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數千名金軍士兵闖入徽欽二帝所在的營帳,押解包含徽欽二帝、兩位皇后、皇子和宗室婦女合計一千三百餘人,來到金國的宗廟外,拜謁金人的祖廟。宋徽宗在世的21名公主中,富金帝姬被真珠大王強迫爲妾、惠福帝姬被寶山大王聘爲妾,3人死於劉家寺,9人被遣送至洗衣院,7人被分配給金軍將領、 皇后皇妃5人,除韋后被遣送至洗衣院外,鄭皇后和其它3位皇妃一同和宋徽宗遷至五國城。

不客氣地說,在中國歷史的絕大多數時期,女性是沒有話語權的。我們今天所能看到的關於女性的史料記載,基本上都是主導話語權的男性“特意”篩選出來的。

——寫在前面

伴隨着《清平樂》的熱播,宋朝大有成爲新“文化IP”的趨勢。

客觀地說,宋朝的詩詞歌賦、服飾、茶藝、飲食等美學形式,跟今天“中產”的生活方式。或多或少有一定的契合。

《清平樂》劇照

不過,“清平樂”一般完美的盛世是否存在,似乎有待商榷商榷。但北宋末期積貧積弱,官僚貪污腐敗,外有強敵、內有兵變的窘境,是真實存在的。

正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北宋末的“亡國之戰”,宋人死傷數目巨大,損失慘重。

當都城開封被金兵攻陷時,上至徽欽二帝,下至大量的宮廷和宗室婦女統統被擄到北方,遭受到了難以啓齒的凌辱。

“靖康之變”

諷刺的是,或許是爲了減少執行投降政策的壓力,南宋的“開國”皇帝高宗趙構,禁止私人修史。因此,宮廷與宗室婦女在金國爲奴爲娼的屈辱歷史,在官修史書中被刻意迴避。

宋高宗趙構

但是,南宋人確庵、耐庵編撰的《靖康稗史》,從不同角度記載了開封陷落,宮廷宗室女性北遷及之後的情況,可謂觸目驚心。

“確庵”其人,有專家考證,即跟隨二帝“北狩”的李浩。

紹興十二年,李浩隨高宗生母韋后返回南宋。回國後,他將自己的所見所聞編撰成書,名爲《同憤錄》。

宋高宗得知後大爲光火,欲殺之滅口,幸虧韋皇后爲之求情,才得以身免。

到了度宗鹹淳三年,耐庵在臨安發現了《同憤錄》的殘本。

他在殘本的基礎上,補了《宣和乙巳奉使金國行程錄》和《甕中人語》各一卷。最終,《靖康稗史》得以定稿。

宋朝宗室女:待女真人屠宰的羔羊

靖康元年十一月,金兵第二次包圍北宋都城開封。

金軍在城外虎視眈眈,而城內的徽欽二帝及北宋官員,依然不切實際地幻想着,要不惜任何代價,保住這個苟延殘喘的政權最後的香火。

同年閏十一月,金軍破城,徽欽二帝以及王公大臣、宮中女眷盡數被俘。

金國的“鐵浮屠”

次年正月二十二日,雙方達成協議:

準免道宗北行,以太子康王、宰相等六人爲質,應宋宮廷器物充貢; 準免割河以南地及汴京, 以帝姬兩人, 宗姬、族姬各四人, 宮女二千五百人,女樂等一千五百人,各色工藝三千人….原定犒軍金一百萬錠、銀五百萬錠,須於十日內輸解無缺。

或許金國的將領們已經提前預判到,讓北宋朝廷“十日內籌金一百萬錠、銀五百萬錠”有點不現實,於是“順水推舟”,給出了喪心病狂的“B方案”:

