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文學的日常》中,作家帶着朋友探訪曾經或當下的居住地,而這些地方又與作家筆下的世界產生時空交融—— 馬原在西雙版納南糯山姑娘寨寫出精神體自傳《姑娘寨》, 馬家輝筆下的《龍頭鳳尾》發生在他長大的香港灣仔, 麥家的《人生海海》是他無法逃離的故居的童年, 阿來在親歷汶川地震的傷痛後寫出《雲中記》, 小白的《租界》擁有戲劇般的上海魅力。張偉也告訴文娛頭版 (ID:wenyutouban),挑選作家搭檔時,需要考慮兩人在文學及文學作品理解上的共性和差異,“有共同點也有一些差異性,才能形成欣賞的碰撞,可以在節目裏擦出比較好的火花。

作家與朋友,一本書與一座城。

“拍這部片子的過程我覺得非常開心,也非常富有戲劇性……從現場感受到了那種,在日常生活當中突然遭遇一種文學狀態的場景。”

“整個(拍攝)過程從某種意義上就像在進行文學創作,始終意識到有一個攝像機對着你……有一點表演性質的那種感覺。”

伴隨着片尾曲,作家小白的一番“拍後感”爲5集人文紀錄片《文學的日常》第一季劃下句點。這個時代很快,信息爆炸、短視頻與淺閱讀交織進行,但《文學的日常》很“慢”,鏡頭中,一位位朋友拜訪知名作家,在漫步閒談中“遇見”世道人心、生死觀、故鄉、青春叛逆等話題,在日常生活中尋找文學的啓迪。

紀錄片收官之際,文娛頭版 (ID:wenyutouban)對話優酷紀錄片中心總監張偉、《文學的日常》導演王聖志和製片人孟妍,探尋文學與日常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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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一本書和一座城

對於紀錄片在年輕羣體中獲得好評和豆瓣8.7評分的成績,團隊有些出乎意料。文學或文字從來不是空洞、空乏的,它來自作家生活點點滴滴的總結和悟出的人生哲理,最後呈現在文字裏,傳遞給讀者。談及高雅的文學與接地氣的日常如何勾連時,優酷紀錄片中心總監張偉這樣分享。

製片人孟妍將這部紀錄片的內核總結爲“ 一個作家一個人,一本書和一座城”。在《文學的日常》中,作家帶着朋友探訪曾經或當下的居住地,而這些地方又與作家筆下的世界產生時空交融—— 馬原在西雙版納南糯山姑娘寨寫出精神體自傳《姑娘寨》, 馬家輝筆下的《龍頭鳳尾》發生在他長大的香港灣仔, 麥家的《人生海海》是他無法逃離的故居的童年, 阿來在親歷汶川地震的傷痛後寫出《雲中記》, 小白的《租界》擁有戲劇般的上海魅力。

如同與阿來同行的文學評論家謝有順所說,“作家和他所成長的土地之間,始終保持着一種隱祕而不可分割的聯繫。”

作爲垂類題材,《文學的日常》其實並未將視角完全對焦於書籍中,而是展現作家所看見的世界,隨之自然引出其創作的源泉—— “日常”是文學誕生的土壤

在作家與朋友兩三天的行程中,他們或在如世外桃源般的自然裏,或在充滿了市井煙火的城市,話題隨性甚至跳脫,從當下生活談到文字與哲學,又時不時穿插切題的作品朗讀。導演王聖志坦言, 整個片子沒有什麼所謂的結構可言,往往以他們的觀點來統領,放在一起後,並沒有前因後果、前世今生這麼宏大的結構……我只能做一些片段式的東西。

形散神不散,這些碎片的日常,也讓觀衆從眼前的生活之景進入更爲跳躍的精神世界。

第一集中,作家馬原與畫家吳嘯海在房檐下談癌症與生命,在廢棄的老茶廠談巫師與鬼神,在森林裏談人與植物共生。每一部分看似割裂,但又在哲學思辨的主題下和諧共生,兩人的交流碰撞有趣又有啓發。

在這種拍攝模式下,王聖志敏銳發現,“大部分作家都是反思型的。他們生活得很深入,能夠迅速抽離出來反思自己的生活……他們對生活的見解很重要,他們對時代的思考,比他的作品還重要。”

於是,在《文學的日常》 ,作家的聯想與反思令每一段隨心的足跡都可能引發深層討論。穿行於上海弄堂,作家小白與高翊峯發現了一塊寫着個人想法的小黑板,並對文字展開聯想,認爲這如同個人微博,“是一個原生態的講述”,而寫小說也是這樣,“是想把一些事情告訴別人”。兩人這廂感嘆着,一旁路邊的大爺卻表示,這塊黑板上的句子“不是我們生活需要的東西”,而且“寫的人腦子有病”。

文學的日常與生活的日常,在紀錄片中並置而行。在王聖志看來,跳出文學本身,話題的發散也頗爲重要,“給所有的觀衆做參考,這是我們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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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來聊日常?

