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日縣境內波瀾壯闊的黃河景觀。

達日縣黑土坡生態修復試點項目。

青青幼苗帶來春的希望。

羅日蓋成爲了羣衆心中達日草原上的“活地圖”。黃靈燕 攝

青海新聞網·大美青海客戶端訊 5月8日清晨,太陽躲在雲層後面,高原的晨霧還沒散去。

羅日蓋已經在草原站的種子倉庫門口忙開了。鋤頭、草籽、無紡布,還有茶壺、糌粑、酥油茶……左一包右一袋,把後車鬥裝了個滿滿當當。

手裏忙着,嘴上也沒停,一遍遍地催着草原站上其他人趕緊下施工點。“每年5到6月份是種草的關鍵時節,草原上的活計不等人啊。”

羅日蓋嘴裏的“施工點”是達日縣的滿掌鄉,也是他們今天的目的地。“滿掌鄉是全縣草場退化最嚴重的一個鄉,全鄉有70%的草場成了黑土灘,今年我們計劃在這裏種草7萬畝(一畝約爲0.067公頃),大概需要50多天的施工期。”

大面積的黑土灘破壞了生態環境,成了牧民羣衆增收的大問題,也成了羅日蓋心裏最深的牽掛。

羅日蓋,達日縣自然資源局草原站站長,算起來,他在草原站上已經工作了整整四十個年頭。

頭戴一頂草帽,黝黑的皮膚上架着一副小圓框眼鏡,兩鬢間已有些許白髮,早年間在草原站工作落下腿病,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牧民家庭出身的羅日蓋對於草原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特殊情懷,而讓他改變命運,矢志不渝守護草原的卻是因爲一次特殊的“考試”。

羅日蓋出生在達日縣上紅科鄉哈青村,家中七姐妹,他排行老大。1977年,縣上有一個技能培訓項目,學習拖拉機駕駛和拖拉機維修技能,一個村有兩個名額,羅日蓋被選中。

就這樣,沒有上過一天學的羅日蓋開始了爲期一年的拖拉機駕駛理論學習和一年半的維修技術學習。這兩年半紮實的學習爲他日後在草原站工作打下了良好基礎。

當年全縣有200多人接受了技能培訓,學成後縣上統一組織考試,有4人脫穎而出,分配在縣草原站工作,其中就有羅日蓋。

“當年進草原站,我的主要工作就是維修拖拉機。”羅日蓋回憶,當時的拖拉機設備並不先進,種草時會經常壞,我已經不記得修了多少臺拖拉機,但草原站只要有啥機器設備壞了,大家都會來找我。

記得有一天,施工隊在達日縣的特合土鄉種草,接到拖拉機壞了的消息時,羅日蓋還在縣城,從縣城騎馬走了一天才到達。因爲拖拉機底部零部件損壞,加之拖拉機底盤低,羅日蓋便躺在草地上修了整整一天,等他修好車,翻身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天已經黑了,身體僵硬,動彈不得。

一次又一次這樣的修車,讓羅日蓋落下了終生腿疾。但他說:“平均海拔4200米的達日縣處於國家重點生態功能區和三江源自然保護區內,黃河貫穿全境,境內全長約340公里,哺育着草原人民,我們一定要保護好母親河。”

1995年,羅日蓋成了草原站站長,從那一刻起,他就默默許諾:誓讓黑土變青山。受自然環境、超載放牧等諸多因素的影響,上個世紀末,達日縣出現了草場嚴重退化的現象,出現了大面積的“黑土灘”,嚴重影響了牧民的生產生活和黃河源頭的生態環境。

治理黑土灘,就要種草。但是在黑土灘上能種出的草很少,有的草種即便種出來也很難形成草皮,達不到治理效果。羅日蓋說,要想讓“黑土灘”長出草,關鍵的是要有適宜的優良草種,經過省上馬玉壽教授的反覆試驗、細心篩選,選育出了披鹼草、中華羊茅、冷地早熟禾等一批本土草種。