如不敷數,以帝姬、王妃一人準金一千錠,宗姬一人準金五百錠,族姬一人準金二百錠,宗婦一人準銀五百錠,族婦一人準銀二百錠,貴戚女一人準銀一百錠,任聽帥府選擇。

一言概之,金銀不夠,拿年輕女子來湊。

金國重甲騎兵

從正月二十八日起,北宋政府開始履行協議,其中就包含向金軍營寨輸送女性。

最早送過去的,是蔡京、童貫等官宦家的歌妓24人,而福金帝姬作爲蔡京家中的女眷,被送往統帥之一的完顏宗望處。

歷史記載,福金帝姬見到完顏宗望後,“戰慄無人色”,後者下令奴婢李氏將福金帝姬灌醉,並對其實施強暴。

她是“靖康之難”中,第一個被金軍統帥蹂躪的宋朝公主。

十日期限將至,但距離完成“籌金一百萬錠、銀五百萬錠”的目標依舊遙遙無期。於是,北宋朝廷開始“拿婦女抵債”。

這裏面最令人髮指的,無疑是開封府尹徐秉哲。

爲了完成KPI,居然“自置釵衫、冠插、鮮衣”,將“蒐集”來的5000多名婦女盛裝打扮送出京城,交付金軍。

搜遍了開封全城的婦女,可到頭來依然沒能湊齊“賠償金”。除去已經繳納的金銀數目,北宋朝廷還欠金人“金三十四萬二千七百八十錠,銀八十七萬一千三百錠”。

最終,徽欽二帝“被貶爲庶人”,還連同近臣、皇室女眷以及各種工匠等合計數萬人,一道被押解到金國。

哭哭啼啼的“徽欽二帝”

二月初七日中午,在統帥完顏宗翰、完顏宗望以及上萬騎兵的嚴密監視下,徽宗率衆妻妾子婿,從皇城絡繹而出。“太上后妃、諸王、帝姬皆乘車轎前進;後宮以下, 騎卒揹負疾馳”。

凡是跟皇室有直接血緣關係的女性,哪怕是年僅一歲的兒童,都在被擄之列。

金軍選定嬪妃83人,王妃24人,帝姬、公主22人,皇帝妃折錢加倍,共摺合金13萬4千錠;

嬪御98人、王妾28人、宗姬52人、御女78人、近支宗姬195人,共摺合金22 萬5千5百錠;

族姬1241人,共摺合金24萬8千200錠;

宮女479人、采女604人、宗婦2 091人,共摺合白銀158 萬7 千錠;

族婦2 007人、歌女1314人,摺合白銀66萬4千2百錠;

貴戚、官民女3319人,摺合白銀33萬1千9百錠。

以上婦女共摺合金60萬7千7百錠、白銀258萬3千1百錠。據《靖康稗史》保存的少量與皇室關係密切的女性資料統計,這些女性的平均年齡在20歲左右。

這一萬多名被北宋朝廷拉出去“抵債”的女性,分別被關押在青城寨、劉家寺兩個金軍大營。

金軍大帳,噩夢的開始

當她們被送入金軍營寨的那一刻,或許就已經提前預判到了自己終將被金軍蹂躪的悽慘結局。她們被要求更換舞衣,並給金軍將領勸酒助興。

如狼似虎的金國騎兵

但根據《靖康稗史》的記載,這些可憐的亡國女子,並沒有乖乖就範。

僅二月七日當晚,就有3名女性因“不順從”而被斬首示衆,另有一人不堪侮辱,用箭頭刺穿喉嚨自殺;還有3名貢女拒不受辱,被金兵用鐵竿捅傷,扔在營寨前,血流三日方纔死去。

完顏宗望指着被“扔在營寨前”的女子屍體,恐嚇這些可憐且驚魂未定的王妃、帝姬“要以此爲鑑”。還命令被自己強暴的福金帝姬,說服她們梳妝打扮、更換舞衣, 供金軍將領享樂。他甚至下達過“元有孕者, 聽醫官下胎”的命令,令人髮指。

金軍將領還強迫被俘的宋徽宗,參加他們的宴會。

在某次宴會上,完顏宗望向宋徽宗提出,把富金帝姬嫁給設也馬。在遭到宋徽宗的拒絕後,惱怒的他竟下令在場的金軍將領,每人拉走兩名女子, 任意發泄。

宋徽宗

《靖康稗史》中的這段記錄,也可以看做作者借當時女性來表達的一種態度。

一位被擄到完顏宗望處的王妃,曾與其發生過爭辯。完顏宗望理直氣壯地說:“汝是千錠金買來,敢不從!”王妃爭辯道:“誰所賣?誰得金?”完顏宗望回答:“汝家太上有手敕,皇帝有手約,準犒軍金。”

王妃依舊不服:“誰須犒軍?誰令抵準?我身豈能受辱?”完顏宗望冷笑道:“汝家太上宮女數千,取諸民間,尚非抵準?今既失國,汝即民婦,循例入貢,亦是本分。況屬抵準,不愈汝家徒取?”

