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就想不明白,就在那一瞬間,我怎麼就再也沒有了媽。

壹|在她最需要我左右依傍的時候,我卻遠遠地把她丟下

媽年歲漸高以後,我並沒有經常守在她的身旁,而是把她留給小阿姨。

我遊走列國他鄉,我忙於寫作,我陪伴我的先生,我以爲有了小阿姨在她身邊,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這天我來看老太太,得知她最近經常犯糊塗,飯量減少,眼神兒也越來越差。我決定帶她去醫院檢查。

在等醫院出結果的這幾天,我跟媽朝夕相伴,可我卻從來不懂控制我的脾氣。

“你再節省,我也發不了財!我看誰跟你在一起都受不了!”

我看不慣媽的向來節省,但我不知我脫口而出的話,爲何這麼傷人。

電影到此,我已經無數次哽咽。看到熒幕中不捨得買新鮮水果的媽,看到她連衛生紙都不捨得用的時候,看到她依偎在沙發裏睡着的樣子,看到她在受到責備後的委屈的眼神...

我想起了家中的老人,他們雖身體硬朗、喫穿不愁,但節省了大半輩子的老人,卻總在子女不經常的回家探望的時候纔會去買幾個像樣的水果拿給我們,自己卻一口也捨不得喫。

可換來的卻是我們一次又一次的不知感恩的責備,責備他們去撿別人扔的破爛兒,責備他們爲了省電寧願黑燈瞎火的活動,責備他們把那些破銅爛鐵全當寶... 可他們卻只是孩子似的不好意思的笑笑。

爲什麼明明是出於關心,可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不耐煩的指責。

嚴歌苓的小說《第九個寡婦》中,王葡萄在那個饑荒的年代,爲了省下糧食給爹喫,自己餓的面黃肌瘦。

可在這歲月靜好的時代,節省慣了的父母,把他們眼中最好的留給我們時,爲何遭來的卻是譴責。

貳|媽是不是要拋下我了

記着媽很少生病,就是有病,常常也是獨自面對一切,我對媽的關切是不是連外人都不如

醫院結果出來了,母親需要做垂體瘤手術來恢復視力,並伴隨着日漸嚴重的腦萎縮。可醫生卻不建議像媽年齡這麼大的老人,冒着麻醉很有可能醒不來的風險做手術。

我把這個決定權留給了母親。

母親堅決要求做手術,她說她不願意失明,不願意那樣的活着。

“身邊兒沒人啊,要喫好點兒。

時間長了就好了,我不也孤獨了一輩子嗎。

我想啊,我再活個三五年啊,沒問題。

我要有個山高水低啊,別讓孫女兒回來,她回來啊,也拉不住我。

冒着坐飛機的危險,何必呢。

沒事兒,你就當這是小事一樁。

我不能死,我死,你怎麼辦啊。”

影片中的臺詞,樸實、真誠。短短的幾個鏡頭、幾句話,訴說的都是母親在晚年最真誠的心願————不拖累子女。

我想,影片中的媽決定要做手術也是因爲如此吧。

苟活着會拖累子女,就算自己沒能下手術檯也能解脫了女兒。

明天媽就要上手術檯了,可是媽再也沒有對我說過什麼,一句也沒有。

我爲她能安然的睡去鬆了一口氣,也爲她能這樣淡然的對待生死,淡然的對待和我的永訣而黯然神傷。

叄|最愛我的那個人去了

手術進行的很順利。

但是媽在這之後卻不斷的折磨我。幾分鐘就要喊着上一次廁所,白天晚上都鬧騰着不睡覺,不停的喊着要翻身...我的耐心被漸漸磨沒,我不知道她爲什麼不懂得心疼我。

總之,那時我和媽就像中了邪,其實媽哪事折騰人,她是病的開始折騰自己了。

那時我要是知道媽來日無幾,雖然不能救媽的命,也能讓媽做些舒心的事。

這天,她因爲急着找我,而在病房裏。我回到醫院後醫生找我說要求我們出院。

我又忍不住的去責罵她,責罵剛做完手術的她,責罵那個因爲找不到我才內心焦急的媽。

出院檢查顯示媽的手術雖然成功但腦萎縮日漸嚴重。醫生說媽需要加強鍛鍊。

我很着急,我總以爲媽的上廁所要找人攙扶,以爲她的散步走路緩慢是因爲她的懶惰與自暴自棄。

爲此我買來跑步機,我逼着她鍛鍊,我不讓小阿姨攙扶她,我寧可眼看着她從沙發上摔下來,慢慢往廁所爬。我不斷逼她、責備她、衝她發火,現在想想,那時的我真是大不孝。

我終日爲別人着想,卻很少爲自己媽着想。

老是覺得來得及來得及,媽的日子還長着,老是覺得媽會永遠隨着我,甚至荒謬的覺得媽還年輕着。

其實那個時候,媽大概就知道她其實已經不行了,可是她不肯對我說實話,她怕我受不了這個打擊。

我不但逃避自己的過錯,也在逃避媽的控訴,因爲深感良心的譴責。

“我想跟你說說話,就幾句,明天變天,天涼了,多穿件衣服,我不放心。”

這天夜裏她對我說。

我竟沒想到,這短短的幾句看似家常,卻是她對我說的最後幾句話了

肆|久病牀前無孝子

我不知道爲什麼世間有很多非常簡單非常簡單的事,人要窮盡一生去想,可你就是想不明白。

我不想去談論這部電影的剪輯、它的音樂、它的機位、構圖...

因爲它太過真實的劇本早已讓我淚眼滂沱。

都說中國人講究個“孝”字,可這種”孝“或許早已變成紙上談兵。

《二十四孝》中的”臥冰求鯉“講到:王祥生母早衰,繼母患病,他衣不解帶伺候,繼母想喫活鯉魚,適值天寒地凍,他解開衣服臥在冰上,冰突然融化,躍出兩條鯉魚。繼母食後,果然病癒。

像這種我們從小就閱讀並耳熟能詳的典故我們知道很多,可落實到行動中就顯得那麼單薄。

電影中的女主角是不孝嗎?不。她是太害怕了,太怕母親離她而去,太怕自己來不及盡孝。

可是就是這種怕,會讓我們忘了換位思考,忘了折磨母親的不是病痛,而是年邁的無力。

都說“久病牀前無孝子”,我們在自己的身邊,或是新聞裏也看到過太多太多這種“不孝”的案例。

有人說父母生病就是折磨子女,可我們希望的不正是他們能夠老有所依嗎。

看完這部電影讓我感受很深,而其中最刺痛我的話應是那句

“爲什麼女兒長大以後就不親媽的臉了。”

我想真正孝順你我都懂,那不是給父母寄了多少錢,買了多少補品。而是我們經常的回家看看,親親他們的臉。

父母都是無私的並不求回報的,他們用盡一生到死還是會因爲捨不得子女、放不下子女而拼命努力的活着。

常回家看看老人吧,趁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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