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有人陪你一路向北

燕子是我的室友,我們大學時期就是鄰鋪,畢了業也租住在一起,感情好得很。

可感情再好,也要各尋發展,我知道自己終究會離開她。

燕子也知道,所以在我要離開的那天,她提早從睡夢中醒來,睡眼惺忪地對我說:“我送你下樓吧。”

我和燕子並排下了樓,一路上誰也沒有多說什麼。到了公寓樓下,燕子才輕輕地撲到我懷裏,給了我一個擁抱。

我們分開的時候,我分明看見燕子的眼眶紅得腫脹。

我說了一句再見,但我知道,我們可能再也見不到了。這句話用來安慰燕子,也用來欺騙自己。

我的眼淚飆至胸前,迅速地拎着箱子走掉,沒有回頭張望,因爲我的背後是哭得梨花帶雨的她,我不敢和她對視。

我回了北京,留她一個人在那座安逸的小城。過段時間,她也要離開,回到她的家鄉,回到中國最北端。

但是我不知道,從我回京開始,離別就像夢魘般緊緊攝住了她,讓她哀嘆感傷。像突然解散的連隊,每一個錚錚鐵骨都熬不住傷感的離別。

燕子是個堅強的女生,很少流淚,也很少示弱,但她僅有的幾次眼淚,全都被我知曉。

燕子的男友和她在一起五年時間,剛進大學,他就對燕子一見鍾情,然後奮起直追。燕子天生喜歡暖男,就答應了。兩人在一起時,她倚靠在他懷裏,告訴他,非他不嫁。

燕子在男友面前,收斂剛強,表現出小女人的柔情一面。

兩人的小日子過得有聲有色,令人羨慕。

燕子的男友很早就上了班,他拼命賺取生活費,只爲了給燕子買件喜歡的衣服。

燕子每次都要怪罪他,說不要這麼浪費錢,買便宜的衣服就好。

男友卻總是一本正經地說:“便宜的衣服哪能配得上你?”

燕子揮舞着拳頭砸向他的胸膛,砸着砸着就紅了眼睛。

男友嚇得趕緊問她:“怎麼了?怎麼了?”

燕子破涕爲笑說:“我從來沒穿過這麼貴的衣服。”

燕子真的不是矯情,她是感動,也是感慨。

燕子出生於單親家庭,父親一個人把她帶大。她本來就缺乏母愛,父親還脾氣乖戾,燕子稍不聽話就會被打,當着全村人的面。

父親常常擰着她的耳朵呵斥她,燕子弱小的身子被他推來搡去,像一隻跌跌撞撞的陀螺,在父親結實有力的手掌下打轉。

其實,讓燕子感動的從來不是這麼貴的衣服,而是男友給她的那種爲她傾盡一切的溫暖。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所有壓抑已久的滾燙滾燙的愛傾囊而出。

那時候,她看着男友因爲辛苦賺錢而熬紅了的眼睛,發誓說,她這輩子絕對不會找第二個男人。

可她沒想到,我回了北京後,男友也離開了她。

她又哭了,這次不是小鳥依人暗自抽泣,而是躲在夜色裏虛抱着空氣,哭得聲嘶力竭。

我打電話給她,是安慰也在好奇,我不明白這麼相愛的一對,爲什麼會分開。

燕子只問了我一句話:“你會陪我回我家鄉嗎?”

我愕然,我很想回答她會,但事實是,我不能。

我告訴她我的答案,我說自己很想陪她,但是我已經找到工作,也有了全新的規劃,我離不開現在所在的城市。

她笑得很無奈,說:“你看,你不能陪我,我們只能分開。”

我好像明白了,她和男友的分手也與此有關,大概是她的男友不肯陪着她到她那中國最北端的家。

我小心翼翼地求證,燕子笑了,說:“他曾說過要陪我一路向北,但是,這話他不能兌現了。”

“可能他有苦衷。”我說。

“他唯一的苦衷就在於他的追求,他那麼早就工作積攢經驗,就是爲了有一天能有機會創業,能到北京實現他的雄心壯志。可是我要回家了,我家那麼遠,那麼冷,他說最北端的天氣他受不了。”

我替燕子感到悲傷,但是,我也無法讓她張口勸他回來。

因爲,我也沒有陪她一路向北。人各有志,可愛情不容許太大的分歧。你若去遠方,我只能捨棄。沒有偶像劇裏愛得死心塌地,沒有古裝劇裏爲美人捨棄江山,事實是,感情始終很好的這對情侶,就這樣被現實無情擊敗。

燕子最終還是從失戀的情緒中走了出來,她想明白了,兩個人志向不同,相隔甚遠,即使走下去也會醞釀裂縫。

燕子回了老家,她說父親雖然脾氣不好,但仍然需要照顧。呵護她的人不多,所以她纔想倍感珍惜。

走之前,燕子給我發了短信。她告訴我說:“以後找男人,一定要記得讓他陪你一路向北。”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說,願意陪你忍受邊關酷寒的男人,纔是真正懂你、與你同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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