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知道陳寔(shí)這個人,是在《世說新語》裏:有一次,陳寔和朋友約好一塊外出打工。

可是到了點兒了,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那會又沒手機,陳寔只好自己開着車走了。

陳寔走後不久,那位朋友也來了,坐在車裏問正在門口玩耍的陳紀:“你爸爸在家嗎?”

七歲的陳紀回答:“我爹等了您很久,見您還不來,已經開着車走啦。”

朋友很生氣,抱怨說:“真不是人!和別人約好一起走,卻自己開車跑了!”

陳紀反駁道:“到了約定時間不來,就是不講信用;對着人家的兒子罵娘,就是不講禮貌。”

那位朋友聽了很慚愧,就下車來拉陳紀的手,以示歉意。

陳紀掉頭就往家走,再也不回看一眼。他這是怕捱揍嗎,當然不是,他是不屑於跟他交往。

當時,大鵬就驚了,陳寔何許人也,竟能培養出這麼有思想、有道德、有個性的孩子?

後來一查才知道,陳寔還真不是一般人,潁川陳氏的始祖,以清高有德行,聞名於世。

雖然陳寔小時候家裏很窮,但他還是一直堅持讀書,努力學習科學文化知識。

後來因生活所迫,沒門路的陳寔開始在基層打拼,先後做過都亭佐、西門亭長等工作。


是金子總會發光的,他有個要好的朋友在郡裏當功曹,後來被徵聘到司徒府去任職。

他的朋友鍾皓就去向郡太守辭行,郡太守就問:“你覺得誰可以接替你的職務?”

鍾皓回答說:“這個位置可不好乾,如果您一定要找合適的,西門亭長陳寔可以勝任。”

陳寔抱怨說,鍾君似乎不會推薦人,光推薦我一個,不夠三比一的面試比例啊!

郡太守經過考察瞭解,覺得陳寔才能也有,品德也不錯,就正式任命陳寔爲郡功曹。

那時候,大太監侯覽很得漢桓帝寵信,他暗中遞了個紙條,讓郡太守高倫任用某人爲吏。

高倫不敢怠慢,馬上籤署命令,將那個人命爲文學掾,大概相當於現在的市教育局局長吧!

陳寔知道這個人不能勝任,就拿着高倫簽署的任免書找來了,他對高倫說:

“此人不可用,然而侯公公也得罪不得。不如由我來簽署任命,這樣就不會玷污您的名聲了。”

高倫心想,這個郡功曹算是選對了,真能替領導着想啊,主動幫領導背黑鍋,值得培養。

任命一公佈,果然輿論一片譁然,紛紛質問陳寔爲什麼舉用這樣一個人,而陳寔始終不做任何解釋,致使聲望大跌。

後來,高倫被徵召到朝廷去擔任尚書,郡裏的頭面人物都來爲他送行。高倫這纔對大家解釋了事情真相:

前些時候的那個任命,其實是我因爲畏懼侯覽的權勢才簽署的,陳寔是在替我背黑鍋。

我聽說有人因爲這件事而看輕陳寔,這是不對的,陳君是真君子,活雷鋒,背鍋俠。

按說這時候,陳寔可以長出一口氣了吧?但是他沒有,仍然堅持是自己的過失。

這樣的下屬誰不喜歡,沒幾年的功夫,陳寔就當上了聞喜縣令。後來又當上了太丘縣長。

在他的無爲而治下,百姓得以安居樂業,生活得很幸福,附近的老百姓紛紛前來投奔。

按說這可是政績啊!可陳寔總是耐心勸導,然後把他們遣送原籍,不拆友軍的臺。

有一次,上級官員來太丘縣視察,縣裏的官吏擔心有羣衆會攔轎上訪,請求陳寔加以禁止。


陳寔說:“讓羣衆上訪的目的,就是爲了求得公平,如果加以禁止,羣衆還怎麼表達訴求!不要限制。”

前來視察的主管官員聽到後,嘆息說:“陳君能說這樣的話,難道會冤枉人嗎?”

果然,自始至終,也沒有人來越級上訪,也沒有人站在路邊喊: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有一次,有個小官吏爲了請假,假稱母親有病。後來事情敗露,陳寔就下令處死他。

主簿一看,這也不符合規定啊,量刑太重了,是不是再讓訴訟機關查一下其他犯罪事實。

陳寔說:欺騙君主就是不忠,詛咒母親就是不孝;沒有比不忠不孝更大的了!

還有一次,陳寔聽說公安局抓住了劫財害命的強盜,馬上趕過去處理。

半路上,陳寔又聽說有家老百姓生下孩子不肯撫養,馬上掉頭去處理這件事。

主簿說:“應該先辦殺人案。”陳寔說:“殺人案怎麼比得上骨肉相殘這種事重大?”

還有一次,有個小偷半夜裏溜到陳寔家,躲藏在屋樑上面,想等陳家人睡了,趁機偷竊。

但是很不巧,小偷被陳寔發現了。按照正常人的思路,應該馬上打110,或者喊人捉拿他。

但是陳寔並沒有這樣做,而是把子孫們叫到面前訓示:你們今後要努力上進,不要做“樑上君子”。

小偷越聽越慚愧,於是從樑上跳下來,叩頭請罪。陳寔勉勵他改惡向善,並贈給他一些布匹。


後來,沛國相來太丘加徵賦稅,陳寔抗之無力,從之不甘,便交出公章,辭職而去。

雖然,陳寔不當官了,但是村裏的老百姓因田地、宅基地等事發生爭執時,就去找陳寔評理。

只要是由陳寔出面處理的,爭論雙方都心服口服,沒有怨言,寧爲刑罰所加,不爲陳君所短。

陳寔教育孩子也有一套。有一次,陳寔跟客人清談,叫大兒、四兒燒火做飯。

倆人光顧着偷聽,做飯時忘了放上箅子,結果本來要蒸米飯,結果做成了稠米粥。

到了喫飯的時候,陳寔就要問責。他倆就把偷聽的內容完完整整的複述了一遍。

陳寔一看,倆兒子這樣上進,就說:“既然這樣,喝粥也行,何必一定要乾飯呢!”

在陳寔的教導下,倆兒子陳紀、陳諶的賢德名重一時,父子3人被世人稱作“三君”。


陳寔雖然品德高尚,但並不迂腐。第一次黨錮之禍時,陳寔自請入囚,贏得士人階層的廣泛尊重。

再後來,大太監張讓的父親死了,回老家潁川安葬,去得人很多,但沒有一個名士前往的。

因爲當時宦官與士人的矛盾日趨尖銳,名士們都很愛惜羽毛,當然不肯和宦官交往。

張讓覺得這讓自己很沒面子,就想發飆。得知此事,陳寔親自前往弔唁,張讓非常感動。

後來朝中黨爭激烈,陳寔憑着和張讓的關係救下許多名士,這些人對陳寔自然心存感激。

就這樣,陳寔靠着在士人和宦官之間左右逢源,終於把潁川陳家從庶族寒門帶上了高門士族。

公元187年,陳寔去世,享年84歲。下葬那天,有3萬多人來送葬,出動豪車上千輛。

因爲和荀家、韓家有親戚關係,司空荀爽、太僕令韓融等高官,都爲他披麻戴孝,執子孫禮。

左中郎將蔡邕(著名才女蔡文姬的父親)爲陳寔撰寫碑銘,大將軍何進派使者現場致悼詞。

潁川陳氏由此成爲魏晉時期的世家大族之一。相比而言,王謝只能算是後起之秀。

參考資料《資治通鑑》《世說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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