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8年3月18日,南懷瑾出生在浙江省溫州市樂清縣。他的父親南仰周是當地綢緞莊的老闆,憑藉着自己的精明能幹,創下了一番家業。南仰周也希望自己的這個獨生子長大之後經商賺錢。

南仰周雖然是個大老闆,但掙得的錢基本不做家事,也不買田地,除了付完工人的工錢,就修橋補路,賑濟社會。

南懷瑾12歲的時候,南仰周叫他跟着自己學做生意,不過最多應付半個小時,他就跑去樓上讀書。

南懷瑾從小成績就很好,加上一定的天資,小小年紀就寫詩、作對,聞名鄉里,父親還請了一位醫生教他武術,他也順便在老師的藥鋪裏學中醫、看醫書。

離南家五六里地的山上,有一座井虹寺。父親南仰周看着兒子實在不願學手藝和學做生意,又不想讓他在家裏太過優渥,只能安排他在這裏讀書,三天才能回家一次。

南懷瑾在那裏第一次接觸到有關佛教的東西。

1935年,17歲的南懷瑾完成了父母定下的親事,和姨表姐王翠鳳完婚。此時,軍閥混戰,革命運動風起雲湧。外地同鄉帶回的消息讓南懷瑾決定出去看一看。他輾轉杭州、成都,一心學武,尋找劍仙奇人。

在西湖邊,南懷瑾每天早晨四點起牀習武,後來,他以第一名的成績從浙江省國術館畢業。

1940年,南懷瑾在成都中央軍校謀得一個公職,名義上是政治指導員,實際上教習武術。

此時的他,一邊在中央軍校教武術,一邊繼續尋訪劍仙。也就在此時,成都附近的靈巖寺聚集了很多前來避難的文人志士,其中,就包括西北大德——袁煥仙。

這個人,影響了南懷瑾的一生。

正是袁煥仙把南懷瑾引領上了佛學之路。他從中央軍校辭職,跟隨袁煥仙創辦了維摩精舍。維摩精舍成立之後,南懷瑾作爲其中的重要成員,對整個長江上游的佛學研究做了巨大的推動作用。

但突然有一天,南懷瑾不辭而別,在四川峨眉山開啓了三年的閉關生活。

他的學生後來回憶:“既然學佛就要把所有的《大藏經》全部看完,在那時,只有峨眉山有《大藏經》,也是在那時,先生也正式出家。”

伴隨着修行,悟道了的南懷瑾“看《大藏經》像看小說一樣”。

1946年,28歲的南懷瑾出關以後,在成都佛學界已經有相當的聲譽,但找上門的官職、教職,都被他一一拒絕。之後南懷瑾又來到西藏,探求佛法,同時尋找西藏的喇嘛去印證自己悟出的心法。

南懷瑾曾在《宗鏡錄略講》裏提到他求法密宗的磨礪:天天到上師面前磕幾十個頭,天天供餐,上師始終不理你,幾個月後,總算答應了。

1946年底,身在昆明的南懷瑾決定回家,家中的父親以爲他已經陣亡。當南懷瑾跨進樂清老家的時候,已是1947年。這是他離開家鄉後第二次回家,也是人生最後一次歸家。

1949年春天,南懷瑾來到臺灣,正如父親期望的那樣,成爲商人。他和朋友在基隆辦了一個公司,取名“義利行”,在琉球、臺灣和大陸之間做三角貿易,然而好景不長,血本無歸。

弘揚中國文化,一直是南懷瑾的心願。生意失敗後,他在艱苦的生活中,開始在講堂講習佛法,並且開始著書。

此時,日本人大力宣揚禪宗,而同一時期,中國的禪學大師虛雲法師正在遭受攻擊。面對這種情況,南懷瑾決定寫一本禪學著作——《禪海蠡測》。

這本書在1955年得以出版,然而,由於語言艱深晦澀,加之臺灣經濟蕭條,難以售出。但進入六十年代以後,這本書卻悄然熱銷。

後來,南懷瑾受臺灣輔仁大學等學校邀請,進校給學生講授哲學和禪學,社會聲望越來越高。南懷瑾講《易經》,也講《論語》,臺下的觀衆從單純的大學生,變成了更多階層和職業的人。

1966年,蔣介石、蔣經國也請南懷瑾去軍隊做巡迴演講,蔣介石還曾親歷幕後聆聽。後來,蔣介石有意讓南懷瑾任職政府,但被南懷瑾委婉謝絕。雖沒有任職政府,但南懷瑾在1970年在臺灣成立“東西精華協會”,開班講課,弘揚傳統文化,禪學班也是其中課程。

當年,在青城山,袁煥仙第一次教他打禪七,現在,南懷瑾主持的禪七已經聞名遐邇。後來,在學生的爭取下,南懷瑾在臺灣佛光山主持了一次禪七,聲望進一步提高。

1980年,南懷瑾和洗塵法師共同創辦了十方禪林書院,招收佛學弟子。他還讓自己的學生創辦出版公司,但是,像《禪海蠡測》這樣的書非常難賣,直到1976年,那本《論語別裁》的出版,出版社的生意纔好起來。

這本書起先在臺灣一家官方報紙連載,因爲南懷瑾把孔子演繹的相當活潑,某種程度上顛覆了社會上對孔子的刻板印象,所以,《論語別裁》在當時社會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2005年,這本書在中國大陸得以出版。

