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騎士 苗青 攝

風緊時,堆疊的雲中似有萬馬奔騰,我彷彿一次次聽到隆隆的踏蹄聲從高原深處響起,從錫林郭勒草原響起,從鄂爾多斯大漠響起,踏破古今……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傳唱千年的南北朝民歌《敕勒歌》,將一幅壯闊無比、生機勃勃的草原圖景在無數人心中描畫。

我生長在內蒙古,對草原、駿馬、雲海有着癡迷的熱愛。

從呼和浩特市區向北望,陰山輪廓分明,挺拔的影子張力十足。我常會望着遠山,思緒隨着雲走霞飛,回想着陰山之北那片伸手可以觸摸高天的蒙古高原,青城以南那條養育中華民族的九曲黃河。內蒙古,像一匹飛馳的神馬,從水草豐美的呼倫貝爾大草原、我的故鄉科爾沁大地,到蒼天聖地阿拉善、北國糧倉巴彥淖爾,羽靚毛豐。

這些年,接觸到許多外地朋友,初次見面時,我都會告訴他們“我來自中國正北方”。正北方是什麼樣?它是大山、大河,它是高原、大漠,它是森林、草場,它是烏金、花海;有人說它遠在天邊,有人說它美若天堂;它是中華玉龍的出生地,它是祖國北疆堅強的邊防線……

中國正北方,也是蒙古馬的故鄉。蒙古馬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馬種之一,它們不似西洋馬那麼高大,但體魄強健,胸寬鬃長,皮厚毛粗,耐力持久,生命力極強,能夠在艱苦惡劣的條件下生存。蒙古馬喫苦耐勞,忠於職守,甘於奉獻的品質就像草原上善良勇敢的人們。

有了俊美彪悍的蒙古馬,就有了“逐水草而居”的遊牧生活,有了崇尚自然的草原遊牧文明。草原遊牧民族歷來被稱爲“馬背上的民族”,從幼時起,馬就在我們的世界裏,不離不棄。記得母親講的第一個童話叫“小馬過河”,父親讀的第一首詩是寫一匹“小青馬”,兒時學的第一個舞蹈動作是策馬揚鞭……蒼遠的馬頭琴聲裏,悠揚的牧歌聲中,有萬馬奔騰的磅礴氣勢,也有信馬由繮的自由灑脫;有春風得意馬蹄疾,也有鐵馬冰河入夢來。

工作後,我的足跡踏遍了自治區12個盟市100多個旗縣,坐過農區的馬車,騎過牧區馬,見過草原上馬羣奔跑,也看過精湛的馬術表演……猶記得,第一次騎馬,牧民朋友給我找了一匹最溫順的馬,遠遠看去那馬兒肌肉隆起,皮毛閃着綢緞般溫柔的光澤,濃密的睫毛下眼睛明亮溫順,長長的鬃毛隨風微微搖擺。我迫不及待地爬上馬背,卻發現那馬背寬闊得像腳下的草原,皮毛粗得如沙粒。好像感知到了我的笨拙與緊張,馬兒輕緩起步,而我就像大海波濤中的一隻小船,前俯後仰,那一瞬間,我才明白,看起來瀟灑奔放的騎術可不是一天練成的。

猶記得,在“中國馬都”錫林郭勒盟錫林浩特市,觀看大型室內實景劇《蒙古馬》時,被近400名演職人員和120匹蒙古駿馬的豪華陣列震撼到無以復加,被劇中展現的蒙古人與蒙古馬世代相傳的深厚情感感動到無語凝噎。猶記得,中國首創全景式大型馬舞劇《千古馬頌》總導演穆青的感嘆:

“這是一段人與馬相伴一生的生命歷程,這是一份馬與人生死與共的不解情緣,這是一部馬背民族喫苦耐勞、一往無前的情感訴說。”

馬與草原血脈相連,蒙古馬伴着草原文明從遠古走向世界,伴着新中國的模範自治區發展進步,伴着草原上的人們生生不息。曾幾何時,在遼闊敕勒川上,在莽莽大青山裏,八路軍大青山支隊、蒙漢抗日遊擊隊,一支支紅色武裝,躍馬疆場,開闢了令侵略者聞風喪膽的大青山抗日遊擊根據地,侵略者在大青山裏實行了“三光”政策,也無法屠滅草原上抗日的烽火。曾幾何時,在馬背上,邊防軍人巡護着北疆八千里邊防線,“紅色文藝輕騎兵”烏蘭牧騎給草原深處送去美好的歌聲和舞姿,司法工作者把法律服務送到農牧民的身邊,基層醫療工作者給農牧民送去健康保障……他們在馬背上丈量着每一寸草原的喜樂悲歡。

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如今的內蒙古,從航天基地到國門口岸,從巍巍興安到茫茫戈壁,從紅山遼墓到陰山岩畫,發達的路網連接起城市鄉村,縱橫的航線通達到煤城鋼都,互聯網雲計算讓東西部同步共舞,馬兒已漸漸淡出了內蒙古人民的日常生活。然而,作爲一種精神符號,內蒙古的馬文化所傳達的忠誠無畏、喫苦耐勞、一往無前,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蒙古馬精神,經過歷史的沉澱與實踐的熔鑄,早已融入各族人民的血脈,同樣也深深紮根在中國精神的內涵中。正如內蒙古民諺所說:“千里疾風萬里霞,追不上百岔的鐵蹄馬”。

今年3月初,內蒙古31個國貧旗縣全部“摘帽”。內蒙古,這個曾經的“老、少、邊、窮”地區,像神馬一般奔騰出了時代的速度。全區各行各業千萬名幹部,懷着理想和信念,撲在一線,紮根基層,心繫百姓,他們像一匹匹負重前行的蒙古馬,滴汗成花,在高原上留下了永遠的英姿。目前,自治區脫貧攻堅依然有許多硬骨頭要啃,但是我相信,在這場收官之戰中,蒙古馬精神一定會迸發出更加巨大的能量。

思緒駕風逐雲奔跑着,我耳畔響起了新時代的旋律:馬兒蹄踩着鼓點/馬背上我揮鞭/視野盡頭連綿的山脈/作畫的鋪墊/萬里行不嫌路遠……英勇則是我的宿命/樹欲靜而風不止/眼神炯炯 心懷篤定……(內蒙古自治區紀委監委 王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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