“黑土灘”對草籽的要求非常嚴格。每次草原站上進草籽時,羅日蓋都要嚴格抽檢,只要有不合格的草籽他會毫不留情地退回去。就拿今年來說,草原站購買了470噸生態修復地草籽和400噸退牧還草地草籽,在羅日蓋的嚴格篩選下退回去了600噸不合格草籽。

黑土灘,是羅日蓋心裏永遠的牽掛。“哪裏有黑土灘,哪裏就有羅日蓋的身影。”四十年來,他的雙腳踏遍了達日縣9鄉1鎮的溝溝壑壑,哪裏有黑土灘,哪裏的草長得好,哪裏的老百姓需要他,他心裏一清二楚。

“羅站長,快進來坐!”爲了儘快確定今年的施工地塊,今年“五一”前,羅日蓋來到滿掌鄉查干村,還沒進家門,先多一家就熱情地上前迎接。

“我來看看今年種草的地塊,今年給你們家種20畝怎麼樣?草種下去後,一定要上心管理着!當年種的草根還不牢,千萬不能讓牛羊進去啊!”羅日蓋仔細叮囑着。

“經過前期種草和禁牧,我家的草場上,老鼠少了,草場綠了,我們的腰包也鼓起來了。”先多說,如今,許多牧民的思想轉變了,積極配合縣草原站種草、治理黑土灘,因爲他們知道只有草原綠了,他們的生活纔有希望。

5月7日,記者在達日縣窩賽鄉直卻村看到圍欄種植的牧草長勢喜人,和遠處山坡上的“黑土坡”形成鮮明對比。在人工種草區域,實行全面禁牧,因爲草根要三年才能固定。

“這裏是我們2017年實施的黑土灘治理項目,你們看,這就是冷地早熟禾,長了三年,現在快到我的膝蓋了。等這片草長成後,周邊的牧民放牧就有希望了。”羅日蓋蹲下身,細心地撫摸着每一株草。

跟着羅日蓋的腳步邊走邊聊,遠處大片大片的綠色吸引了我們,走近一看,是草地上鋪着一層綠色的薄膜。“這叫無紡布,這片草去年5月份剛種下去,有了無紡布的保護,草長得會更好。”

在風力的作用下,去年鋪上去的這層無紡布已經有些破損,無紡佈下面的草已露出點點綠意。羅日蓋雙膝跪地,輕輕地拔起一株草,仔細觀察並欣喜地說:“你們看,這草長得多好,根部深,抓地也很牢固,看來我們的無紡布試點項目非常成功!”

“無紡布是我們縣上一個新的試點項目,適宜在坡度陡一點的地方使用,可降解,對草原沒有破壞,反而起到了保溫保溼、防治水土流失的作用。”同行的達日縣生態環境局副局長趙恩來介紹說。

看着那些青青幼苗,眼前的這位藏族漢子眼裏流露出不盡的深情,閃爍着希望的光芒。

每年春天是種草的時節,也是羅日蓋最忙碌的時候,有時候到施工點下鄉,一去就是一個多月甚至兩個月,每天住帳篷,飽一頓飢一頓也是常有的事情。

夏天幾乎沒有一個休息日,到了冬天羅日蓋還要奔波在達日縣的溝溝壑壑,哪裏有黑土灘,哪個地方需要明年開春時種草,這些都是他心裏的大事。

因過度勞累,2019年10月,羅日蓋在下鄉途中突發心梗,被緊急送往西寧的醫院治療,身體康復後,家人勸他在西寧調養休息,可沒過兩天,他就跑了回來。“除了草原,我哪兒也坐不住!”

