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去年開始,就惦記着一份好羊雜。

找過寧夏的羊雜,寧夏羊雜的特別之處是裏面有面肺。如果不是寧夏人不懂這面肺子的妙處,要將羊肺徹底的洗淨,吹大,然後將洗過麪筋的面灌進去,用大鍋煮熟,待喫的時候,再切成粗絲,與羊頭肉、心、肝同煮即可。面肺子的視覺有點像肥肉,所以沒有那種生活經驗的人,有點慎重。

也找過山西的羊雜割。即便在山西,羊雜割也有地域區別,晉南晉中雁北,風格迥異。南路雜割(曲沃)講求水熬煮,原汁原湯,湯色乳白,其味醇香。製法大致是清洗、熬煮、切配、對湯四步程序,工藝精細;中路(太原)雜割料全,熬煮、兌湯時均加了蔥、姜、香菜末,還有的加粉條、豆腐,另有一番風味;北路(大同)雜割的喫法和製法均顯得粗獷,大鍋置火上,連湯帶料一鍋燴煮,隨食隨留,不拘形式。試過幾種風格,總是覺得原始風味頗重,不易在家操作。

也試過內蒙的羊雜湯,前些日子我們線下喫飯,還帶過去試喫。一種微辣,一種中辣,總覺得欠點火候,香味不足,鹹味有餘。

前幾天,西貝的朋友給我送來了他們的新產品:賈國龍功夫菜。

這套功夫菜的想法,萌生已久,我去年還跟着參與過不少調研與研發,最終他們還是從自己熟悉的菜品入手。所謂功夫菜,就是費工費時在家裏不易操作,西貝開發成爲半成品,在家簡單加工即可。

我試了一下羊雜湯,大聲讚歎: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首先是方便,甚至不用鍋,可以直接上火加熱。第二是好喫,保持了羊雜的風味,卻沒有那種羊雜特有的髒味和羶味;第三是不鹹,我試過很多羊雜製品,很容易鹹。

一份量很足,家裏有三五個人,這一道菜足夠大家分享。好喫,是過癮的好喫,也是精緻的好喫。一種好喫的邊地之味,要想登堂入室,也要變化,脫去原本的粗獷不羈與野性,揉進城市的溫婉細膩與妥帖。

許多餐飲人跟我聊過相關的問題,如何將一種地方小喫帶入大城市。其中經常舉的例子是台州菜的新榮記,西北菜的西貝莜麪村。我覺得,鄉野美食想要進入現代人的日常生活,首先要完成的一個工作是“現代性”。惟有在現代性做出突圍,才能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

從這個角度上,食物也是一種語言。當你可以融入更廣譜的語言體系中,纔可以自由平等的溝通。由此想到,中餐的國際化,也是同理。

維特根斯坦說:我語言的邊界即世界的邊界。這碗羊雜湯已經不是一個說西北方言的羊雜湯,而是說普通話的羊雜湯,殊爲難得。

而貝克特在他的著作《世界與褲子》中著名的開頭是這樣的:

“顧客:上帝六天做好了世界,而您呢,您六個月居然沒有爲我做好一條褲子。

裁縫:可是,先生,看看這世界,也看看您的褲子。 ”

哎,不扯了,我今天賣的不過是個羊雜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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