70年代末,由於中美建交、美國和臺灣斷交等事,臺灣政局發生重大變化。此時南懷瑾也引起了臺灣當局的重視,被臺當局實行24小時全面監控。

不久之後,南懷瑾祕密離開臺灣,暫居在美國華盛頓。在美國期間,他在這裏成立了“東西學院”,出版英譯著作,包括《習禪錄影》《靜坐修道與長生不老》等書,還在學院主持禪七,講解禪宗發展。

1986年的平安夜,一直追隨南懷瑾的朱文光先生在南懷瑾寓所前的小河遇難,南懷瑾在難過的同時,也在思考着自己的迴歸之路。1988年,舊曆年的最後一天,南懷瑾從美國啓程回到香港。

回國之後,南懷瑾經常會受到各種請求他支援的信。在樂清老家,現在所能看到的南懷瑾故居,在當年,就是他個人出資五百多萬元爲鄉鄰修建的“樂清老幼文康活動中心”。

修建時,因爲涉及拆遷,南懷瑾在給當地政府匯款後叮囑村裏:“不可使一人有抱怨之心”。然而利益之下,依然有人誤解他的好意,認爲他欺世盜名,修建個人樂園。

他認真看着老家的來信,叮囑村裏協調好各種關係。建好之後,南懷瑾將這裏轉交地方政府管理。從1949年離家,南懷瑾再也沒有回過這裏。

比起建設文康活動中心,“金溫鐵路”的修建更是讓他身心俱疲。這是南懷瑾在美國就有的想法,到香港後,浙江政府多次派人與南懷瑾溝通,最終他成立香港聯盈公司,投資總額1.72億美元。

在當時的政策環境下,這條鐵路的審批耗費了整整三年。最後,浙江方面寄來的金溫鐵路合資內容讓南懷瑾方面的人嚴重質疑其合理性,認爲投資這條鐵路成爲“包賠不賺”的事。

但是南懷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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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12月28日,南懷瑾親自挑選了開工日期,十多萬民衆參與了開工典禮。這條全長251.5公里的鐵路修了五年,也讓南懷瑾身心疲憊。他最後沒有出席金溫鐵路全線鋪通大典,之後南懷瑾寫給浙江方面一封信,信中說:

“我仔細反省,犯了很多錯誤,首先,我不應該被鄉誼情感所欺,不必先與浙江打交道,應該一開始就找中央交涉,我是在外太久,不知道政府的體制組織,比起過往的情形複雜百倍……”

最終,南懷瑾轉讓了所有金溫鐵路的股份。即便他後來到太湖大學堂,也沒有去看一看這條他傾注無數心血的鐵路。他感嘆:“修鐵路只是皮毛,文化纔是根本”。

在香港的幾年間,修建金溫鐵路和老家的康樂居讓南懷瑾對國內的政治經濟有了更多的理解和反思,他更堅定要做的是重整中國的傳統文化。

1998年,在學生的邀請下,南懷瑾在杭州、江蘇等地走了一圈,想建一個朋友們修道的居士林。當時的南懷瑾,已經83歲高齡。

在吳江地方領導的推動下,南懷瑾買下了太湖邊三百畝灘塗,修建“太湖大學堂”。

建造過程中,從資金到設計,南懷瑾費力頗多,他希望一切要以最自然的方式呈現,比如在修建過程中避免使用空調冷氣。

經過六年的努力,太湖大學堂終於建成,南懷瑾在這裏的首次演講中說,“區區一條人間鐵路算什麼,現在這個地方,我想修一條人道之路開始的基地。”

在人生的最後歲月,南懷瑾依舊以他的一己之力在太湖大學堂爲推動整合中國傳統文化而努力。

在對待子女方面,“視天下人爲子女,視子女爲天下人”,這是南懷瑾的處事方式。他讓客人們感到如沐春風,對學生、對故友如親人,對孩子、親人卻疏於照顧。

2012年6月18日,南懷瑾得知醫生已經無能爲力,寫下兩個字:“平凡”,像平時一樣進入打坐狀態。第二天早上,跟隨南懷瑾多年的弘忍法師在準備爲他洗漱時,聽到異響。跑進去一看,發現旁邊的儀表已經停了,但此時的南懷瑾還是保持靜坐的樣子。

關於南懷瑾先生的往生,說法雲雲。有人說他在醫院的時候就已經過世了,還有說法認爲以南懷瑾的修行,他早已入定,入定的話,呼吸也可以停掉。

在從醫院回來的將近十天時間裏,他的肉體沒有腐爛。後來一位學習西醫的學生再次做了一番驗證,才確定先生已經走了。

2012年9月30日,中秋之夜,在太湖大學堂,親人、好友、學生們按照寺廟大德火化方式爲南懷瑾舉行荼毗儀式。

講到佛教裏的輪迴,南懷瑾自己曾說:我是不會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我會生生世世到人間來的,學佛的人生死是無所謂的,生就是生,死就是死,要在生死裏面打滾。

南懷瑾說自己“一無所成,一無是處”,他幽默開朗,一生傳奇。他的身邊總是圍繞着衆多學生,如今卻沒有一個人敢自稱他的弟子,他視天下人爲子女,子女卻如天下人一般。他留給世間近百部著作,也留給世間無數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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