確定地塊、草籽播種、牧草管護、圍欄驗收……每一項工作羅日蓋都親力親爲,在他的努力下,2003年至今,草原站共修復黑土灘近80萬畝,昔日的一片片黑土灘上倔強地生出一綹綹嫩綠的牧草。

羅日蓋在40年的實戰經驗中把自己鍛鍊成了草原上的種草專家,如今,他年事已高,很多省級單位希望他早點退休,到省級單位搞科研工作,面對很多單位的邀請,羅日蓋只說了一句話:“退休了我哪兒也不去,返聘的話我也只選擇達日的草原站。”

這幾年,和羅日蓋一同進草原站的年智、華者、鬧吾三人都已相繼退休,只有他一人還在深愛的草原站堅守着。

“爲什麼還沒有退休?”每每面對旁人的疑問時,羅日蓋總是笑而不答,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那是因爲他對這片草原愛得深沉。

“羅站是真的愛這片草原,纔會一直堅守在這裏。平時我們在下鄉路上看到有破壞草原的人,他會非常生氣,還會教育上好半天呢。”草原站副站長肉賽說。

按照高原上的退休年齡,他本可以在家頤養天年,但他卻說哪兒也待不住,只有回到草原上他才能安下心。作爲草原的兒子,羅日蓋的想法很簡單,從未想過要什麼回報,只希望牧民世世代代生活的草原不再沙化,讓達日草原重現生機,讓黃河重漾清波。

採訪手記“活地圖”草原情

“草原專家”“活地圖”,是達日縣牧民羣衆對羅日蓋的稱呼。羅日蓋在達日縣自然資源局草原站上一干就是40年。

40年,羅日蓋跑遍了全縣的9鄉1鎮33個行政村,哪個山上住着幾戶人家,哪個溝裏有多少黑土灘,哪個牧戶家有多少草山面積,羅日蓋的心裏都一清二楚。牧民說,他不僅是“活地圖”,還是“活檔案”,爲了掌握每戶牧民的情況,羅日蓋從參加工作起就開始記工作筆記,對牧民的情況非常熟悉,各項工作開展起來就得心應手。

“我們下鄉不用帶地圖,都是羅站帶着我們去。他能精準地知道某一牧戶家在哪條路哪個溝,有時候他的定位甚至和手機地圖上的定位一樣準確。”在草原站和羅日蓋一起工作了七年的索南昂毛說。

夏天熾烈的陽光灼得人睜不開眼,冬天狂風夾雜着雪花打在臉上如刀割般生疼,這就是羅日蓋常年工作的環境……無論風霜雨雪,無論嚴寒酷暑,他穿梭在平均海拔4200米的達日草原上,爲讓“黑土灘”變成“金草原”而努力着。

5月7日,我們幸運地採訪到了羅日蓋,說“幸運”是因爲他很忙碌,第二天就要啓程去滿掌鄉種草。在草原站的種子倉庫裏聽他講述種草的故事,採訪下來,讓我深切地感受到他對草原的熱愛,是那樣地深沉。熱愛草原的背後,是熱愛淳樸的牧民羣衆。

他對這片草原的愛有多深?但凡在路上碰到有人破壞草原,他會毫不客氣地教育,甚至會“動手”。

他對這片草原的愛有多深?哪裏有黑土灘,哪裏就有他奔波的腳印,哪裏有施工點,哪裏就有他忙碌的背影。

達日縣是萬里黃河流經的縣域之一,境內河流總長度爲340公里,是重要的生態保護地,爲了讓青山長青,碧水東流,羅日蓋付出了滿腔心血。

由於常年下鄉,羅日蓋穿的只有登山鞋,他笑着說,自己從來沒有穿過西服,晚上睡覺時,想的也是種草的事情,一想到達日還有黑土灘,我就坐不住。

“我本來就是牧民家庭的孩子,對草原有着天然的親近感。”作爲一名黨員,羅日蓋牢記入黨誓詞,堅定不移、終生不渝,永葆共產黨員先進本色。作爲一名從事草原工作的老幹部,他用自己多年積累的經驗和所學的專業知識,努力當好生態環境的守護者,爲每一片草原帶來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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