這位王妃頓時“語塞氣恧”,最後只能忍氣吞聲,任人擺佈。

叫天天不應的“死亡行軍”

自靖康二年三月二十七日始,這些被擄來的皇室女子被分作7批,全部押往金國都城上京,歷時1~2 個月。

金上京遺址

對這些羸弱的女子而言,這次“北上”無疑是一次“死亡行軍”

除了環境惡劣,需要忍飢挨餓外,她們不僅要克服身體的特殊狀況, 還要忍受同行金國押解官兵的騷擾和侮辱。

根據《靖康稗史》記載:

靖康二年三月二十八日,韋妃、邢妃、朱妃,兩位帝姬和皇子在真珠大王、千戶國祿和5000名金兵的押解下北遷。 次日,邢朱二妃和二帝姬因“墜馬損胎”。 四月初一日,她們與寶山大王押解的朱皇后和朱慎妃等人會合。 次日,國祿先後猥褻朱皇后和朱妃,還與一帝姬同騎一馬。

朱皇后

四月十一日到達真定府後,金軍將領逼迫朱皇后和朱慎妃爲他們“唱曲助興”,兩人無奈,不得不填詞演唱:昔居天上兮,珠宮玉闕,今居草莽兮,青衫淚溼。屈身辱志兮,恨難雪,歸泉下兮,愁絕。

當隊伍進入東北境內後,條件更是困苦。

在到達兔兒渦、梁魚渦沼澤地時,儘管她們躺在駱駝、馬匹兩側的兜袋裏,但衣服也全部溼透,“以致人皆病困”。

直到十幾天後到達烏舍時,纔算死裏逃生。

第一批被押解北上的宗室婦女超過3400人,由於途中“長途鞍馬,風雨飢寒,死亡枕藉,婦稚不能騎者,沿途委棄”,等到達燕山時,存不足2000人。

想必能“熬”到終點上京的,大概率不足一半。

金國騎兵

宗室子女尚且如此,民間貢女的處境,更是慘不忍睹。從青城寨出發的一支貢女隊伍,於四月初八到達相州。

由於連日下雨,這些貢女們所乘的車多已破漏,最後不得不跑到金兵的營帳中避雨,結果慘遭金兵輪姦,以致“多嬲斃”。

金國,遠不是噩夢的終點

“死裏逃生”的一行人萬萬沒想到,噩夢遠沒有結束。天會六年八月二十四日,北宋宮廷的后妃及宗室女性們,經歷了人生中最恥辱的一幕。

數千名金軍士兵闖入徽欽二帝所在的營帳,押解包含徽欽二帝、兩位皇后、皇子和宗室婦女合計一千三百餘人,來到金國的宗廟外,拜謁金人的祖廟。

徽欽二帝以及兩位皇后的外袍被剝掉,換上民服,外裹羊皮;而其餘的人,則全部赤裸上身,只披一件羊皮,手持一條羊皮繩,行所謂“牽羊禮”。

電視劇《精忠岳飛》中的“牽羊禮”,出鏡的只有“徽欽二帝”

