渡。這對東邪西毒相距僅有70公里，但是風格大相徑庭，逍遙鎮的胡辣湯先聲奪人，北舞渡的胡辣湯娓娓道來。

地名都像是金庸筆下的武俠小說，最終一決勝負的核心項目居然在胡辣湯的製作工藝，這誰能想到？。

胡辣湯好喫，一口下去呲脖子汗流算是開了任督二脈。唯有燴麪不遑多讓，聽這名字就有江湖一統的霸氣，“燴”這個手法註定了湯頭不清不亮，氣死廣東不讓蘇杭。

合記、蕭記、丁記、黎記都是鄭州有名的燴麪館，其中合記更是被看作燴麪發祥地，但發祥地的故事只會吸引外地遊客，早就將燴麪融入生活的河南人根本不消爲了一碗麪跋山涉水。

當全中國的高檔中餐廳都悄悄賣烤鴨的時候，紫荊山路上的那家“鄭州烤鴨店”絕對不做偷雞摸狗之事，直接向南京北京兩大烤鴨名城發出了三分天下的提議。

如果你以爲這只是一個無名小輩的不自量力，那就大錯特錯——鄭州烤鴨店是集鄭州美食精粹於一體的老牌國營涉外餐館，當年稀裏糊塗拿到了河南省內大部分知名老字號的配方： 蕭記的燴麪，蔡記的蒸餃，葛記的燜餅、伊府麪、紅豆粥，第一樓的包子……

△鄭州烤鴨總店

如果你把上面的菜都點一遍，加上烤鴨結賬不過一百三。春餅一摞厚過鐵餅、包子一籠十二個、燴麪一碗能喫撐，北上廣的消費觀碎一地，還能怎樣奢求，如何挑剔？

鄭州逐鹿中原的氣勢並不侷限於美食，從街上的建築就可見一斑。幾乎所有的建築都是立方體，不同的是有的是巴洛克有的是包豪斯，有的玻璃幕牆有的青磚白瓦，馬路之寬像真的能跑馬，跑馬可以，跑車不行，交通狀況告訴你，不行就是不行。

大玉米金光燦燦作爲地標，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在於這是鄭州建築中少有的圓柱體構造，根本不屑凹造型，也沒有花裏胡哨的設計。質樸的鄭州人打心底裏覺得該粗就得粗，該大就得大，廣州的小蠻腰放這裏算偷工減料，東方明珠不符合審美情趣。

當然，鄭州的設計語言不是走馬觀花就能瞭解，核心技術藏在酒店裏面。鄭州美盛喜來登大酒店中規中矩老成持重，但是用料之紮實，絕對值得一提。

△鄭州美盛喜來登大酒店

房間佈局先不說，就說這面積。有的酒店廁所大臥室小美其名曰：“根據大數據分析，住店客人醒着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洗手間裏度過。”這些在鄭州語境裏都是顧左右而言他，既然條件允許，鄭州人堅決不做選擇題——二者皆大，是雙全法。

核心部分沒有那些個承重梁、屏風、百葉窗，浴缸旁的玻璃牆在沒有拉簾的情況下直接把衛生間和臥室連爲一體——戶型之方正詮釋鄭州式表裏如一。

△鄭州美盛喜來登大酒店客房

自助餐廳早餐供應河南燴麪，不輸街邊燴麪專門店，思路非常清晰——這麼大一酒店燴麪都做不好怎麼立足中原？

中餐廳採悅軒主打川菜，主打川菜的酒店中餐廳即使放在四川也不常見。西南地區第一家五星級酒店錦江賓館至今保持這樣的魄力，而鄭州採悅軒以儆效尤不辱威名。

△天山峨眉泡什錦-採悅軒

鄭州建業艾美酒店詮釋木心名言“鴨舌帽往後戴，就是後現代”。這樣一座酒店建於六年以前，至今仍是打卡聖地。大堂吧整體偏暗，憑藉頭頂幾面玻璃匯聚光源，宛如神蹟。

△鄭州建業艾美酒店

也不是沒有燈，只是燈太貴，價值八百萬的燈具是套孤品，孤品的價值在於只能孤零零地放在大廳詮釋什麼叫“碰也不能碰，愛也不能愛”。沒事兒多在燈前曬曬太陽，能深刻地感受到近在咫尺卻不敢觸碰的除了道德底線，還有鄭州式有錢。

△鄭州建業艾美酒店價值不菲的燈具

雖然燈具已經足夠奪目，卻不是酒店裏最合適的背景。儘管沒有買賣也沒有殺害，但兩隻熊還是因爲遭到物化耿耿於懷。

△鄭州建業艾美酒店價值不菲的熊

少林寺不在鄭州市區，開車兩個鐘頭前往登封感受登峯造極。人言天下武功出少林，沿途的大小武術學院就率先打破質疑，真正到了少林卻發現黃衣少年在兩旁金雞獨立。

佛門聖地不得戲言，歷史上少林寺確實被大火燒過藏經閣，不怪蕭遠山也不怪慕容博，掃地僧不少但是估計敢出頭的就那一個。不知道虛竹的父親有沒有墓塚，但高低算個方丈，即使葬也該葬在塔林。釋永信的禪房大門緊閉，倒是達摩祖師法相威嚴。

△少兩筆的“藏”字既是一種遺憾也是一種謙遜

從塔林到大門口的電瓶車上循環播放土味情歌，不時提醒你在走一條還俗之路。沿途可見兩三遊客在石階下蜷縮不起，想必是處身少林就自覺多了六十甲子功力，雖說習武之人有點磕磕碰碰在所難免，但不建議直接練習飛檐走壁。

文 | 陳不謅

圖 | 頭頭、部分來源於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