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媛媛

　　“來了！來了！‘仙尊’真的來了！”直播前，李佳琦的興奮一如既往，但他不知道的是，歌手霍尊真的不太瞭解美妝。

　　·5月15日，李佳琦（左）與霍尊合作“愛上中國風”專場帶貨直播。

　　“不要（把口紅）全部轉出來，只能轉一點點哦！”眼看着霍尊把一支國貨口紅擰到底，李佳琦笑着趕緊制止。“哦！哦！”霍尊又擰回去，有模有樣地學習美妝博主的手勢，把口紅在手背上一抹，說：“這是502號色。”李佳琦努力引導：“你想象這個顏色，它像一種食物的顏色，是什麼食物？”直播間裏上百萬的網友都知道，李佳琦想讓霍尊猜出這是豆沙色，然而霍尊一臉認真：“這個顏色感覺很低調啊！是一種暗暗的紅。櫻桃？不是。哦！紅薯。”直播間裏瞬間笑翻了，各種表情包、彈幕刷了滿屏。

　　助武漢“涅槃重生”

　　這個“小插曲”發生在5月15日人民日報社新媒體中心與李佳琦合作的“愛上中國風”專場帶貨直播中。這場直播聚焦國貨，那支豆沙色口紅出自一個國貨品牌。網友們歡樂地叫着兩人的直播組合名——“霍真佳實”。

　　此前5天，還有一場“小朱配琦”的二度合體直播，主旨同樣是賣國貨。央視主播朱廣權的“段子手”體質與李佳琦的“買它買它買它”風格完美搭配。

　　如何推薦一把梳子？“很多事情都需要你硬着頭皮去幹，老硬着頭皮去幹，你讓頭皮怎麼辦？”“買它！”

　　如何推薦一套牀品？“如果你覺得牀以外的地方都是遠方，手夠不着的地方都是他鄉，你就一定要買這樣一套牀品，讓你永遠睡在世界舞臺的中央。”“買它！”

　　如何推薦一把傘？“傘外風驟雨狂，傘內即是天堂。”“買它!”

　　買買買的節奏裏，朱廣權還順帶鞭策一下國貨商家：“日落不是歲月的錯，風起不是樹林的錯，如果你的品牌被歲月淹沒，說明你不是經典國貨。”輪到李佳琦介紹國貨美妝產品的專業信息點時，網友點評，他超快的直播語速讓“朱廣權老師只能笑了”。

　　說是“小朱配琦”的二度合體，其實是指李佳琦和朱廣權首次並肩坐在直播間裏。4月6日是兩人的初次合作，受疫情影響，採用的是視頻連線方式。雖然如此，效果卻驚人，那幾天“小朱配琦”連續成爲最熱的新聞之一。究其原因，一方面是李佳琦身爲超級帶貨主播的號召力，另一方面是“國家級段子手”朱廣權的直播帶貨首秀，還有更重要的一方面是直播主題——“謝謝你，爲湖北拼單”。兩人帶的貨是蓮藕湯、熱乾麪、玉露茶這些地道的湖北特產。朱廣權分分鐘把特產融進唐詩宋詞，“煙籠寒水月籠沙，不止東湖與櫻花。門前風景雨來佳，還有蓮藕魚糕玉露茶，鳳爪藕帶熱乾麪，米酒香菇小龍蝦，趕緊下單買回家，買它買它就買它！”面對如此強大的“國家級搭檔”，李佳琦對《環球人物》記者坦言：“剛開始是有些緊張，害怕接不上他的段子。”長期在李佳琦直播間購物的曾曾也跟記者打趣說：“有時候佳琦接不上朱廣權老師的梗，看起來稍有些尷尬。兩人在一塊兒似乎不太搭邊，卻碰撞出了不一樣的火花。”這場視頻連線直播的累計觀看次數達1.22億，賣出4014萬元武漢特產。

　　小松是北京某公司的諮詢顧問，她在這場直播中搶到了熱乾麪，覺得終於緩解了“想爲武漢助力，但有勁沒處使”的心情。沒搶到貨的網友傷心不已，“既沒能爲湖北拼命，也沒能爲湖北拼單”成了那幾天的流行語。

　　其實，早在3月26日，隨着湖北地區交通解禁，李佳琦就自發做過一場湖北愛心專場公益直播。當天直播間的11款產品由湖北廠家提供，比如熱乾麪、牛三鮮、藕帶等，僅熱乾麪就售出16萬盒。做這場直播他沒收取任何費用，還捐出100萬元用於“湖北逆行者致敬行動”慈善項目。那天直播間裏也有一些非湖北的商家產品，作爲給湖北消費者的特殊加贈。有一家品牌商爲湖北消費者準備了脣膜做贈品，但李佳琦主動跟品牌商溝通，請他們送給湖北消費者鳳凰雕花口紅。他說：“因爲鳳凰寓意‘涅槃重生’。”