至於兩位亡國之君,宋徽宗被封爲“昏德公”,宋欽宗被封爲“重昏侯”。

這些可憐的女子在在抵達上京後,一部分被分配給金軍將領,還有一部分被強行遣送到洗衣院。

實際上,“洗衣院”與“洗衣”毫無關係,一種說法是專供金國皇帝消遣的場所,另一種說法是“皇家妓院”。

由於南宋與金尚處於交戰狀態,因此將“韋、邢二後以下三百人留洗衣院”,以示對南宋朝廷和皇帝的侮辱。

除了將南宋的“國母”遣送的“洗衣院”,金軍將領還將擄來的宗室女賜給南宋出使的大臣,以示侮辱。

天會六年正月,南宋使者王倫等出使雲中,被金國扣押,完顏宗翰賞賜王倫內夫人及宗女四人,甚至還賞賜隨行使者朱績一位宗室女,朱績拒不接受,竟被完顏宗翰處死。

皇室女子們一直以來所遭受的集體侮辱,讓朱皇后感到絕望。

爲了捍衛自己和王朝的女性的尊嚴,她選擇了以死抗爭。受降儀式結束後,朱皇后即“歸第自縊”,被人發現後救活,但沒過多久“仍投水薨”。

她的這種剛烈行爲,得到了金世宗的高度褒揚。

金世宗

金世宗下詔稱讚她“懷清履潔,得一以貞。衆醉獨醒,不屈其節”,追封她爲“靖康郡貞節夫人”。對於徽、欽兩位苟且偷生亡國之君而言,這是一個巨大且響亮的耳光。

文章臨近,我們看看這些可憐的皇室女眷的結局。

宋徽宗在世的21名公主中,富金帝姬被真珠大王強迫爲妾、惠福帝姬被寶山大王聘爲妾,3人死於劉家寺,9人被遣送至洗衣院,7人被分配給金軍將領、 皇后皇妃5人,除韋后被遣送至洗衣院外,鄭皇后和其它3位皇妃一同和宋徽宗遷至五國城。 至於其他的嬪妃、婕妤等一百多人,部分死於途中,部分被金軍將領“分贓”,部分被編入“洗衣房”。 宋欽宗1後1妃,朱皇后於上京投水而死,朱慎妃隨至五國城。 10名有封號的姬妾中,4人入真珠大王寨, 4人入寶山大王寨,剩下2人流落至五國城。 奴婢封職的有27位,6人途中淹死,1人自刎,2人病死,3人歸寶山大王寨,2人被賞賜給真珠大王,13人入洗衣院。

宋欽宗

至於那些處於皇室邊緣地位的女子,其下場更是令人嘆息。

相傳,金國一個鐵匠以“八金”的價格,買下一位兼有“親王女孫、相國侄婦、進士夫人”三種身分的女性。

隨着南宋抗金力量的不斷增強,這些被擄女性的處境稍有好轉。

少數宗室女性被召入金國皇宮,部分女性嫁給了金國貴族,個別女性作爲金國“使者”遠嫁異域,如在金國出生的全福帝姬,就嫁給了西夏國的李敦復。

除紹興十二年五月南歸的宋高宗生母韋氏外,其它女性全都留在金國。

完顏亮入侵南宋之前,殺掉契丹與北宋後裔男子合計130餘人,此時距離靖康之變已超過三十年。

此時,那些被擄走的女子,大多都已年過五旬,最小的也都超過了30歲。她們最後去了哪兒?結局究竟如何?很遺憾,沒有相關記載,或者說“沒有人感興趣”。

總結

“靖康之變”的災難,既是所有南宋人民難以啓齒的恥辱,更是他們抵抗金兵南下的動力。同時,南宋的道學家們也從中得到了新的“啓發”。

道學家

金軍的頻繁入侵,隨時都會讓南宋的婦女們遭到貞節不保的噩運。“倘若戰場失利,到底是婦女的命重要還是貞節重要”,成了他們關注並討論的問題。

他們一致認爲,婦女在面對“危機”時,應該保貞潔捨生命,這種觀念很快被士大夫們所接受。

到了明清之際,女性的生活空間和話語權日益縮小,而標榜她們名節的所謂“貞節牌坊”倒是大有增多之勢。

傳說中的“貞節牌坊”

一旦遭遇戰亂,女性們除了殉節,已別無其他選擇。

總的來說,尤其在過去,戰敗國女性作爲“最弱勢”人羣。不僅要承擔國破家亡的精神痛苦,更要承擔身體被辱的身體痛苦以及受人歧視的心理壓力。

微妙的是,勝利者爲了掩蓋暴行多喜歡篡改歷史,亡國者爲了掩蓋屈辱而多刻意隱瞞歷史。而這些被戰爭摧殘的無辜女性,只能化作歷史的塵埃被逐漸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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