以無法完全掌控的日常爲對象,進而延伸出與文學相關的話題與討論,從製作角度來說,何人爲主角是必須謹慎斟酌的課題。

聊起如何挑選嘉賓,孟妍提到,前期傾向於選擇擁有豐富人生閱歷、大量生活細節以及具有個人偏好的作家,“我們覺得這樣的人,對生活的敏銳度和日常生活豐富度的展現,是非常好的。

五位嘉賓中,馬原身患癌症、歸隱林間,有着對人生的特殊思考;小白愛好廣泛,喜歡在上海到處遊歷,對建築領域很有見地;阿來在文學界成就斐然,在植物界也知識頗豐,能夠發現常人忽視的東西……他們的“特長”,也在鏡頭中展現了出來。

高翊峯感嘆小說家知識豐富

爲了激活對話,一個好的搭檔必不可少。王聖志提到,想要獲取作家的信任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這些作家擁有巨大的精神體量,我這樣的編導水平沒有辦法跟他們‘公平’對話,大部分都通過他的朋友來敲開。”

籌備時,作家阿來起初非常抗拒拍攝,他沒有微信,只能通過短信交流,王聖志只好在廣州、廈門等地的書店活動找到阿來,與他相熟後,慢慢喫飯、聊天,陸續瞭解到他的性格與好友構成。一次喝酒時, 阿來對王聖志說,自己愛和朋友謝有順聊天,兩人能夠互說觀點、互相反駁。瞭解到這一點後,王聖志找到謝有順,說服他來當嘉賓後,拍攝計劃才順利進行。

張偉也告訴文娛頭版 (ID:wenyutouban),挑選作家搭檔時,需要考慮兩人在文學及文學作品理解上的共性和差異,“有共同點也有一些差異性,才能形成欣賞的碰撞,可以在節目裏擦出比較好的火花。”

於是,如馬原和吳嘯海這樣的老友相談甚歡,焦元溥帶着探訪的心態,也與馬家輝相互交流、傾聽。片中有一個有趣的片段, 史航將自己與麥家比作“沒頭腦和不高興”,“我是典型的沒頭腦,麥家老師是當之無愧的不高興。他不是對這個世界有任何惡意,但他真就不知道該怎麼高興。”兩日的相處中,兩人在奇異的對比中形成互補。

麥家(左)和史航(右)

籌備前期不好邀約,拍攝的過程也存在難點。 一方面,大部分作家面對鏡頭生澀且迴避,這就需要找到“接近”人物的方式,另一方面,還要讓人物打開自己。王聖志表示,在拍攝時,他會提前給作家一個提綱,提示這幾日要聊哪些話題,作家一看,這些話題都是自己熟悉的,就安心了,但其實最後剪輯出來的卻不是這些話題,“我們等着他在現場的‘突發’狀況。

他回憶起一次印象深刻的“突發”。拍攝麥家一期時,衆人在故鄉的祠堂裏遇見一羣人,氛圍頓時高漲了起來,這時候的麥家突然受到觸動。“他說文學成就了我,讓我功成名就,文學也害了我,讓我無比敏感,很容易記住一個人的好,也不容易忘記一個人的壞,他不想自己變成這樣的人。大量的文學訓練,讓他變成一個在日常生活沒有辦法享受到俗事樂趣的人,他非常討厭自己這個樣子。”用王聖志的話來說, “他突然打開了”。

這些可遇不可求的過程讓作家得以真情流露,他們的日常因而真實了起來,這又讓文學的力量有跡可循。孟妍談到,普通人在淺閱讀、碎片化的時間裏很難關注到一些人文、歷史、自然的細微之處,而作家則能夠發掘、表達出這種美,“我們需要這樣的人講出這些東西”

片中,幾位作家就談論到這個時代文學、詩意與想象的貧乏。阿來的《塵埃落定》獲得第五屆茅盾文學獎,但此前卻有過被退稿十幾次的經歷,文字被出版社評判“太高雅了,可能賣不掉”。在他看來,儘管審美下行,但創作者不應預設讀者喜歡什麼,要產生積極向上的互動,而不是一昧迎合。

王聖志認爲,在當下談論文學並不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應該是我們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這大概也是這部小而美的紀錄片價值所在,如同《文學的日常》所強調的——日常原本就是屬於文學的。

輪值主編丨 彤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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