　　疫情中的“口紅牆”

　　“想爲大家做點什麼”，這是李佳琦在疫情期間強烈的感受。

　　疫情嚴重的一段時間，他在家裏待了七八天。家中需要補充物資時，他只得跟家人戴好口罩去採購。車開在上海最繁華的街道上，李佳琦往四周張望，幾乎看不到人，也看不到車。“那一剎那，我覺得很心疼所有人，同時也看到大家都在遵守規則，就想着不要給別人製造麻煩，也不要給自己製造麻煩。”

　　2月1日，李佳琦在微博上說：“好想直播，好想工作，我有好多東西想分享給你們。但是我們再等等吧，等疫情好轉了。”有人留言：“你好歹開個直播聊天吧，給我們看看狗子也行（李佳琦養了幾條比熊犬）。”他拒絕了：“過幾天吧，現在還是關注一線的事情。”

　　·疫情中的一段時間，李佳琦關閉了直播間。（圖爲李佳琦的微博截圖）

　　採訪時，李佳琦對《環球人物》記者表達了當時的考慮：“復工之前我想了很久，當時大家把所有的媒體資源、公共資源給到抗疫一線，如果我復工了，是不是讓別人覺得佳琦不重視疫情？”但同時，他又深切感覺到被需要，因爲有太多的消費者給他留言，希望能夠通過他的直播間，足不出戶就能買到物資。有一位直播間的網友這樣寫道：“被疫情籠罩這麼長時間以來，也許只有佳琦的聲音才能把我們拉回到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城市煙火中，一切都會好起來，回到20點15分（李佳琦每晚直播開始時間）的快樂時光。”

　　後來，李佳琦首次恢復直播時還對直播間的顧客們強調：“我們不要佔用太多資源。”曾曾從去年“雙11”就開始在李佳琦直播間購物，這個恢復直播的消息對她來說是一種心理安慰。“他又開直播了，在花錢購物的時候，好像疫情這件事對我們並沒有太大的影響，生活就像之前一樣。聽他聊天、賣東西，會讓我感覺到放鬆。因爲疫情壓抑許久的心情能得到一些舒緩。在疫情期間，這是我們最好的體驗。”她對《環球人物》記者回憶道。

　　這次採訪，記者看到了傳說中的那面“口紅牆”，各種品牌、各種設計的口紅管裏，包裹着“各式各樣的口紅”。而前段時間，李佳琦收到過一份特殊的禮物，若將這些禮物細心拼好，則是另外一面“口紅牆”。它源自疫情期間某醫院護士在防護服後面寫的字——“佳琦的女生”。她希望疫情趕緊結束，再回到直播間購物的日子裏。李佳琦看到新聞後，主動聯繫了這名護士。得知這名護士和她的同事們都喜歡看自己的直播，他就精挑細選了數十支口紅寄給她，讓她分發給身在一線的護士們，“我想讓她們感受到，自己是被大家關心疼愛的一羣人”。再後來，李佳琦就收到了那份禮物——9張照片，每張照片上都是一名護士，她們勝利結束了抗疫工作，恢復了正常的工作，照片中，有人摘下了口罩，化好了妝，塗上了李佳琦送給她們的口紅。李佳琦很感動，說：“太美了！”

　　·疫情期間，某醫院護士在防護服後面寫了“佳琦的女生”。

　　希望直播更規範健康

　　4月24日，格力電器董事長董明珠在抖音做首場直播，被網友吐槽卡頓，她說自己“收到來罵（我）的短信多得簡直是一溜串兒”。到了5月15日，董明珠直播帶貨已經很嫺熟，直播8分鐘銷售額破了2億元，當晚總銷售額破7億元。當天，百度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李彥宏進行直播首秀，百度市值大漲120億元。現在，除了知名企業家，進行直播帶貨的主持人、演員、官員等數不勝數。

　　直播可以賣什麼？美妝護膚品、農產品、汽車、房子……幾乎萬般商品皆可直播。網友小松說，她現在每月在直播間的購物量佔總購物量的70%左右，而曾曾說她幾乎達到100%。

　　“你怎麼看待疫情之後迅速擴大的直播界？”記者問李佳琦。

　　“非常歡迎他們加入這個行業，我很開心。直播這個職業好像越來越龐大了，以前就只有一小部分人，現在好像全民都開始做直播，農民伯伯也在通過直播賣水果蔬菜了。我認爲，大家都是希望用直播帶貨的方式帶動經濟發展。”他認真地回答。

　　作爲在這個行業裏走得靠前的人，制定直播的行業規範是李佳琦正在思考的事。“當一個職業沒有可以參照的標準時，很有可能會踩到坑。”他坦言自己曾踩過很多坑，有一些他已經填好了，後面新進來做直播的人可以在這些填平的坑上往前走。他也希望，自己可以協助相關機構一起去推動行業的規範化，“讓電商直播能夠不斷朝着規範、健康的方向前進”，李佳琦說。

　　運作好一個直播間並非易事。經過三年多的摸爬滾打，李佳琦直播間的運作流程逐步實現精細化，從接觸產品到完成選品、質檢，再到售後，有着一套嚴格的流程，完成這個流程也是一個比較漫長的過程。他說：“你今天看到我直播的產品不是一個星期前定好的，有的可能一個月、兩個月之前，有的時候甚至在半年、一年之前就定下來了。”

　　·直播之外，李佳琦會參加一些拍攝活動。

　　無論什麼產品，想要上李佳琦直播間被推薦銷售，必須“過三關斬六將”。第一關，李佳琦的招商團隊挑選預選品、初選品，列入基礎選品中；第二關，這些基礎選品要經過大選品流程，質檢團隊、招商團隊和各品類專業團隊一一把關。接下來，招商團隊的專員去試用、反饋，若是產品非常好，送到李佳琦手上，他還要把最後一道關。他選中之後，團隊還要和商家談優惠政策。產品直播售賣後，李佳琦和團隊還會跟進產品是否按時到達消費者手上，確認運輸、售後服務是否都令人滿意。

　　李佳琦直播間常年掛着一個“一號客服”鏈接，這是他們承諾的優質售後體驗，客服人員是李佳琦團隊成員，每天的任務就是協助解決消費者的問題。李佳琦說：“如果品牌旗艦店接待消費者的反饋不及時，消費者聯繫我的‘一號客服’，我們就會溝通品牌方儘快給出解決方案。”在他看來，直播間售出的商品，他要儘可能爲消費者負責到底。

　　疫情也加速了李佳琦直播間的新拓展。“‘口紅一哥’是我的一個標籤，但不是我一輩子的標籤。”李佳琦跟《環球人物》記者說，他嘗試淡化網友對他的固有印象。現在，他的直播間依然以美妝護膚類產品爲主，但也會爲衆多的女生消費者去推薦豐富的零食、日用品。

　　直播間的常客小松覺得，“他的直播間還在升級”，“育嬰類產品、生活家居類產品之前在他直播間裏出現的較少，這樣有可能會分散一批消費者”。李佳琦很清楚自己在美妝領域的專業及優勢，也想去做新的嘗試，拓展新領域，比如近期一月一次的“零食節”專場，就是爲了集中滿足女生們對於零食的囤貨需求：“因爲疫情期間大家都戴着口罩，所以口紅的需求量有所下跌，大家也會想多要買一些生活類的東西，比如零食、洗護品等日用百貨。”

　　曾曾覺得，在李佳琦直播間裏購物，她的消費習慣發生了改變。“現在需要什麼東西不會直接去買，先提前到直播間留言，或者看一下直播間最近的預告，看裏面有沒有這類商品。”以前購物前，她會在各個購物平臺、商家之間比價，現在不需要了，因爲李佳琦直播間已經提前做了這些工作，她對他們很信任。“最後算起來，你買的肯定是最划算的，質量還有保障，放心去買就好了。所以，很多東西就等着囤貨，有些售空了的，在粉絲羣填寫心願單，到了一定期限佳琦會返場補貨的。”

　　“直播間是幸福感的一部分”

　　疫情促使李佳琦成爲一個更多人知道的超級帶貨主播。爲什麼數以十萬、百萬計的顧客們需要這樣一個超級帶貨主播呢？對有些人來說，來到直播間是一種放鬆。小松常常工作到很晚，太忙的時候她沒工夫到直播間購物。但閒暇時，她就會去逛李佳琦直播間，如同逛公園一樣。

　　對有些人來說，李佳琦的存在是一種陪伴。曾曾說：“我在異鄉上班，很多時候是一個人。晚上不忙的時候，即使沒啥想買的，也會打開直播間，聽着聲音就覺得好熱鬧啊，會忘記一個人在宿舍的孤單。他的直播間女生偏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聊聊天，我就覺得生活好像又充實了一點點，日子也沒有那麼難過了，讓人有幸福感。”

　　還有些人覺得，李佳琦影響了他們的生活態度。直播間的另一位常客尤拉尼跟記者說：“從他的身上我感受到了勵志，只有努力才能改變人生，我今年準備參加註冊會計師的考試，也要努力！”

　　超級帶貨主播又是怎樣定位自己的？李佳琦覺得，閒暇之時自己會去“充電”，比如讀書。有次他來北京與演員關凌合作了一場直播，結束後，關凌送了他一本書。與朱廣權合作直播後，朱廣權也送了他一本書。李佳琦想：“他們可能想通過送書的方式讓我明白一些道理。”他正在看關凌送的那本書，書上有一句話讓他印象深刻：“不論別人說什麼或做什麼，我必須做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